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宁竹勉
他曾经拥有过一个爱人，会对他说，“不高兴的时候，是该哭的。”也会笨拙地抱住他，轻拍他的肩背，问他，“这样你会不会高兴些？”
可如今，这个世界再也没有这样一个人，卓亭安眼里漆黑一团，没有光点，他曾经的心有被捂得有多热，现在就有多冰冷。
而这些都是自己造成的。
卓亭安忽地卸了力气，放弃了所有抵抗。
陆夏衍不想让他好过，他和他那么多次都没有这次这般痛苦。
卓亭安无法落泪，在最受不了的时候，他的长发里不受控制地漏出几十只红瞳，它们齐齐落下眼泪，发出类似非人类的古怪低泣，恐怖异常。
“求你……不要看……”卓亭安回过神，狼狈地拢住长发，企图把那些红眼睛遮挡起来，“不要……求你”
神族历代是有气吞山河之势的天龙，鳞片闪着耀眼的金光，片片都是珍宝法器，龙瞳如翡翠般碧绿深邃，望一眼就能让人忘却忧虑，而不是他现在这幅黑咕隆咚的妖魔形状。
可陆夏衍并不觉得这些红瞳丑陋，只觉得这样脆弱伤心的卓亭安难得一见，竟比任何时候都漂亮艳丽。
“安安。”他强行扣住卓亭安的手腕，与他十指相握，“你长得好美。”
……
……
卓亭安精疲力尽，他双眼紧闭，发丝被汗水浸湿，一缕一缕贴在苍白的脸颊，轻喘着气，连话都说不出来。
陆夏衍一直想看他落泪，非要把人逼成这样才善罢甘休，可真的做到了，他却一点也不高兴。
甚至心疼。
他觉得卓亭安不像一条龙，而是一只刺猬，却对他翻出柔软脆弱的肚皮，任他揉捏。
陆夏衍不明白，自己报复也报复了，欺负也欺负了，却还是不甘心，他伸手触摸卓亭安的脖颈，大动脉在指尖下突突直跳。
灵珠还在陆夏衍胸口旋转，他没有一秒不和卓亭安感同身受，可为何都是骗人的，这人却痛的那么真切？
陆夏衍突然想，会不会卓亭安确实有十分之一的真心？
如果他第二次潜入北陆实验舱，不仅仅是为了妖族百姓，也有那么一点点是为了他陆夏衍呢？
哪怕只有一点点。
“咔哒”一声，等陆夏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解开卓亭安脖子上的怀奚环。
卓亭安闭着眼，全身微微抽搐了下，那段敞开的颈子如白玉一般，上面缀着星星点点的红痕，只是好像还缺了什么。
陆夏衍想了半天，最后才明白����是那条再也找不回来的MINIBEE项链。
它本该一直戴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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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一丢丢评论
第81章 你在发抖，你怕我？
2159年的海纳已经不能再去，陆夏衍决定往前行驶一年，到2158年的海纳进货。
只是定位地图的权限在章宁宁手里，大伙只好在原地待命，直到三天后章宁宁苏醒。
那天，章宁宁安安静静地爬起来穿衣，洗漱，像往常一样前往操控中心。
她与陆夏衍和季宁舟一起讨论完新的航行计划，全程都没有表现异常，依然嚣张跋扈，颐指气使。
期间有好事之徒八卦她那天究竟看到了什么，可才问出口，章宁宁就毫无预兆地双眼一翻昏死过去，导致行程又耽搁了几天，大伙被迫又多吞了几顿妖族浓缩营养液。
从此，关于章宁宁看到了何物就成了全员禁忌。
此刻，卓亭安安静地待在房间里，距离上次和陆夏衍闹不愉快已经过去一个礼拜，哪怕醒来发现怀奚环已被取走，他也没和陆夏衍说过话。
这会儿，卓亭安咬着黑发带把长发扎高，那天后他就没再将头发收回去，又背对着陆夏衍换了件衬衫，打上了领带，接着拖了张椅子坐到桌边，开始慢条斯理地享用早饭。
两人在同一屋檐下，在一张桌上吃饭，在一张床上睡觉，却互相当对方空气。
陆夏衍撇了眼桌上的菜。
很好，没有一口闷的妖族浓缩营养液，只有冒着腥味的妖族炒菜。
陆夏衍坐下开始用餐，吃到一半，卓亭安冷不丁地开口：“章宁宁射杀了2159年的巡逻员。”
陆夏衍看了看周围，说：“你在和我说话？”
卓亭安点头：“对，本座����你的男宠、你的后勤，你暖床的，现在要和你说事。”
陆夏衍冷着脸：“什么事？”
卓亭安阴阳怪气道：“自然是十分重要的事，在去2158年前，您����陆夏衍，本座的上司、老板、金主爸爸，都要认真听本座接下来的话。”
陆夏衍深吸一口气：“你说。”
卓亭安面无表情地问：“先说说你是怎么看待章宁宁的？”
陆夏衍面无表情地答：“冲动、冒进、残忍。”
“但她是北陆情报部部长，是苍黎尧一手养大的棋子 ，绝不会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无脑。”
陆夏衍一时没缓过劲来，他以为卓亭安憋了那么多天，今天终于要与自己算账了，谁知他开口第一件事，竟是一本正经地与自己分析章宁宁的为人。
陆夏衍：“你的意思是，她是故意射杀那位巡逻员的？”
“正是。”卓亭安用公事公办地口吻说，“本座也是到昨天晚上才回味过来，章宁宁当时的举动确实突兀，但她拥有瀚星数据资料库，极有可能知道流光凤凰II号已经在2159年被人发现。”
“……”一股凉意瞬间窜上陆夏衍的天灵盖。
卓亭安继续道：“可她非但没出言提醒，甚至还用了一颗不属于那个年代的子弹，枪击了一个巡逻员。”
