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神新妻 第36章

作者:砂金流渚 标签: 生子 灵异神怪 惊悚 欢喜冤家 治愈 玄幻灵异

大抵因为有罗爱曜在,等检查报告的时间没那么焦心和难熬,他总不会不管玉米吧?施霜景隐隐持有这样的想法。江医生拿着报告出来,说:“不错啊,我们小玉米的白球比已经恢复正常啦!我对比了一下上次的体检报告,这小胖猫体重竟然还能涨?你们要给玉米控制一下饮食,猫太胖了不好,会出心脏和泌尿系统的毛病。”

前台护士教施霜景怎么报宠物医保,罗爱曜正出神着,忽然恍然大悟。再一看向施霜景,罗爱曜那洞察人心的目光似乎收敛了,转成疑惑与意外的玩味。

数九寒冬,夜雪常有,西南省份的雪尖尖细细,太细了在地上就结成冰而不是堆成雪,冰比雪剔透,雪的白里藏污纳垢。这晚罗爱曜再次回收他的莲花法器,施霜景和猫睡得安详,浑然不知罗爱曜已将这房子标成了半间危房。罗爱曜不是很想再住下去,但不搞清楚就搬走显得格外难堪。愈是用成百上千枚莲花都探不清楚,罗爱曜就愈是好奇,风洞里是什么?为什么他猎不到风洞里那可能存在的玩意?那种油滑的恶意对上罗爱曜这样坦荡清澈的邪性,就必须要分出个高低。

往后几天,施霜景果然又不做噩梦了。一诊的分数要在元旦后才出来,张国强说便宜你们这帮高三学生了,哼哼,还能过个安心的元旦,真奢侈!

施霜景得到罗爱曜的同意,元旦不用补课。他从一诊结束那晚就开始选歌。大家喜欢听什么歌啊?抖音热歌?还是经典的?感觉唱粤语歌最有氛围吧,可惜施霜景完全不会唱。他绝不会在同学面前唱他喜欢的古风歌曲,感觉会被笑话。班上有些男生很看施霜景不爽。歌曲难挑,挑完了练习倒是简单的。施霜景在软件上一次次地刷自己的评分,小亚问他,你为什么要选这首啊?不是情歌吗?施霜景回复说,因为只有唱情歌同学才不会笑他,而且他唱这首很好听,是他门可罗雀主页里唯一评论超过二十条的歌。

元旦清早,施霜景比平时起床更早,他想早点到班里,帮忙挪桌椅、布置联欢会。

晚上要和郎放、蒋良霖一家下馆子,施霜景昨晚包好了饺子,早上就煮饺子和罗爱曜一起吃。一个个白胖胖的饺子带水捞起来,进冰冷瓷碗中就皱缩表皮。碗盘上桌,一个红包忽然递到施霜景眼前,施霜景茫然,反应过来之后笑道:“佛子,红包是过年才给,元旦不用发红包。”

“是么。”罗爱曜将红包放在桌上,“我看他们说,吃饺子的时候长辈要给晚辈红包。”

“那是吃新年的水饺。不过按日历来说,今天确实是新年。”

罗爱曜是施霜景的长辈,施霜景一想到过年会有罗爱曜的红包,脸上的笑就没有耷拉过。他今天就是很高兴。昨晚睡前就高兴。不知道为什么。新年新气象?“吃饺子,佛子。我煮了两个馅的,玉米猪肉和白菜猪肉。”

玉米适时地信步出场,罗爱曜夹起饺子朝玉米晃了晃,“你在里面。”

“哈哈哈!玉米过来,我扒个饺子给你。”施霜景撕开饺子,吹凉了,地上早就准备好小碗,施霜景撕了两个玉米馅的饺子放进去,谁让玉米喜欢吃玉米呢。

“施霜景,你谈过恋爱?”

“我?开什么玩笑。”

“唱情歌唱得这么撕心裂肺,不明白你在‘怀念’什么。”

“……”神经。

“红包不要?是谁说唱歌换钱的?”

