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神新妻 第38章

作者:砂金流渚 标签: 生子 灵异神怪 惊悚 欢喜冤家 治愈 玄幻灵异

但纪复森本人也很顽劣。他出现像一场玩闹,离开像剧终散场。庄晓太了解纪复森了,至少他知道冰下的调查者尸海只是前菜。施霜景和蒋念琅应该害怕的是这狂风。施霜景已经无法呼吸了,风呼啸到一定地步,空气根本不会流入他的肺部。蒋念琅的情况也很糟糕,但蒋念琅可以窝在施霜景的怀中,脸藏在施霜景羽绒服里撑起的小空间里。

突然间,空中密密麻麻涌出如虫又比虫更坚硬百倍的细微之物,随着狂风而四散。还未等施霜景看清,这些铁物竟然硬生生止住其凶杀之意,悉数坠落。铁器落在地上敲出冰雹声响,狂风骤停,只剩一地狼藉。

施霜景喉咙一痒。

蒋念琅尖叫起来,施霜景低头,他觉得颈侧湿湿的。蒋念琅努力伸长手,压在施霜景的脖侧,施霜景自己伸手按了按,摸到了一道裂口。血从指缝中喷涌而出。那枚沾血的钵特摩遭龙女弹开,无意间落在冰场之上,一场巨火轰然而至。

这些莲花法器按罗爱曜的指示,杀灭风洞中一切生命,如今遭人引至此处,识别出了佛子像也识别出了佛子宝珠,活生生停下来,但还是有一道风洞恰好无误地开在施霜景颈侧,祭出的当下就是报复的完成。

失血,头晕,后知后觉的疼痛,但施霜景还是无声地安慰蒋念琅。会没事的。他知道佛子和小鼓的父母很快就会来的,虽然不知道这个很快有多快。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需要佛子的时候,佛子总是不在也不来。罗爱曜不是很神通广大吗?

“呼……呜呜……小景哥,我治不了……不,我……我努力……”蒋念琅双手沾血,她是具有治愈能力的龙,但她治不了佛子法器施加的伤,如果能加速造血就好……总之蒋念琅拼尽全力了。

有蒋念琅的帮忙,即便失血,施霜景还能勉强走几步。冰场燃烧了起来,这是多荒谬的场景,火焰中仿佛能见到人类肢体的狂舞、扭动,施霜景知道他失血出现幻觉了。他不知道这火会不会蔓延。冰场周遭依旧不能去。还能往哪儿去?只能去安全出口了吗?

巨火愈升愈高,如一道火柱,猛地贯天。

灯光忽然全开,光明燃起。施霜景忽然撞进一个怀里,蒋念琅的哭声大作。

施霜景还压着自己的颈侧,另一只手则是压在他的手上,施霜景使劲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发现并没有沾血。这时他才抬头,第一次见到脸色这么难看的罗爱曜。

罗爱曜气疯了。

他没有迟来,施霜景和蒋念琅失去联系的那一刻罗爱曜就感觉到了,一行人赶来商场,却找不到人。施霜景和蒋念琅被藏起来了。施霜景摸到佛子报身金像时,罗爱曜终于有所凭依,造出虚像,将施霜景的真身藏进他的虚空境界中,他不知道这么做是否可行,只能试试看。蒋念琅是龙,罗爱曜无法造出最相似的虚像,也担心替换之后引起那家伙的警觉并升级事态,罗爱曜只能为蒋念琅加诸正法,强加平安的果报。施霜景的感官体验皆是投映而出,不是真实发生,但要作伪装就得做到最像。郎放与蒋良霖去追截犯罪凶手,否则就只能等凶手的把戏露出马脚。

罗爱曜就这样目睹着自己的莲花法器割开施霜景的喉咙,读到施霜景在心中问他为什么不来。眼看施霜景濒死了还要带着小龙一起逃,钵特摩的红莲火光冲破障法,罗爱曜立刻将两人带出,结束了施霜景的幻象。

第68章 旧日幸存者篇(二十)

蒋念琅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像是在商场里找不到父母的小孩,静止的时间缓缓流淌起来。滑冰场的员工看见小女孩大哭,看见带女孩儿来玩的男人和另一个男人动作暧昧,甚至近似调情,员工赶紧从前台出来,场中的情侣也迈着笨拙的步伐离开冰场。