陆夏衍之前也没想到这层：“所以是因为2159年的人发现这枚北陆子弹，从而推测出我们不属于这个时代？”
卓亭安道：“极有可能，谁能想到促成北陆实验舱发现这条时间夹缝的，居然是我们自己。”
陆夏衍拧起眉头，章宁宁上流光凤凰号的目的一直不明朗，但如果她的目的之一，便是促成2159年的研发员发现时空夹层呢？
电光火石间，陆夏衍突然意识到另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脱口而出：“那你幻出原形，岂不是让他们也知道了妖族的存在？”
妖族的存在对高度文明的人类世界来说，是多么的匪夷所思，仅靠神话传说不可能让苍黎尧花那么大的代价前往诸凤，除非他们有眼见为实的确凿证据。
卓亭安沉默了片刻，忽地勾起嘴角，苦笑了下：“是，所以本座又不小心捅了个大篓子。”
还真是这样！
卓亭安心思缜密，他甚至可以顺水推舟，利用2159年的武装力量把他们这支北陆最精锐的小队一网打尽，这才能显现出卓亭安历来的高明手段，又怎么会不小心？
现在想想，卓亭安步步为营，为夺流光凤凰号做了多年准备，又为何会在任蘅大战中惨败？
某个念头呼之欲出，如燎原之火在陆夏衍心口迅速蔓延，难道卓亭安……对自己是真心的？所以才会慌不择路显出原形？
卓亭安哼了声：“什么怎么会？就算是神族也会有失误的时候。”说完，他便开始不耐烦地撵人，“好了，本座重要的事说完了，你可以出门去2158年了。”
陆夏衍没动，只盯着卓亭安瞧。
卓亭安挑眉：“你不出门是因为不认路么？本座脸上没有导航地图。”
陆夏衍目光依然没动：“这次的落脚点还是大C海岸，这次我们不能像之前那样不做准备。”
“我们？”卓亭安惊讶，“本座这次还要去？”
陆夏衍：“是。”
卓亭安：“……可本座没多少灵力了，你要带个累赘出任务？”
上回在2159年，卓亭安开了波大，回来后只有第一天和陆夏衍结结实实的睡了一觉，其余几天都没折腾过，现在卓亭安灵力虽有但却不多。
陆夏衍看了下手表：“还有7小时才到2158年，我们还有时间。”
卓亭安呆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陆夏衍什么意思，他霍地站起来，全身的刺都在这一刻竖起来，怒道：“陆夏衍，本座不愿意！”
陆夏衍也跟着站起来，沉声道：“安安，我帮你拿走了怀奚环。”
“怎么？你还要本座谢你？”卓亭安警惕地后退一步。
陆夏衍往前逼了一步。
卓亭安见陆夏衍伸出手，条件反射的窝起肩膀，双眼虽恨恨地瞪过来，那过程实在是太痛了，光是想想就全身遏制不住地轻轻颤抖，他咬牙强调道：“你是听不懂么？本座不愿意！”
陆夏衍手一顿，阴沉沉道：“这段时间你似乎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你有资格拒绝么？”
卓亭安凶神恶煞地抢白：“灵力这事本座没有骗你！”他一字一句地认真强调，“是你不信，本座只是、只是……”
陆夏衍：“只是没经验，你说过了。”
卓亭安的脸“腾”得红了，他想到那天自己遭到的可怖对待，就恨不得把陆夏衍捆起来抽一顿。
陆夏衍看那冒出汗珠的鼻子，绯红的脸颊，以及解释时竭力掩藏的窘迫，实在太真了，不像演的。
陆夏衍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如何，他该报复的也报复了，卓亭安也任他报复不回手，做的每一步部署不管是不是真心，也确实都有益于他，可自己偏偏不解气。
卓亭安张口结舌，他挪着步子后退，直到后背撞到身后冰冷的金属舷窗框，整个人都神经质的一弹。
他被捆在过上面，遭到过暴力的对待，对这里有生理性的抗拒。
“可、可不可以……”他手心全是汗，不知不觉地揪紧自己的衬衫下摆，“不要在这里？”
“那安安想在哪儿？”陆夏衍笑了下，比不笑更让人胆寒，“去你的妖族百姓面前？”
卓亭安：“……”
陆夏衍的机械手轻轻捏住卓亭安的脸，冰冷的指腹滑过对方的眉眼，“所以我说你还是不清楚自己的处境，你没有选择，你的妖族百姓在我的手里，我想怎么弄一一你你都没有资格生气。”
他手上突然施加力道，卓亭安的脸被他捏变了形，“你这次给我看脸色我先放过你，但没有下一次，听明白了么？”
卓亭安呼吸急促，口水也攒不住顺着嘴角淌下来，不摇头也不点头，牙齿无法控制地在格格作响。
在这之前，哪怕陆夏衍想起了一切，他都以为只要自己放下身段，哄好他不会太难。
是自己没有自知之明，现在的陆夏衍早就不是那只听话的忠犬了，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去和他置气。
陆夏衍说的对，他没把他和妖族百姓扔下流光凤凰号已经是最大的忍让，他根本没有搞明白自己的处境。
陆夏衍盯着他，忽道：“你在发抖，你怕我？”
卓亭安觉得陆夏衍是如此陌生，他眼里因难过闪过异色，从齿缝里挤出点含糊地声音：“本座……本座真的……真的没有骗你。”
“我可以信你这一次。”陆夏衍的手又移到他后脑，在卓亭安错愕中揪住他的头发，逼迫他抬起头来，“可是安安，我要怎样才能完全相信你？”
卓亭安眼眶一热：“那你倒是教教本座，本座要怎么做，你才能完全相信本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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