“原来是我唱歌的酬劳。谢谢佛子!”那施霜景就收了。比起罗爱曜动不动就以万计的转账,这红包非常薄,但这真是个好兆头,施霜景很喜欢。

施霜景在微信说话要活泼些,但他线下从不是那样的语气。施霜景打字快,说话则相反。但和罗爱曜相处久了,每天都有很多你来我往的话,现在施霜景说话的语速也提了起来,有时就会显得有朝气些。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一瞬间施霜景忽然被氤氲热气迷住眼睛,筷子顿住。

后背一阵过电,施霜景马上低头叼住饺子,不愿多想。罗爱曜是要涅槃的。他现在招护法神不就是做这个用处吗?人家的大好前程,确实该去。就算是镜花水月也好,贪恋无罪。

“真不错真不错,这是节目表,你排中间!”杨玲玲给施霜景传了节目表电子版。

杨玲玲是班里的活跃分子,边指挥边动手移完了桌椅,就开始摆这些班费购买的零食。班里有人带了笔记本电脑和音响,咿咿呀呀地调试设备。施霜景研究节目单,排他前面的也是唱歌的,还是吉他弹唱。自弹自唱,牛啊。

班里同学大多与施霜景不熟,施霜景坐角落,不觉得这种不熟有什么问题。他错过太多班级活动了,而且这种疏离……现在想想,有部分是出于自卑。社交需要花钱,与人熟稔需要底气。施霜景在福利院长大,见过哥哥姐姐错误地向同学交心,最后却因为没有父母做靠山而被欺压侮辱。保持距离对施霜景安全。

施霜景伸手进书包找纸巾,摸到秃秃的金刚杵,还摸到另一个……这是什么东西?施霜景疑惑地大敞开书包,看见巴掌大的双面六臂佛,金灿灿又崭新,不是家里佛龛的铜鎏金。

施霜景垂眼笑了。

第64章 旧日幸存者篇(十六)

佛像小小的,精美异常。施霜景无聊,手指顺着佛面往下摸,不论是家里的还是手里的,这些佛像的长相与罗爱曜的脸可谓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圆润的耳垂,滑溜的胸腹,臂与臂之间的镂空磨得格外精细平滑。佛有一臂搭在盘坐的腿前,掌心外翻,手指触地,施霜景摸进佛的手心,却忽然发现手的质感竟然相像。施霜景把玩一阵,将佛像放回书包里,塞进桌膛。同学陆陆续续坐进来了,桌椅靠墙围成口字型,墙上没挂太多装饰,黑板上描出“元旦联欢会”五个字。

楼上楼下都喧闹,班与班之间有人互相探看。走廊上有旁边班级的女生在练习舞蹈,高一高二的学生更是开心,联欢会开始前还有一出小插曲,负责设备的男同学忽然被高二学妹表白,当下就手足无措了。他越慌,同学就越起哄,演吉他弹唱节目的同学忽然开始伴奏,全班都在看热闹。告白好像会传染。施霜景后来才听说,那天联欢会结束之后,班上竟然又多了几对情侣,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说出真心话了。

施霜景今天要唱歌,在表演之前他都不打算碰这些零食。全班六十号人说少不少,但报出的节目也就十个。跳舞三个,唱歌三个,魔术一个,集体游戏两个,还有一个是老师联唱。主持人一男一女,杨玲玲和被告白的男生做场控。

魔术开场,一副扑克牌逗了半个班的人,开了好头。跳舞两场,玩了一个游戏,然后就到吉他弹唱。施霜景很紧张,他从来只在家里悄悄当浴室歌王,最多观众的时候也不过是K歌房聚会,团购了KTV包厢,大家疯唱,话筒传来传去,唱得好坏谁在意呢?

