作者:一扇轻收
男人“嗯”了一声,一边往前走一边说:“比那个好。”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那些所谓可以保平安的玉石器具在他眼里和小孩玩具无异。如果黎之清非要戴点什么,他的鳞片总比那些叮呤当啷的玩意强。
当然,比鳞片更适合的也是有的。
“不戴也可以,”他说这话时压低声音,竟然有点自卖自夸的不好意思,在嗓子眼里把“我最好”三个字删换了一下,“有我在。”
黎之清没注意到男人的不好意思,他盯着那片被磨成圆形的鳞片,尽管知道这类东西应该还挺难得,可心里还是犯不住犯哆嗦。
他撒手不去看它,把手腕交叠着搭在男人胸前,在对方耳边轻轻念了句“谢谢”。
青年开口时的吐息就像幼崽往壳外怯怯探出的嫩爪,在男人的耳廓捻来揉去,直直痒进了心里。
他垂下眼睛,忍住想要回头去看的心思,只管慢步往前走。
“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黎之清意识到自己对男人的认知一直跟着唐顺时的想法走,还没真正向男人确认他的目的。
男人应声:“嗯。”
“道家说,‘凡有九窍者,皆可修仙’,”被阴气侵撞后的脑热症状渐渐显了出来,黎之清觉得眼眶发热,估摸是起了低烧,“你也属于这一类?”
男人知道黎之清是想问他是不是心向仙道,可是他和那些真流散仙区别严格,倒被突然问住了,顿了片刻才回答:“是。”
他不同五仙,仔细深究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表达清楚的,不过既然认为他和小仙相同的人是黎之清,索性就顺着他能简单理解的说法,完全不介意自己的身份被连连降级。
“你来找我,不是为了自己的修……修行?”黎之清差点说成了修仙。
男人不解:“修行。”
“就是……你们修炼到一定的层次,需要渡劫,有的时候可能需要……找人类的帮忙?”黎之清揉了揉发热的眼睛。
男人明白过来:“我无劫可渡。”
“你不是为了这个才来找我?”
“不为。”男人似乎轻轻笑了一下。
“不需要我做什么,也不需要我给你什么。”
“不需要。”
头晕的感觉愈发明显,黎之清眼皮开始打架:“你什么都不需要,为什么还要坚持留下来?”
对方重复早上的回答:“你在这里。”
“你这样和没说有什么区别。”黎之清小声嘟囔。
男人沉默着,半晌才说:“我要护你。”
“……为什么?”
男人垂眸,难得说了句长话,遣词间隐约透出一股从容不迫:“天道私心护你,不需要理由。”
黎之清被“天道”这词震住,接着想起自己打小就被断言的命格,攥了攥指尖:“偏要是我?”
男人身上的味道清冽好闻,他被这股气息熏笼得分外舒服。
不止是气味,似乎还有什么难以描摹的东西也慢慢渗进每个细胞。
升腾起来的强烈满足就像是把玩了整整二十年的移棱魔方,日复一日地转来挪去,突然拼出统一完整的几面颜色,所有缺口都被填充满档。
精神和肉体都在这种不可名状的舒适状态下逐步放松,他的脑袋越垂越低,最终抵到身下坚实的肩上,没等到男人酝酿出答案,眼睛就不自觉地合了起来。
男人步履平稳,仿佛一旦背起他,连抬足落脚都不由夹着谨慎。
他回答说:“非你不可。”
可惜背上的人没有听见。
作者有话要说: ——您的好友宠妻老狂魔已上线。
黎之清:你什么都不需要?
老龙神:嗯……吧。
黎之清:吧?
老龙神:对不起我撒谎了,我不是什么都不需要,我特别需要你。
突然意识到我可能写了对最大年龄差,还写了个事业进展最慢的娱乐圈文,吓得我一下就抱住了自己的小电脑,仙女们千万不要嫌弃我,我让老龙神摇尾巴给你们看!
