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宁竹勉
陆夏衍在动手前毫无预兆，甚至把人一拳揍在地上，面部表情都没有变化。
但那胡子男的敏捷程度和他邋遢的外表并不匹配，他在触地的瞬间就暴跳而起，同时对着陆夏衍的鼻子一拳挥出。
“狂你大爷！”
陆夏衍抬手，掌心稳稳接住对方递来的拳头，淡淡道：“是你欠揍。”
“好好好！”胡子男指着陆夏衍，咬牙切齿道，“等咱联合完其他的低分半智能体，第一个就搞死你！”
陆夏衍：“你可以试试。”
身后的铁轨防护玻璃门“哐”得打开。
是陆夏衍叫的车到了，但不是空车，车厢里还坐着个少年。
那少年摇下车窗，笑盈盈地问：“你们在吵什么？”
和城市不同，北陆的铁轨能任意呼叫，除非战时状态，不然来的都是仅能容纳4人的小型车厢。
“哟，这不是陌瞳狗����”胡子男立马换上嬉皮笑脸的表情，“部长，您咋还亲自来接人呐？”
陆夏衍目光微动，武装部部长陌瞳长得很有特色，他身材瘦弱，靠在椅子上都仿佛能被风刮走，他没有机械臂，却有一头银色短发，和一对蓝绿色的异瞳。
其实陆夏衍认识陌瞳多年，早就见怪不怪，但今天不同，他被强行输入了一段信息，这陌瞳除了发型和服装，其他部分和那死状凄惨的长发男子完全是一比一复刻。
此刻，陌瞳正冲陆夏衍招手：“夏衍，快上车。”
但陆夏衍没动：“为何绑我妹妹？”
陌瞳一脸天真：“当然是怕你不回来啦。”
陆夏衍：“……”
陌瞳指指对面的座位：“还不上车？”
如果有比妖族更痛恨北陆实验舱的群体，那一定是半智能体。陆夏衍绷着脸，弯腰钻进车厢，坐到陌瞳对面。
陌瞳刚要按行驶键，却一拍手，恍然想起了什么，他冲车外的胡子男温柔地笑了笑，说：“01，训练不能穿夹脚拖，记得空了去领罚。”
“哦����”这个代号01的中年胡子男拖着讨人厌的长音，一脸假笑，丝毫没把陌瞳放在眼里。
“还有，”陌瞳指指自己的脖子，“你的玉佩甩到身后了。”
“刚被小陆揍到后边去的。”01拽着自己的塑料金链，把那一块当头捞到前面，居然是一块通体碧绿的玉佩。
“！”陆夏衍猛地捏紧拳头，又缓缓松开。
这是……和陌瞳一模一样的那人，到死都握着的那块！
为何一个妖族玉佩会出现在一个半智能体的脖子上？
01邋遢和爱美毫不沾边，这块玉份量明显不轻，佩戴这玩意执行任务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除非这玉佩对他很重要，这01并不像他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
“谢了。”不简单的01散漫地对陌瞳拱了下手，“咱去领罚了，好走不送。”
陌瞳仿佛没察觉陆夏衍握拳又松拳的小动作，只对01摇摇手，接着，按下了车厢的行驶键。
北陆铁轨线隔音极佳，车门一关，能安静到耳鸣。他们在黑漆漆的隧道一路往下，七拐八拐间，能看到往两边延伸的其他隧道从身边疯狂倒退。
“夏衍。”陌瞳打破沉默，“这次后勤部请了3位顶级催眠师，他们连续工作12天才把13位宁丘村村民的记忆做了修改。”
哪怕是在细数陆夏衍的“罪状”，陌瞳也时刻保持着轻柔的声线，“总部共花费30万海纳币才撤掉那三条热搜，更麻烦的是那只见过你样貌的未成年猫妖至今杳无音讯，这些你有要辩解的吗？”
“我不辩解。”陆夏衍坦诚，“可以接受一切惩罚。”
陌瞳笑了起来：“一切？你知道你会得到几级惩罚？”
“B级。”陆夏衍了解过之前类似的情况，武装部确实都按B级处理。
陌瞳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记得你申请查看神族资料时，填写的理由是流光凤凰号，而流光凤凰号之前的定位一直在那家海湾游记，所以这家旅馆有窝藏神族的重大嫌疑。”
陌瞳的思路缜密到陆夏衍流汗。
陆夏衍汇报：“MINIBEE显示他们都是人类，但那神族确实潜伏在海湾游记，我还没����”
陌瞳突然倾身，一把握住陆夏衍的机械臂，前者明明看着是人类手臂，却能将一股电流直接送进后者的MINIBEE里。
陆夏衍的面色瞬间苍白。
三秒后，陌瞳松开手，笑道：“你的MINIBEE传感器没有任何问题，是你隐瞒了真相。”
“……”陆夏衍并没有隐瞒，可也没去解释，这里是北陆，解释就是掩饰，何况陌瞳不知为何明摆要冤枉自己。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陌瞳刚刚检查过自己的MINIBEE，若研发部的博士检查完也显示MINIBEE运行正常，那卓亭安就可以100％的判定为普通百姓。
隧道前方越来越亮，一道道轨道构架的钢筋黑影在两人脸上划过，从快到慢，最后停下。
武装部到了。
“寻找流光凤凰号的任务我会换其他半智能体，同时也会对海湾游记进行排摸清理，而你……”陌瞳边说边下车。
他站在站台上，比陆夏衍矮了小半个头。
他有些遗憾地耸耸肩，说：“夏衍，隐瞒情报的惩罚等级是A级，内容是：摘除芯片，强制报废。”
第12章 赌赢了就不用死
半智能体摘除芯片，相当于死刑。
陆夏衍愣了几秒：“为什么？”
芯片的后端权限在实验舱手里，能对叛逃的半智能体进行远程报废，但这样不仅会破坏数据，还会损失一块芯片。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实验舱都采取剥离手术的方式。