吉他男孩俨然习惯了他人的关注,他自己运营着社交媒体账号,虽然关注者寥寥,但他已经习惯了表演给别人看。他挎着吉他,离立式话筒的距离不远不近,声音刚刚好合适,弹得不错,唱得也不错,关键是他非常自信。男孩能一边演奏一边找到气口与同学互动,他选了一首很多人都会唱的歌,当他故意空出歌词时,有声音会接上。真是太厉害了。表演结束后施霜景鼓掌鼓得很用力。

轮到施霜景。

当所有人都坐着只有他站着,施霜景能看清每个人的表情。原来当老师真的对台下每个学生的情况都心里有数。施霜景左手握着手机,他将手机调成了暂时不会自动待机的模式,他很怕自己忘词。站定到话筒前,话筒偏矮,施霜景拔高立式话筒,一下又拔得太高,施霜景差点以为自己拔脱了长杆,赶紧调整。他在台上鼓捣一阵,就连台下的同学都看出他的紧张,杨玲玲起了个好头,示意鼓掌,同学们就也宽宏地响起掌声鼓励施霜景。

施霜景终于调整好话筒,朝场控点头,伴奏声响起。施霜景抿了抿唇,脑袋轻点,等伴奏。

大家没想到施霜景会唱这首。罗爱曜会八卦的问题,其他人只会更八卦。但施霜景选这首歌是正确的。略带难过的情歌太符合高中生的心理,有感情的人想感情,没感情的人第一次听这首,旋律好听,而施霜景唱得亦好听。

男孩的声音不如在家里唱歌那样放得开,音响设备的混响又弥补了这一点,显出一种谨慎的克制,更像那么回事了。这些将要活到十八岁的孩子们已有了怀念的人事物,唱给爱情的歌也能理解给友谊,再不济总有字字句句能贴上任何的感情。施霜景的声音在开放的环境里会外延出一种冰击的直脆质感,音色低,音高却不低。这令罗爱曜想起隆冬时节小沙弥伸长了竹竿,沿边敲打屋檐冰柱,冰柱落地迸裂的那声响,然寒风灌进鸿胪寺宝殿,玉幡击节,更胜冰音。

怀念不怀念的,时光不可倒流。

罗爱曜驾车,往励光厂的北方一路上开,中间驶过其他城市,抵达D市北边的领报修院,曾是天主教D市教区开展神职活动的主要场所。圣母领报修院在深山中,几乎刚上山就不方便车行了,罗爱曜找地方停好车,步行找进深山。

冬雾压得极低,雾中一片阴郁的惨绿,步行一段时间,领报修院的西式建筑忽然跳进自己眼中,像电影忽然的蒙太奇。此处应该是个小景点,不过今日是元旦,景点不开门,一路上罗爱曜没见到其他游人,就连安保都没有见到。睁眼,闭眼,再睁眼,熟练地切进自己的境界里,沉入相异的时间中。这里与地铁站有同样的场域,罗爱曜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

他从天府广场站地底深处取得了一块粗糙残碑,一看就是新手刻的。罗爱曜读残碑上零星可识的文字,发现是文言译的《玫瑰经》。汉字刻碑很有难度,新手估计是在宽广石面上刻下的,所以这单手大小的残碑上不可能有太多信息。既然是文言译本《玫瑰经》,年代不会太晚。

《玫瑰经》是圣母玛利亚祷文,现在想来,天府广场站地底深处的人形核心将残碑拥在胸膛里,可以说他是种子,也可以说他是母体。罗爱曜很谨慎,没有借助这一物体来探查附加在物体上的人类因缘,这残碑光是存在于他的宝阁里就让他心神不稳。罗爱曜法身的琉璃美玉之空性不能抹去半分它的邪恶,倒是反衬出它那不可言说的凶险。

