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宁竹勉
陆夏衍信了，这会儿卓亭安说打包去月球他都信。
他站着，视线往下，注意到对方的脖子上带着项链，那枚MINIBEE就坠在两截锁骨中间。
陆夏衍的脸颊“腾”得红了，结结巴巴地说：“项链，你戴着很好看。”
“多谢。”
“等事情办完，我和你讲我过去十几年生活在哪儿。”
“好。”
“等我回来，你给我做三明治，你答应我的。”
“好。”
“还有，我查过长期饭票的意思了，我以后会好好工作，不会白吃白住。”
“好，你怎么还不走？”卓亭安不耐烦了。
“卓亭安。”
“又怎么了？”
陆夏衍蹲下来，趁机把人揽进怀里，用力抱了抱又霍地松开，认真地说：“我喜欢你。”
卓亭安心脏漏跳一拍，他微微睁大眼睛，“我……”
可这句“我也喜欢你”生生卡在喉咙眼，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
春泉街比陆夏衍想象的更脏。
整条街只剩一盏通电的路灯，下面被密密麻麻的飞虫包围；垃圾袋堆成小山，厨余泔水淌得满地，在炎热的夏夜散发出难以言喻的恶臭。
这里还零星开着几个酒吧，沾满油污的茶色玻璃看不见里面的情况，要不是偶尔有人进出，陆夏衍几乎以为这些酒吧都已经倒闭。
他没有MINIBEE，机械臂虽能运作，但毫无触感，不能使用ASH-56式手枪，也不能使用LXL子弹，不过对付黄志文，一条电链就够。
现在是晚上7点50分，陆夏衍通过定位看到了黄志文，这家伙大热天还穿着件沾满污渍的帽衫，脸掩在帽底，缩着膀子，蹲在一个垃圾桶旁。
他左顾右盼，焦急到自言自语，要不是定位显示，陆夏衍会以为这就是个精神失常的流浪汉。
不出半分钟，一只熟悉的大嘴在黄志文耳边突然冒出，紧跟着，他整个人都激动地发起抖，甚至“唰”的一下站起来。
大嘴叽里咕噜说了一通，陆夏衍却没捕捉到声波振动，这东西居然还是定点传讯。
大嘴不见后，黄志文便忽地往陆夏衍这里看来。
陆夏衍不明所以：“？”
黄志文哼笑一声，就跨步过来。
陆夏衍立马拉低帽檐，拉高口罩，确保鼻梁上的墨镜和脖颈上的变声器还在，今天他来这前特意做了一系列伪装。
自己是被妖族发现了？
不对，如果自己是黄志文，知道有半智能体来，第一反应难道不是逃跑？
陆夏衍决定静观其变，就这点功夫，黄志文已经走到自己的面前。
这人脸上贴着厚厚的肉色硅胶，带着灰色假发，就算仔细端详，也看不出原来的长相。
“昨晚为什么放我鸽子？”他压着声，上来就是一顿劈头盖脸地质问，“今天说好7点重新交易，结果还是晚了50分钟！而且怎么来的还不是神君，你们该不会背信弃义吧！”
第29章 现在是几几年？
黄志文上来就是一顿劈头盖脸地质问：“你们该不会背信弃义吧？”
他也用了变声器，声音不一样，但依然能听出他此刻的慌乱和不满。
陆夏衍不知道那张大嘴和黄志文说了什么，但显然，他把自己当成这次妖族的对接人。
黄志文连续40多小时没回北陆实验舱，现在除了信任妖族已无路可退。
陆夏衍在短短数秒里分析出一个可能，那就是妖族因各种原因放弃了第十次交易，而自己的行踪也不知怎么暴露了，但妖族并没有想要自己的命，而是想借自己的手处理掉黄志文。
陆夏衍之前在立体停车库听到过黄志文和鹏池的对话，知道妖族许诺这人的东西，他冷静下来，开始对黄志文画大饼。