可芯片相当于半智能体的副脑，这般重要的器官被剥后，其伤口极易感染，而严重的并发症让半智能体只有死路一条。
陌瞳没有回答陆夏衍，而是打了个响指。
只听“噗噗”几声，银针从车厢四面同时射出，扎进陆夏衍的手臂。
陆夏衍瞬间脱力歪倒在椅子上，他拼命挣了挣，发现连手指都动不了，可脑袋却相当清醒。
“ 摘除芯片需向北陆持有者提交理由，”他眼珠转动，看向陌瞳，“得到批示才能动手！”
“我说了，是你隐瞒情报。”陌瞳好心告知，“麻醉剂量调整过，只能让你四肢酸软，你可以说话，比如遗言。”
陆夏衍在这瞬间怀疑北陆持有者已经死了，毕竟他在这呆了19年，从没亲眼见过北陆持有者。
陌瞳才说完，一群人就呼啦啦地涌上站台，为首的男子穿着绿色手术服，一双三角眼从医用口罩和手术帽间漏出来，眼尾纹多到不忍直视。
是研发部主任黄志文，陆夏衍狠狠看过去，就是卡着自己，不给自己神族资料的人渣！
只见黄志文佝偻着背，对身后的人挥了下手。一张手术移动床被迅速推了出来，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抬起陆夏衍的四肢，将人粗暴地扔了上去。
陆夏衍察觉不出疼痛，却听到胳膊发出怪异的声音，自己定是脱臼了，他盘算了下自己逃出去的几率，可悲的发现无限接近于0。
陌瞳没说原因，但过去各种案例都证明自己不可能到达A级惩罚。
自己和陌瞳仅为上下级关系，并无私人恩怨，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而最诡异的是黄志文会直接出现在武装部。
这人讨厌陌瞳实验舱人尽皆知，他的研发部一年365天都跟老黄牛似的研发武器，可到头来，武器使用权却在武装部陌瞳手里。
黄志文为此抗议多次，可惜北陆持有者爱搭不理，之前陆夏衍认为后者真正信任的是陌瞳，现在怀疑这人已经被陌瞳杀害。
总之，当时丢脸丢大发的黄志文发誓，将来绝不与陌瞳同框，不然天打雷劈。
但事实证明，天打雷劈都是放屁！
陆夏衍被火速推进了手术室，无影灯骤然亮起。
黄志文摊开一包工具，里面镊子、锯子、电钻一应俱全。
他做完消毒，动手前还仔细端详陆夏衍，眼泪“唰”得流下来：“陌瞳，你暴殄天物！我对每一款作品都充满了爱，我还记得当时改造这款时的情景，他那时候还是个小娃娃，是我赋予了他全新的生命，他是我最满意的艺术品！”
陌瞳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认真摆弄一个机械甲壳虫，他没抬头，只笑盈盈地回了两个字：“恶心。”
陆夏衍表示赞同，但他的脸很快被蒙了块黑布，电钻的滋滋声随即响起，他知道黄志文正在打开自己的机械臂。
芯片摘除手术有严格的步骤，黄志文曾直接划切过芯片，忽略了芯片与机械臂之间的链接。
结果大多数半智能体根本扛不过这剧烈的疼痛，芯片高负荷运转直接短路，导致MINIBEE传感器和机械臂等所有零件全部烧毁。
要知道机械臂上的一颗螺丝都造价不菲，任何零件都该做到最大限度的再次利用。
黄志文还试过上麻药后取，杀了后再取，但前者依然有短路风险，后者则芯片数据部分受损，最后才得出，只有从两颗MINIBEE开始拆解才是最稳妥的结论。
这个过程相当耗时，所以，陆夏衍还有时间。
现在，他眼前一片漆黑，脖子以下毫无知觉，但估算时间，第一颗MINIBEE应该已被卸下。
虽事出突然，但他时刻记得自己回来的目的：“黄主任，请教一下，我的MINIBEE有没有被黑客攻击过？”
黄志文被他吓了一跳，很少有半智能体躺在这里还能保持冷静：“不是，你都快死了，还有功夫关心这个？”
陌瞳漫不经心道：“告诉他呗，他不信我只信你，他叫你黄主任，但却叫我陌瞳，他甚至还‘请教你一下’。”
这话黄志文相当受用，立马回看不见自己的陆夏衍一个笑脸：“你的MINIBEE好着呢。”
陆夏衍不自知地松了口气，太好了，卓亭安不是神君！
黄志文继续唠叨：“但你的芯片被黑了，这妖族是真活腻了，竟敢对翎羽II代芯片动手！”
“对了，”他撩开陆夏衍的体恤，把USB连接线接插入对方的芯片接口，“你提醒我了，我得先把这病毒给杀了。”
陆夏衍皱眉，没想到芯片被介入带来的不适，就连打过麻药也能感觉到。
他尽量忽略那种不适，转头对陌瞳道：“陌瞳，三个月期限没到，你要报废也该等我找到流光凤凰号后。”
陌瞳还在玩那个机械甲壳虫：“我可以派别的半智能体。”
“你既然用了高分悬赏，说明你并没有心仪的半智能体人选。”
“没有可以培养。”
“培养需要时间。”陆夏衍背上起汗，不是因为自己躺在手术台，而是他不知道这份筹码够不够陌瞳动心。
“我在神庙调查的时候，”他缓缓开口，“看到一个与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1秒、2秒、3秒……陌瞳迟迟没有接话，陆夏衍陷在黑暗里等待。
一分钟过后，面上的布被人突然掀开，150w的无影灯让陆夏衍顿时眯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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