于是罗爱曜换了一个方式来靠近答案。他只以法身行动,以天府广场为中心,寻找拥有类似场域或邪恶气息的驻地。上周他找到了这间圣母领报修院,一切都对上了。罗爱曜懊恼,下次一定要先检索。还是急性子了。但上周施霜景考试,罗爱曜就决定推至今日行事,罗爱曜每天当家教,盯施霜景盯得紧,但反过来说,难道施霜景盯罗爱曜就不紧吗?施霜景以行动催促罗爱曜尽快处理残碑,可他估计也担心罗爱曜再消失个九天。

罗爱曜熟练地将自己的人身藏进虚空境界,法身伪装人身。经由他境界重叠的领报修院呈一副倾圮衰败的模样,现实的领报修院重建过数回,现实是大地震后的复原版本,呈现在罗爱曜眼前的残破领报修院却是比地震还早得多的版本。

施霜景的歌早已唱完,之后他要去和同学聚餐、看电影,晚餐时间大家直接在饭店见。罗爱曜的时间不算充裕,这回他记得时间流速之异常。

罗爱曜快步走往废墟中,穿行于独支的廊柱间,似一道鬼影。正中央的圣母堂遭毁坏最严重,约等于轰然倒塌,但罗爱曜走到正门处,望见里面已清理出供一人穿行的通道。

可惜罗爱曜已疲劳了。他在地铁里放纵了一次好奇心,现在是克制好奇心的时候。罗爱曜要做的只是销毁这残碑。

天府广场站地底的人形根系也好,那些肉眼不可见的针鼠也罢,是繁殖和寄生意象。如果那献祭自己的人类是母体,其父为谁?这是最亟待解决的问题。只不过,罗爱曜作为威力无尽的佛子,他几次闪现地铁中都没有感觉到活跃的威胁。

当母体嵌于地下不可动弹的时候,父亲应该供给营养,但很明显地下的针鼠与人形枝蔓只是脆弱的邪恶而已。它们缓缓下沉,偷偷摸摸取人类的性命,弃子的绝望,叠加上处死的绝望,这样一总结只觉得可怜了。罗爱曜站于漆黑如洞的圣母堂大门前,左手一捏,残碑化为齑粉,扑簌簌从指缝中流下。

现实中有人靠近,罗爱曜暂闭佛眼,看见一个男人踉跄快步走来。圣母堂在口字型建筑的上一横中央,建筑群内还有东西南北四个楼。罗爱曜人在空旷的中心广场,来人多走几步,忽然跪下,作翻掌的拜佛礼。罗爱曜一看就觉得可笑至极,说:“我见过你。明知道我在家,几次来探看,我不处理你,你还来拜我?荒唐。”

“我知道。尊贵的佛子,我什么都愿意说,什么都愿意交代,只要您需要。”

“哪位信徒犯了忌讳向外人介绍我了?”罗爱曜哂笑,看男人膝行到他脚下,掬起手掌,拢聚地上那摊灰粉,动作极快,生怕灰粉消失。男人颤抖着左手,取出机械怀表,按起翻盖,右手撮着灰粉淋在相片上,动作极小心、极珍重。

男人嘴上没有忘记回答罗爱曜的问题:“您没有信徒破坏规矩。是我习惯了。我太能查了。我为了哪怕是最微小的线索都能做任何事。就像我向您求这块《玫瑰经》残碑的剩余,我求您带出来给我,我会做任何事。”

这人挺会许愿的。罗爱曜不想去圣母堂取剩余的碑,这男人就用他不值钱的膝盖来求罗爱曜为他打工。罗爱曜一脚踹在男人肩上,男人擦地翻滚,爬起来之后竟然一点不犹豫,又跑过来,又下跪,莫名其妙到可怜又可笑的地步。

“您家里的眼睛!那只脓液一样的眼睛……”

“你叫什么?”罗爱曜打断。

“庄晓。”

“庄晓,你怀表里的东西是什么?”