员工要问蒋念琅话,蒋念琅突然扑到施霜景身后,抓住他衣服,嘴上说:“我们是一起的……呜呜,小景哥……”

“孩子的家长马上就到。我们是一起的。”罗爱曜佯装镇定,向员工解释。

施霜景舌根发麻,俨然是说不出话了。罗爱曜的手离开施霜景颈侧,转而抓住他左手手腕,生怕他跑了似的。施霜景又反手拍了拍蒋念琅的肩膀,表示自己没事。大概等了两三分钟,安全通道的双开门“砰”地一声被推开,蒋良霖大步跑过来,抱起蒋念琅,郎放跟在他身后,边走边警惕地环视商场。

这一行五个人,元旦的氛围全被毁掉。施霜景都忘了他是怎么跟着罗爱曜回到饭店停车场,大家都上罗爱曜的车,但开车的人是蒋良霖,罗爱曜坐副驾驶,郎放、施霜景和蒋念琅坐后排。

一路上众人对话不多,蒋念琅受了惊吓,很不舒服,回饭店的时候还在卫生间里吐了。这会儿坐车回家,她夹在郎放和施霜景中间,似乎有些晕车,郎放就让她躺下,头枕着郎放的大腿,小腿则虚搭在施霜景腿上。施霜景盯着反光的窗户,他的脖子上没有伤口,是罗爱曜又瞬间治愈他了么?就跟被吕宏图捅了二十多刀那次一样?

回到励光厂,施霜景惊异地发现,自家的灯竟然亮着。他赶紧上楼打开门,发现家中一片狼藉,桌椅沙发都被掀翻、毁坏了,施霜景从脚后跟凉到天灵盖,大喊着玉米的名字。罗爱曜说玉米没事,走到家中佛龛底下,香炉已经落了地,施霜景发现玉米深深地缩在佛龛里侧,从没见过他把自己的体型压缩到这么小,佛子的铜鎏金佛像挡在前,玉米藏在黑暗里,可怜得无以复加。

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罗爱曜面若平静,可就连他呼与吸的轻微反应里都透出一种失控的恐怖。施霜景第一次见到罗爱曜当面施咒复原了家庭陈设,一切恢复如常,灯光微黄,家具微旧,地板却光亮如新,与施霜景早上出门前拖过的地一模一样。这一施咒场景本来应该很不真实,可对比起滑冰场的遭遇,这已经算很真实了。

“你们去收拾东西,今晚不能留在这里。”罗爱曜朝那一家三口说,“跟我的车,去F酒店,趁施霜景和蒋念琅还记得事情的细节——他们只负责说,说完了就可以休息,剩下的交给我。”

“我们。是交给我们。为什么你家像是进贼了,我家就没事?”蒋良霖说。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因为你们不是目标,因为你家里没有可供它行事的通道。二十分钟后楼下见。”

蒋良霖他们走后,房门关上。施霜景抱着猫,面色复杂,罗爱曜看他毫无动作,严厉道:“愣着干什么?去打包你和玉米的东西。”

“我怕玉米应激生病。你能不能帮它检查一下?”施霜景微微转身,罗爱曜这才看见玉米的爪子扎破了施霜景的外套,几乎抠进他手臂的肉里。罗爱曜伸手接过猫,施霜景稍稍松一口气,赶紧去收拾东西。

要带什么衣服吗?睡衣、贴身衣物、日常换洗的衣服。牙刷、牙膏、毛巾。别的……手机充电器、电子设备、身份证件,课本什么的如果还剩下时间再打包。装玉米的猫包,幸好上次的猫砂盆已经清洗过而且晾干了,带猫粮、罐头、猫砂……还有什么?施霜景急得淌汗,收着收着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最可怜的竟然是玉米,不知道它在家里都经历了什么。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待施霜景打包好东西回到客厅,整个房子忽然感觉不一样了。罗爱曜单手抱猫,玉米已经平静了下来,窝在罗爱曜怀里。施霜景眨眼间总是好像能看见室内灯光与墙面不复表面的家居样式,模模糊糊的红柱、黑墙、金色墙饰,想半天没有想明白,是坐上去酒店的车才意识到,眨眼间一闪而过的是宝殿陈设,哪里还是寻常民居。

虽然已是半夜,蒋念琅的精神头好转了许多,这回去酒店的车里,施霜景和蒋念琅才在对话中慢慢交代了刚才发生的所有事,主要是融化的视野、那个外国人、冰下裸尸以及针对施霜景的袭击。

罗爱曜开车,时不时望向后视镜,他问:“它没向你们搭过话?”