“妖族不会背信弃义，银行支票、护照签证都已准备妥当，今晚你就可以坐上飞往丽玛岛的航班，那是个相当富饶的国度，你能看到神君的诚意，只要你把第十次的东西交给我。”
黄志文眯起眼，沉浸在对未来美好的幻想里，但他没立刻拿出东西，他相当谨慎，说：“你先带我走，等到机场拿了机票和支票，我再把东西给你。”
“好。”陆夏衍答应，“我车就停在春泉街外，可以一路护送你去机场，但你得先给我看一眼东西。”
“行，你们是不知道这东西有多难搞！”黄志文往裤子口袋里掏，“这东西能离线使用，所以北陆对MINIBEE查得比其他配件都紧。”
他摊开手，把那颗螺丝大小的MINIBEE给陆夏衍看，“就这个，还是前段时有个半智能体犯错差点要报废，我亲手拆的。”
“……”陆夏衍一眨不眨地看着那颗MINIBEE，这特么……不就是自己的MINIBEE么？！好一个黄志文，当初拆卸自己时居然还藏着这种龌龊心思。
陆夏衍不露声色，侧身让出条道，黄志文往前走了好一段路。
他看似无聊地闲扯，“这次神君怎么让你来了？之前不都是那只鸟么？”
“鹏池被北陆盯上，所以换了我。”
“可我怎么觉得你特别眼熟呢？”
“那是你太紧张了。”
“真的？之前鹏池答应的是塔科郡，为什么现在成了丽玛岛？”
“那是你记错了。”
鹏池根本没答应过黄志文具体地点，黄志文在试探自己，陆夏衍左手摸到电链的柄上。
“不对。”黄志文突然停下，转身，“你����”
陆夏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甩出电链。
“艹！”黄志文转身想跑，腰却被电链缠住，那颗MINIBEE也滚落在地。
陆夏衍没启动电击模式，他把人拽倒，抬脚踩住黄志文的肩膀，又把对方脸上的仿造硅胶一把扯了下来，说：“黄志文，你是叛徒。”
黄志文面部扭曲，他也不傻，立刻猜到妖族把他卖了！
他不知道来的是哪位半智能体，但电链没通电，说明对方留有余地，自己还有协商的空间。
“兄弟，你仔细看看我！看到我眼角的皱纹了没？我今年都46岁……呃！痛痛痛！”
陆夏衍脚下松了松，“谁是你兄弟？”
“行，你是我哥，我就是想讨个老婆生个娃！其实我和你一样，都是被苍黎尧抓进北陆实验舱的，我手上有反侦察技术，你放了我，我带你一起跑路！”
陆夏衍陈述：“所以，你这是认了。”
黄志文冷笑：“认又怎么了？你没有铁证，苍黎尧不会听你们武装部的一面之词！”
陆夏衍道：“有。”
黄志文疑惑，“有什么？”
话音刚落，他正上方的一小块巴掌大的空间开始扭曲，接着，一台小型飞行器像脱掉了隐形衣的伪装，露出自己本身的样貌，飞行器上的摄像头红点正在闪烁。
“妈的！”黄志文双眼瞪得几乎脱出眼眶，这是自己研发的天眼隐匿追踪器，是之前他拆陆夏衍MINIBEE后，被陌瞳诓走的玩意。
“你是陆夏衍？！”
陆夏衍摘下墨镜，“黄主任的这款产品虽然因电池续航问题导致无法投产，却适用于近距离短时间侦查。”
“哈！你以为我会没点准备？”黄志文气急败坏地从那件破烂斗篷里掏出一把小型手枪，瞄准陆夏衍。
陆夏衍猝然俯身，拿额头抵住枪口，“你可以开枪。”
黄志文手心出汗，他手指搭在扳机上，听陆夏衍继续道：“但在我生命体征消失的瞬间，天眼隐匿追踪器就会把我刚刚所有拍摄的影像资料一丝不落地传输进瀚星信息数据库。”
黄志文的手不住地颤抖：“你既没电死我，也没把我的影像上交，说吧，你要挟我是想干嘛！”