罗爱曜原本可以奚落,但他的脑子太好用了,他串联近期这一系列遭遇,如今他们在圣母堂前,他心中马上蹦出一个猜测。比起奚落别人满足自己的自尊,他还是更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庄晓双手合拢,将怀表护在手心,深呼吸着,心有抵抗,他反正一个人出卖自尊千百回了,但不论谁问他都不会提这个真相。

“这些污物用人类做母体。”罗爱曜替他回答了,“怀表里是他的后代,也是你的孩子。真可笑,怎么会在怀表里?和地铁站那个感觉不一样。不是求我吗?把怀表给我看看。”

“祂只是想找新母体!”庄晓歇斯底里地吼出来,语速极快,“地铁站……我不知道凭依是《玫瑰经》……我不知道是‘地脉圣母’,‘地脉圣母’可以给小安机会,长身体的机会。对不起,佛子,我求你,我许愿剩下的残碑。你不会想让那个与你同住的男孩和我一样的。你不会想的!你为什么现在才来?这个世界上有你这样的神,那祂算什么?为什么没有任何神看到我们?”

“怀表。”罗爱曜道,“在我杀心还没赶上慈悲之前交上来。”

第65章 旧日幸存者篇(十七)

庄晓害怕,害怕罗爱曜像轻易捏碎残碑一样,也轻易地捏碎他的怀表。那块地铁站残碑可不是什么轻易就能得到的东西,更遑论摧毁。

没办法,庄晓只能站起来,反转怀表,放在手心,抬起手臂像呈上去的,但手半合上,像是随时准备合拢、抽走,他说:“我不能交给你,只能这样让你看……但我可以保证,你是第一个看到祂的人。”

机械怀表有指针侧与相片侧,怀表很古旧,表盘上方的玻璃灰蒙蒙,指针停转,留下的时间是六点过,时针和分针的夹角大,大约六点五分的样子。相片那侧嵌着男孩的照片,男孩看上去年纪不大,照片是黑白颜色,取景框出了男孩的上半身,微微侧身,作端正坐姿,穿的衣服却不伦不类的,就是最普通、最现代的童装,上衣前胸是胶印的幼稚发圆的英文字体,棉衫没有形状,照片的氛围像上世纪,男孩的装束却就是当代最普通的孩子。值得令人注意的还是男孩的长相,像是混血,五官布局完美,假人般漂亮。

人像照片里,从人的眼神往往能读出许多东西,误解常有,但空白不常有。男孩的眼神里什么都没有。他直直望向镜头,却给人一种诡异的虚无感。目光穿透照片,只是一种弥散的、阴冷的力量,其余什么信息都没传达。

庄晓没有听见罗爱曜回任何话。罗爱曜看完怀表,脑袋就转向了圣母堂,不知在观望什么。庄晓等了好久,直举得双手发麻、发酸,罗爱曜都没有给出任何回答或表示。

终于,罗爱曜开口:“你是怎么把你的孩子弄进相框里的?我很感兴趣。你可以用这个东西来交换我的帮助。”

这一整天,施霜景的心都热热的。

联欢会结束,他留下来与大家一同把教室桌椅都复原。一些学生回家吃饭,另一些已经计划好元旦的放假活动,班主任特意强调,让他们注意安全,不许去危险场所。施霜景沉默寡言却脚步不停,一共十二人,大家一起坐公交去地铁站,再坐地铁进城。

他们一行人要看元旦档的喜剧片,午饭就在商场附近的居民区火锅店解决。D市人,吃火锅点微辣都会被人笑着反问几句,结果班上还真有不大能吃辣的人,家里父母都是东北人南下进厂,这么多年了也没习惯吃辣,十二人分了三桌,有一桌就是鸳鸯锅。施霜景非常自觉地就去坐了鸳鸯锅那桌,他不介意这个,骨汤涮菜不也挺好吃的么。

要知道施霜景可是有六十万的人。六十万。施霜景吃火锅时一直在心中刻板地念这个数字。这么多钱够不够开这么一家火锅店?六十万。我是不是应该主动买单?钱不是这样花的。六十万。为什么佛子要给我这么多钱?我只是一个高中生而已。他真不怕我学坏吗?