“绝对没有。”蒋念琅说,“他根本不理人的!”

施霜景坐副驾驶,装着玉米的猫包放在他脚边。他的恐龙反应神经又到现在才缓缓反刍上恐惧与惊惶,双手控制不住地轻微颤抖,坐立难安。

“我知道了。你们都很勇敢。干得好。”罗爱曜百年难得一见地给予夸奖,然后话锋一转,“蒋良霖,我知道那个沙漏装置是什么。今天我突然得到了很多线索,不过不是因为小景和龙女被袭击。谭鸿信提到的那个庄晓,他今天来找到我,我听说了一些事,于我是闻所未闻,也可能是我深居简出、不常入世的缘故。我们回酒店商量。”

“我感觉这个家伙压根不想见到我和郎放……或者说,是不关心、不在乎?它到底是什么东西?”蒋良霖的腿上架着打开的笔记本电脑,“上次你从地铁站回来我就想知道这种时间和空间的异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探测这样微弱的引力波效应非常困难,包括我们说的时空扰乱……就是时间和空间匹配不上,你明明处于今年今日,但忽然进入了三年前或者五年前的时空,或者你干脆就是顺着这样时间逆流的时空一路往下走,像佛子在地铁站里进入的地铁空间那样。会发生在你我身上的这类事件,测量尺度都非常非常小,现有仪器的精度和准确度都没有办法直接探测。但换句话说,如果我们能从这样的微观尺度上获得一些证据,未来说不定能开发出非常有趣的东西,用来观测高于粒子尺度的量子隧穿现象之类的……或者再反推回来,这一结论还有助于了解像佛子、像小鼓、像我和郎放这样的存在到底是什么,这说不定能解释奇异能力的产生,不论是感应类的能力还是能改变实际现实的能力。国内前几年搭建了自己的LIGO,这些地球内的时空干扰波动可能会被归入到量子噪声中,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些噪声中有属于异类的信号。”

罗爱曜竟然没有打断蒋良霖,蒋良霖说着说着就继续沉默下来,有两种动脑的氛围在车里蔓延开来,仿佛能幻听出动脑与动脑相互碰撞的哐啷动静。

这种抽丝剥茧的思索仿佛能消解掉对于未知的恐惧。玉米偶尔在猫包里发出微弱的猫叫。景色从城郊回到城中心,罗爱曜说了F酒店与他的关系,边说边用余光确认施霜景还醒着:“四十二层的角房天花板埋有一张巨型的羊皮唐卡,以我为主佛,我常在此显灵。我非藏传,但不代表没有藏人信仰我。我的信徒众多,以地区和家族为划分,分不同时段来F酒店拜我。有些每年都来,有些隔三年、五年来一次。这里是绝对安全的地方。”

那你就这样印在小卡片上?施霜景在心里瞪大眼睛。

这就跟施霜景对罗爱曜的初印象一样,看似轻佻,实际背后是不得了的庄重之物。可每每觉得他庄重了,一回想罗爱曜和自己的初遇,施霜景又觉得是不是哪里不对劲,为什么是这样?简直是离谱。

施霜景拎着猫和猫咪生活用品,罗爱曜推行李箱,家里唯一一个行李箱还是罗爱曜买的,如今派上用场。郎放默默掏出雅高钻卡去开房间,施霜景看大半夜突然到位的酒店服务一脸懵,好热情的员工。蒋良霖打个哈欠,解释道:“我老婆是酒店高卡玩家……我以为佛子应该定在洲际或者W酒店呢。”

罗爱曜:“……”

小龙一家的房间在三十一层,大家在电梯里就分别了。罗爱曜原本准备熬夜商量此事,可蒋念琅到底是小孩,今天受到惊吓,就一定要爸爸妈妈陪着睡觉,少一个都不行,少一个都觉得不安全。如此这般,罗爱曜还能说什么?只能关上电梯继续上楼。施霜景的脸上就写着“我心很乱”四个字。

施霜景没想过他有一天还要再回这个酒店,说得好听一点是元旦节外宿,说得不好听则是回到那个卖之己身的时刻,尽管当时是被佛子强买强卖。施霜景时常觉得,和佛子相处的这两个多月好慢,慢得像半辈子,好多好多丰富的互动,但今天一踏进酒店,这两个多月时光不过是一瞬间流过。恐惧是什么?恐惧是没得选也没得拒绝的时刻。

施霜景放下猫包,罗爱曜的声音传来:“玉米可以自由行动,不用担心房间损坏。”

拉开猫包拉链,玉米还需要适应一阵子才敢出来,施霜景起身脱外套。罗爱曜又说:“你今晚好像话很少?怎么,吓到了?”

