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宁竹勉
可有一点很奇怪，季宁舟性子虽然软弱，却是整个宿舍存活时间最长，且唯一被委以重任出差一个月的后勤，他应该很强悍，怎么会要人罩？
此刻，季宁舟还在断断续续地发问：“小小小齐哥是犯什什……么事进来的？”
卓亭安都快忘了后勤部都是曾犯过事的，于是他无可恋把之前陆夏衍给自己安排的罪名说了遍。
季宁舟听得认真，点头如捣蒜。
卓亭安随口调侃：“那你呢？正当防卫过了头？”
谁知季宁舟突然激动起来：“我什么也没干！是那家伙自己不好，他喝醉了，他拿酒瓶打我妈，他总是打我妈。”他浑身打摆子似地颤抖，“那天他疯了，他撞到了我刀子上！”
卓亭安心头一惊，扬眉：“所以你是杀了人？”
季宁舟突然面色狰狞，“是他自己撞的！小齐哥你信我！是他自己撞上来的！”
卓亭安被这家伙突如其来的表情转换给惊到，这人不正常，说这些时明明没有结巴！
他还没来得及后退，季宁舟就拽住他的胳膊死命摇晃，把卓亭安拽得龇牙咧嘴也浑然不觉，嘴里还在不断重复：“他自己撞的！他自己！”
卓亭安斯哈抽气，心里大骂，这北陆实验舱装的都是什么疯子？！但嘴上还是敷衍安抚了两句：“好好好我知道了，是他自己撞的，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卓亭安好不容易才把人打发走了，但困意全无，现在就算想陆夏衍小时候哭哭啼啼的模样都没法止痛了。
这白天是面无表情陆夏衍，晚上是情绪失常季宁舟，卓亭安把被子重新盖住脑袋，强迫自己闭眼。
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卓亭安横在后勤宿舍睡大觉。
陆夏衍说给他放一天假，结果第二天，第三天，甚至一个礼拜都没来找他，好歹也受了个刑罚，却没个人来慰问。
卓亭安想到之前陆夏衍在游乐园被01揍趴，自己把人扛回来，包扎上药，做饭伺候，他妹妹还在海湾游记白吃白住，那狗屁家庭医生根本不存在，都是自己给他弄的。
他赖床了一个礼拜，除了北陆的胶囊餐太没滋味，竟比在海湾游记还清闲。
直到黄昏，他被陆夏衍从床上揪下来。
卓亭安一开始以为又是季宁舟，怒气冲冲道：“干什么！掀人被窝极不道德！”
陆夏衍：“生龙活虎了？”
卓亭安一见是陆夏衍，立刻蔫了，“没，”他摆出要昏倒的模样，“还头晕。”
陆夏衍挑眉：“……你都躺一周多了。”
卓亭安不为所动，“不冤枉我让你做噩梦了？”
陆夏衍：“这事我会查证。”
“？”卓亭安呆了一瞬，“怎么查证？”
陆夏衍心里想的是我总有机会把你扒光检查。他不信这人在梦里作祟，梦外会一点痕迹也没有，起码可以试下反应，但这种馊主意他不可能告诉卓亭安。
他道：“这你不用操心，今天是有别的事办。”
“又要猎妖将？”卓亭安来劲了，两眼放光，“妖头还给我吗？”
陆夏衍“这些妖将都和你有深仇大恨？”
卓亭安摇头，“没仇。”他面露嫌弃，“纯粹是他们长得太丑。”
陆夏衍知道这货嘴里没一句真话，懒得和他绕，直截了当道：“今天不猎妖。”
“啊？”
陆夏衍从半空徒手拉出一块悬浮电子屏，看都没看一眼，随手接了个悬赏任务。
卓亭安疑惑：“刚不是说不猎妖么？”
陆夏衍把人从床上挖出来，“去了就知道，对你来说不是坏事。”
卓亭安恍然大悟，凑人耳边小声问：“难道咱们是打着猎妖的幌子出去玩？”
陆夏衍斜了他一眼，二话不说提着后者的睡衣后衣领直接拖走。
“等等等等！！”卓亭安急着大叫，“好歹让我先换套衣服啊！”
***
台江坡商业步行街位于陵嘉市的商业中心。
步行街以1000米长的3D裸眼长屏和地摊夜市闻名。
这里的长屏每月主题都不一样，市民不用佩戴VR眼镜也可以在这玩一场沉浸式换装游戏。
12月是鬼怪幽灵主题，两边落地长屏里放着时下最火的“三眼怪勇夺城堡”的动画场景，市民也打扮成千奇百怪的鬼怪来这打卡。
相比之下，穿的太过正常的陆夏衍和卓亭安，反而显得格格不入。
这会儿是傍晚6点半，夜市刚拉开帷幕，烧烤摊、奶茶摊、果切小吃，还有卖手工制品的小摊琳琅满目。
卓亭安像八百年没吃过东西，他心安理得地拿陆夏衍的手机买了一堆，且所有吃的他都毫不脸红地只咬一口就扔回袋子。
陆夏衍撇了他好几眼，忍不住道：“妖族爱吃这些？”
“……一般吧。”
“那你买那么多？”
“比胶囊能吃。”
陆夏衍试图阻止，“我的工资是北陆实验舱发的，手机也是被监控的，你买的这些他们都查得到。”
“你也可以用黄志文的支票，怕欠我人情？”
“……不是。”陆夏衍被说中，但死不承认。
“那就说是你做任务的时候吃的呗。”卓亭安没心没肺地咬了口海蛎饼，完了理所当然地扔回油纸袋，递给陆夏衍，“不好吃，炸过头了，给你。”