施霜景这辈子就没有看过几部电影,这更是第一次进电影院。从前福利院的电视机可以看电影频道,可几乎没人会用电视看电影。施霜景好像不大能踏踏实实坐两个小时看完一部电影,每次用手机看这些电视剧什么的,不到五分钟就心烦了。太长的剧没耐心,太短的视频又太吵。除了唱歌这一个爱好以外,施霜景是个喜静的人。

他们在电影院里分成两排坐下,施霜景买了中桶爆米花、大杯可乐,杨玲玲说这是看电影的标配,可她却没买。施霜景吃了几口发现这不是他的菜,口干舌燥,而且咀嚼的声音很大,在脑子里嗡嗡地响。电影开场半小时的时候,施霜景就把自己的爆米花送给了杨玲玲,杨玲玲很开心地接了过去。

这部电影的剧情老掉牙,有关时间穿梭的喜剧片,谁谁谁回到过去试图弥补遗憾,却引发了连环糗事,笑点还算密集,大家笑的时候施霜景一起笑,大家不笑的时候施霜景也全神贯注。大银幕的荧光幽幽地投在他脸上,男孩英俊的五官终于凸显出来,剑眉星目,仿佛银幕是一扇打开的风雪中的大门,身处暗室的男孩终于见光,踌躇于是否要迈出这大门,自由与危险并存,这一瞬的神态的定格不见希望也不见绝望,让人只想祝愿他好运。

电影即将结束,高潮的笑点余韵仍残留,施霜景慢热,大家都累了的时候他才始觉兴奋。影厅灯亮,众人纷纷起身,施霜景学着其他人的动作,将喝空的可乐拿在手里,扔进门外的垃圾桶。十二人小聚在门口,家中的元旦晚餐不可缺席,大部分人都要回家或者下馆子,有些要回厂里,有些则留在市里。施霜景知道饭店地址,他打算坐地铁过去。大家决定好了,就一齐往外走,自然地分流。施霜景漫不经心地踩着电影院的软毯,忽然一抬头在出口处见到了罗爱曜。

“我靠,你舅舅又来接你啊?”有同学怪声道。

施霜景哪知道啊,不是说在饭店见吗。

一行小孩对着罗爱曜喊“舅舅好”,声音此起彼伏,好不热闹。施霜景与罗爱曜合流,罗爱曜问他:“看了什么电影?”

“喜剧片,《逆转赌神》,一个在牢里关了三十年的老千回到过去当赌神的故事。你怎么来了?”

“顺路。”

“你的事办完了?”施霜景问着,二人走到直梯门口,罗爱曜死性不改,西装男模打扮,衬得施霜景像他助理。

“算是办完了。”罗爱曜没说,其实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等着今晚见蒋良霖和郎放,这两人最好是比罗爱曜知道的更对此事上心,否则罗爱曜少不了在新年给他们上上压力。他总觉得那一家三口还攒着秘密没说明白,但罗爱曜已然受了影响。

“我们要不要带点……呃,水果?就是上门要带的礼物之类的。”

“不用。不要对他们太客气。”

“……”

罗爱曜按了负三层。

出到商场停车场,施霜景跟着罗爱曜走,才发现今天罗爱曜竟然不是骑摩托,是带顶的轿车!四个轮的轿车!恕施霜景对车完全不了解,车漆明亮,暗示其贵意,罗爱曜让施霜景坐副驾,系好安全带。

“我早就想问了……你有驾照吗?开摩托也需要驾照的吧。”

“……”

施霜景沉默地斜眼看过去。

罗爱曜伸长手拉开副驾驶座前的抽屉,翻出一本驾驶证,扔到施霜景腿上。施霜景打开来,竟然真的是罗爱曜的驾照。

“这是真的还是找人做的??”施霜景又问。

“再问就把你丢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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