黄志文是死是活陆夏衍从头到尾就未曾在意，而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神君也不会再次出现，但自己从未忘记最初的目的，他道：“我要神族为何覆灭的一级保密资料。”
晚上8点，这应该是春泉街一天里最热闹的时候，但古怪的是，今天这条街除了陆夏衍和黄志文就没人经过。
黄志文面色古怪，他在陆夏衍坚定的目光里放下手枪，把枪扔远。
“这事连陌瞳都不知道。”黄志文道，“流光凤凰号这艘舰艇是实验舱最高尖的技术产物，它其他地方平平无奇，与一般战舰无二，可它有个粒子束推进器。”
陆夏衍曾经被神君侵入过一些画面，到此刻已经有了些猜测，“所以是流光凤凰号对神族进行了猎杀？”
黄志文仰头大笑，突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现在几几年了？”
陆夏衍皱眉，“2065年。”
黄志文眼里闪过一丝落寞和疲惫，“陆夏衍，我真的很想回家，我还有老婆女儿，我已经20年没见过他们了。”
陆夏衍不解，这人前面还说想娶妻生子，这会儿又说自己其实有老婆孩子，就在陆夏衍以为这人已经神志不清时，黄志文开始流泪。
他放声大哭，像要把这辈子积压的不甘都发泄出来，“可我这辈子都见不着她们了，她们都在2214年，而我，却被扔在了2065年！”
陆夏衍愣了一瞬，下一刻只觉浑身毛孔都蓦地张开，“这是……什么意思？”
黄志文涕泪纵横，又失笑出声：“意思就是流光凤凰号可以超越光速限制，实现时空航行，苍黎尧和我，还有流光凤凰号一行人，我们从2214年出发，到了一千万年前的另一个时空，也就是诸凤地界！”
这段话的信息量几乎快把陆夏衍的脑干烧光，他看着黄志文渐渐回味过来，那些摆放在北陆广场的蓝天未来大型机甲，以及北陆实验舱其他高尖产品，哪一样都不像这个时代的产物。
自己曾也有过疑惑，却没敢想北陆实验舱来自未来！
黄志文露出难以掩饰的贪婪和刻薄，“诸凤地界根本没有人类，那仅是个妖族和神族的世界，就算一百多年后，人类已经拥有超尖端的科学技术，也享受不到妖族的天材地宝，那些资源凭什么不能为我们所用？”
陆夏衍突然想起卓亭安讲的“人杀妖怪”的故事版本，想起神君给自己注入的画面，整个城池浸泡在火光之中，堆积如山的妖族尸体铺满大街，几乎无法下脚行走。
在自己的认知里，妖族爱食人肉，破坏社会秩序，是阴沟里的老鼠，是世界的蛀虫！
黄志文没注意陆夏衍骤变的脸色，他眼里闪烁出兴奋的光芒，疯疯癫癫地说：“那就是猎人的狂欢！绿色的鲜血洒满大地，宏伟的神殿只剩断臂残垣����”
陆夏衍打断，“所以北陆才是真正的入侵者？”
黄志文道：“话不要说的那么难听，强者为王罢了。”
陆夏衍不由地捏紧了拳，脚上的力气也加重了，怒道：“那你们为什么不回2214年！”
黄志文被踩得喘不上气，他断断续续道：“因为、因为流光凤凰号返回时，在时空夹层里自燃了，我们只能、只能弃船，结果不小心掉到了2045年，苍黎尧只来得及捡……捡回一块推进器碎片！”
黄志文屈起身子，双手用力托起陆夏衍的腿，他胸口剧烈起伏，“苍黎尧总想重新搞个流光凤凰号，但这个时代的配件技术十分有限，他失败了，陆夏衍，你想知道你的父母是怎么死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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