陆夏衍接过来放嘴里，他平时也吃胶囊，并不清楚自己的饮食喜好，但这妖递过来的每一样都很好吃，简直像他肚子里的蛔虫。
陆夏衍将海蛎饼全吃了，嘟囔一句，“浪费食物。”
卓亭安笑道：“你吃完就不算浪费。”
“……”陆夏衍再蠢也明白这是卓亭安买给他吃的，再警惕也有被哄到。
他叹了口气，拿出一副眼镜，给卓亭安戴上，说：“算了，还是干正事吧。”
“这是什么？”
卓亭安眼前的步行街瞬间陷入黑暗，人和建筑都变成一根根简洁的白色线条，像在看潦草的简笔动画。
卓亭安好奇道：“这是北陆实验舱的天材地宝？”
“这是用来帮助半智能体在人群里找寻妖类的小仪器，虽然我们平时靠NIMIBEE探测妖族，但在人群里还是这小东西更直观些，你可以试着按一下左边的开关。”
卓亭安照做了，屏幕一阵闪烁后，他看到好多白色的人形线条中出现了小红点，不止一个，而是密密麻麻的一堆，它们散落在纯白色线条里，数量甚至与纯白色的基本持平。
“这些是什么？”卓亭安问。
“你看到的红点便是妖族。”
“怎么会那么多����！”卓亭安心脏猛地一跳，又顿时止住话头，突然明白了怎么回事。
因为丢了日月乾坤袋，就再也没有正常运营的妖族市场，妖族百姓丧失正常购买餐食的渠道，这些日子，他们迫不得已只能乔装打扮到人类市场找吃食。
尤其是低等妖族要掩盖妖族特质实在太难，那这条可以玩换装的步行街就成了首选。
“……你让我看这些是什么意思？”卓亭安脱下眼镜，面色煞白，“拿我族类要挟我？”
陆夏衍戏谑道：“你不也拿陆晚晚要挟我？”
“你！”卓亭安如坠冰窖，想起陆夏衍确实在出发前随手接过个任务！
日夜担心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了，他在短短几秒里盘算出几十种阻止陆夏衍猎杀他们的方案。
他猛地转过身，一把扯掉眼镜砸在陆夏衍身上，气急败坏道：“你今天要是把他们猎杀了，你就永远别见陆晚晚！”
陆夏衍一言不发，抱胸垂眸，看着眼前自乱阵脚的人。
卓亭安看要挟没用，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你不能杀他们，他们和这里的人类一样都是寻常百姓，他们都遵纪守法不会胡乱吃人，也不会破坏社会秩序！”
陆夏衍还是不为所动。
卓亭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一咬牙，低声下气地喊他：“陆夏衍、陆先生、陆大人……陆总！”
陆夏衍依然没什么表情，可他看卓亭安的眼神远远没有之前凶狠，站姿也很松弛，他问：“理由呢？”
“理由就是……”卓亭安眉头紧锁，又福至心灵，“你已经有那么多分数了，这些妖族百姓加起来也没几个分，你离被淘汰还远着呢，压根？不需要这些人头来凑分。”
陆夏衍：“看来你只是讨厌那些妖将，但我说过今天不猎妖。”
卓亭安：“啊？”
陆夏衍：“这些妖族这早就引起了北陆实验舱的注意，但他们数量太多，半智能体们很难屏蔽人类完成秘密猎杀。”
卓亭安：“所以？”
“所以我今天接的任务是巡逻，而不是猎杀。”
卓亭安双眼瞪得圆圆，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陆夏衍给耍了！
这人什么时候会开窍要耍弄自己了？！
想到刚刚自己还试着求他，他顿时面红耳赤，恼羞成怒，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变脸比扑克牌还快，气道：“你告诉我这些机密，又把我拖到这种地方，不会是要杀我灭口吧？”
谁知陆夏衍拽住卓亭安的短款制服领带，把人猛地拉近。
卓亭安刚想骂人，但抬起头时，正好从陆夏衍的眼中看到了满面通红的自己，而对方那双漆黑的眼睛不再如曾经那般一潭死水，里边染上了一点点的生机，不明显，但对方极力掩藏的浓烈欲望还是被自己不小心窥视到了。
“怦怦����”
川流不息的妖族和人类在身边经过，笑声叫卖声此起彼伏，可喧闹嘈杂的夜市也盖不住卓亭安此刻的心跳声。
为何陆夏衍会有这样的眼神？
卓亭安茫然，这回他并没有像在海湾游记那般刻意诱惑过对方。
陆夏衍视线锁在他发红眼尾，轻声回答：“你记住，只要我妹妹还好好活着，我就绝不会猎杀你。”
这话像是某种承诺。
说完他松了手，转身时吩咐：“跟上，今晚还有比巡逻更重要的事没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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