“我刚才在车里说了很多话啊,讲滑冰场发生的事。”施霜景道。

“你没有回答后一个问题。”

“有点。睡一觉应该就好了。”施霜景说,“我们忘记拿打包的菜了,很可惜。”

“别惦记那点剩菜了。你先去洗澡。”

施霜景马上又想起他发消息给罗爱曜的那一幕,当晚他做了惊梦,醒来好想试一试五星级酒店的浴室,得到罗爱曜允许之后洗了个极致舒服的澡。施霜景的心情好复杂。

在滑冰场时,罗爱曜不是没来,而是早来了。就像施霜景当初去大慈寺求佛,佛不是没来,而是塞了小卡片给他。可施霜景明明是个什么都不是的人,是一行人里唯一的人类。施霜景莫名其妙有种很抱歉的心态,不是因为受了威胁而不安全,而是觉得这大费周章的,转移他这个人类和玉米这只猫咪,他的恐龙神经反应了两个月突然反应出三个字:为什么?

酒店是包养者和被包养者的故事发生地。但如果施霜景拿到爱,他还应该拿到钱吗?他不能贪心到两个都想要。好吧,不能自作主张认为这是爱。关心。如果施霜景拿到关心,他还应该拿到钱吗?这种突然患得患失的感觉是从何而来?施霜景的心忽然就从四十二层落了下去,可低头一摸心还在原地。

罗爱曜在浴室门外准确无误地读到施霜景现在的想法。这想法湿漉漉的,像带着雨、汗水或是眼泪。罗爱曜不明白施霜景在难过什么。罗爱曜不明白爱与关心,只明白欲与满足。施霜景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不是什么则不是什么。是施霜景的自尊吗?可能有点吧。罗爱曜仔细一想,还是无动于衷。他在乎的是自己对施霜景作出的种种反应,这些反应让他前所未有地体验了一种全新的生活。

只是施霜景在心里湿漉漉地下冻雨,连累了罗爱曜。罗爱曜很想叫他雨停,如有必要,他还是得为其撑一把伞。

第69章 旧日幸存者篇(二十一)

玉米今天受了大惊吓,即便施霜景为它准备好了食粮、水和猫砂,用的都是它在家最常用的那套用具,玉米还是直到第二天天亮才终于愿意出来,赏脸吃两口已经氧化的湿润罐头。

施霜景一夜没怎么睡好,浑身很热,像把他送进窑里上下左右地烤一般,闭上眼睛原本应该漆黑一片的视野透着一层不祥的蓝。这一挨就挨到天亮。施霜景去浴室,澄黄顶灯照下来,其实什么也看不清楚,但他摸到自己后肩和腰腹的地方手感很粗糙,大片大片都是凹凸不平的,可能是起了疹子。施霜景双手撑着大理石洗手台,发懵一阵,摇了摇头,久远的记忆复苏——他这应该是起荨麻疹了。

现在是早上七点过,施霜景看见自己起疹子,这才缓缓觉得浑身发痒,肯定不舒服,他就打算换衣服去买药。罗爱曜前夜睡眠也不好,被施霜景窸窸窣窣的动静吵醒,没好气地问道:“你换衣服要干什么?还敢一个人出门?”

“不知道为什么,我身上起疹子。我想去买点药,可是这个点药店还没开门。”

施霜景从浴室出来,看见罗爱曜倚着床头,是醒了但还不打算起床。

“哪里长疹子?”

施霜景老实地掀衣服,风团上横竖都是粉红的抓痕,遍布胸腹,施霜景刚刚新鲜挠的。罗爱曜勾手,再让施霜景靠近,靠得非常近,然后罗爱曜边抚摸边顺手替施霜景治了。

“长得这么结实,一天到晚小病不断。”罗爱曜嘲讽说,“还有别的毛病吗?”