老龙神:滚。
扇子,卒。
感谢果子蓝,猫与蜀葵,何墨穸的地雷,感谢猫与蜀葵,鹤顶红,瓶子开森的往大大菊花里的营养液~
谢谢大家,鞠躬。
☆、第十一章
黎之清起初只想闭目养神,可意识荡荡悠悠,最后越飘越远。
他伏在男人背上做了一个梦,梦境真实得让他不知该哭该笑。
他在梦里变矮了很多,走到庭院的花园边上甚至没法看到灌木绿植的对面会有什么。
一双手脚更是小得可怜,一颠一颠地走在熟悉的小径上,步步往前。
他绕过长长的蔷薇花架,越过被雕成九龙形状的雄奇喷泉,婆娑的绿影和凉润的水汽同时涌到眼前,濡湿了半边的睫毛。
黎之清揉了揉眼睛,接着就看到坐在飞檐小亭里捧着小茶壶乐呵呵等他过去的古稀老人。
对方坐姿挺拔端正,就像彩色画本里的沙场老将。
那人远远唤他,具体说了什么听不清晰,但分明是笑出了一脸的褶子。
黎之清听见自己兴高采烈地应了一声,正要迈开短腿飞奔过去,身后却有人一把扣住他肩膀,声音低沉地说了句什么。
黎之清循声转头,身后却空空荡荡,再把头拧回来,前面的石亭也没了人影。
他慌了一下,刚想张嘴去喊,空气里的潮湿水汽突然加重数倍,嚣张地在他周围冲来撞去,让人怎么都睁不开眼睛。
他漫无目的地顶风摸索,期间被那个年龄所具有的心理承受能力影响,鼻子慢慢开始发酸,就在即将嘶声痛哭的瞬间,因为忍耐而一直紧绷的额头蓦然一凉,迎面骤然鼓来一堵风墙,气势如覆海移山一般将他用力卷掀出去。
黎之清额角紧勒地瞪开眼睛,率先入眼的是一室昏暗,接着是盖在额上的一只手,再就是弯身站在旁边的一道黑影。
他登时被唬了一跳,爆着血管就要弹开。
黑影伸出另一只手牢牢按住他的肩膀,没让黎之清撞到床头。
他往后退开一步站直身体,又很快想到这样居高临下的姿态可能会让黎之清觉着受到压迫,再次毫不在意地屈膝半跪下去,和对方几乎平视。
黎之清脑壳差点被吓瓢出去。
他借着透过窗帘的微弱晨光看出那是先前的男人,哆嗦两下嘴角才顺利发声:“……你、你就不能……”
梦里残留的情绪还在,他声音里带着点哭腔,话没说完就闭嘴咬牙,深吸完一口气接着开口:“你要来就来,就不能说点什么,吱个声也行啊。”
人在半梦半醒间本来就不设防备,在光线不足的情况下看到旁边杵着一个不发一言的家伙,心里怎么着也得死去活来好几次。
光线明暗对男人的视力没有任何影响,他没放过黎之清在梦醒瞬间的脆弱表情,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指尖在床沿摩挲两下,还是没能抬起来。
“我怕惊到你。”男人低声回答。
说话或许是会惊到他,可不说话绝对是要直接吓死他。
黎之清腰部发力坐起来,满身的冷汗和空气接触后黏得难受。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卧室的床上睡了一觉,薄被是有好好地盖在身上,白天的衣裤却照旧穿着,虽然没被折腾到不成样子的地步,可该皱巴的地方绝对没法多看。
黎之清揉了揉发胀的额角,余光瞥到男人跪在床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再次被唬住,忙伸手抓住男人的胳膊把他往上托:“你什么时候还跪下去了,快起来,那边有坐的地方。”
以他那点皮毛理解,能够化成人形的精怪肯定是有真本事的,就算心高气傲目空一切也有资本。
他眼前的这位绝对不会是卑微的小角色,怎么面对起人类还这么不讲究,即便不倨傲,好歹也该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啊。
老用这种类似含情脉脉的眼神看他,黎之清觉得自己如果是个小姑娘,抛开男人不是人还浑身是鳞的身份,肯定能被瞧得春心萌动。
他抹了把脸,发现额头已经不烧了,脑子里还记得昨天最后是男人背着他往街口走,再之后……就没什么印象了。
男人依言坐到对面椅子上,对于被拉远的这段距离有点不满。
他见黎之清歪头像是回想,主动解释:“见过你朋友,我把你带回来。”
黎之清已经有点习惯男人言简意可能不够赅的说话方式,明白是男人把他背出老街后见到在街口等他的宋俊麟,接着就直接把他送回店里休息。
黎之清把垂到额前的头发撩到脑后,刚要说“谢谢”,就听男人道:“还很早。”
“嗯?”黎之清没料到一个说话甚至不及五岁小孩明了顺畅的家伙还会有主动打破沉默的时候,一时没做好听清的准备。
“可以再睡。”现在天光乍明,没到黎之清昨天起床时间。
黎之清想到自己昨天被他背着,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去就睡得昏天黑地,顿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对男人笑笑:“我已经睡得够久了,也不困,就不睡了。”
他下床把窗帘“刷”地拉开,清晨时分的光线白蒙柔和,笼在眼前非常舒服。
大雨过后的巷道更显素淡,黎之清索性把卧室和客厅的窗户全都推开,干净清新的空气一下就全涌了进来。
他站在窗前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到男人也跟他从卧室出来,就站在离他两步之外的地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我去冲个澡,你……”黎之清身上发黏,眼睛往周围扫了一圈,指了指窗边专供躺坐的毛毯,又指了指围成半圆的沙发,“你随意。”
说完他走向卧室,临关门时忍不住回头看了男人一眼,直接撞进对方眼底,那种比新生儿瞳仁还黑的颜色顿时震得他心跳一滞,进了浴室眼前还晃着两点黑色。
黎之清调好水温,仰头冲了一会儿,手从额头笼到脑后,抓着头发小声嘀咕:“……怎么会有那么黑的眼睛,蛟的眼睛有那么黑吗?”
他对那双眼睛在意得厉害,草草洗完澡就湿着头发走出去,在书桌找到手机,不用充电就开了机。
他打开浏览器去搜蛟的眼睛颜色,没搜到什么蛟不蛟的,倒出来一堆正对镜头的竖瞳蛇眼,大多是明度不同的黄绿红,边缘贴着紧密的鳞片,齐刷刷地排在一起,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黎之清没翻几页就退出去,颈后差点冒出鸡皮疙瘩。
他无意看到挂在自己腕间的黑鳞,眨眼想了想,给唐顺时拨去一个电话:“你无情无义。”
“那我无理取闹了吗?”唐顺时在那边笑了。
黎之清光听声音就能想象出对方瘫在床上拍肚子的模样:“你见死不救。”
“嘿?我怎么着你了小祖宗?”
“你老年智障。”
“……行我换个问题,你那边怎么着了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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