“……没了。”

施霜景到底是个闷葫芦。大部分时间里,可以不说的话他都选择不说,说了会引起后续谈话的话也都不说。聊天可以,但聊多少次天都会让他感到焦虑,只是焦虑的程度轻或重罢了。

身上连疹子带抓痕都消失不见,施霜景低头盯了半晌,他已经过了会觉得罗爱曜的能力神奇的阶段。玉米蜷缩在角落里舔毛,可能因为焦虑吧,它把尾巴舔得湿湿的,施霜景靠近,玉米就警惕地停住舌头。施霜景就不伸手摸猫了,让玉米再调整调整比较好。

昨晚施霜景和罗爱曜没□□。

明明是酒店,包养和被包养的背景,可他们不仅没□□,晚上还抱在一起睡觉。准确地说,是施霜景抱着罗爱曜睡觉。施霜景醒来自己都吓了一大跳,这也是他慌不迭就去浴室的原因之一。施霜景不像罗爱曜那样,用性骚扰的方式抱人睡觉。施霜景就只是搂着罗爱曜的手臂睡,人靠过去,脸埋进去,他小时候经常这样抱着爸爸的手。今天施霜景总是想起从前。

施霜景小时候不算是特别健康的孩子。父母都因癌症过世,不知道基因方面有没有问题。大概四岁多的时候,施霜景就有整夜因为荨麻疹而睡不着觉的经历,施楼庭一个晚上起来帮他涂两次炉甘石洗剂止痒。施楼庭死了之后,施霜景被远方表姑带回农村,也是冬天,身上起疹子,这回没人替他处理了,施霜景只能硬扛,痒得受不了了就用冷毛巾搓一搓。进福利院以后,刘茜带他去看病、开药,如果有起疹子的兆头,刘茜就给施霜景喂过敏药,也很有用。随着年纪渐长,大概十岁以后,大抵是因为免疫功能发育跟上了,施霜景便不再怎么起荨麻疹。

“佛子,不然你以后还是别给我打钱了。”思来想去,施霜景还是挤出了这句话,他约计自己就是因为在想这事儿才没睡好,“我不愿意想我自己是为了钱才跟你做。”

“为了钱?你不是为了提高智商和考试成绩吗?”罗爱曜反倒很无所谓,“这点钱不算钱。你今后不上学、生活了吗?正常人应该都会多要点吧?”

“那我就是不正常。”

“你不想‘卖身’。我能读出来。”罗爱曜饶有兴趣地欣赏施霜景的脆弱,说出这句,施霜景的气场就更冷下两度,罗爱曜拖了个心满意足的长节奏,才继续道,“我习惯用金钱估量一个人的剩余价值,你曾经浑身血肉加这条性命也才只值一万。从我破戒救你那次起,你的剩余价值因为我对你的关注而升值。我给你钱只是做个记录,记录我在你身上投了多少关注。我不在乎钱,这只是将数字从我的账户挪到你的账户,你的账户是一张白纸,作记账用。我不喜欢稀里糊涂、无法估算的东西。”

施霜景想起罗爱曜账户上那天价的数字了。那代表罗爱曜的总关注度吗?那这六十万其实……占比真的不大。“你会找我要回这笔钱吗?”施霜景问。

“当然不会。”

“如果你关注我,你还会继续给我打钱?”

“看我心情。”

“不用上床?”

“要上床。”罗爱曜说,“别的也要。维持现状就好。你要干嘛?”

“不干嘛……谢谢佛子。”此时玉米竟然悄悄走过来,蹭了蹭施霜景的小腿,施霜景坐在床沿,俯身摸玉米的脑袋,并说,“不管你对别人怎么样,你对我来说是个好人。”

罗爱曜不置可否。

一顿酒店早茶,施霜景的心情终于多云转晴。

罗爱曜今天吃饭极其挑口,餐食全只是浅尝一口就剩在盘中,施霜景本能地杜绝浪费,收尾的时候就把全桌扫荡了。明明是罗爱曜这人口味清淡才早上吃茶点,可不论清淡还是荤腥,他都这幅样子。施霜景看罗爱曜点菜纯粹是点着好玩。这次有罗爱曜提醒他别吃太饱,别一顿撑到晚上去。施霜景扫着一桌大笼小笼,吃麻了。

“这几日如果你有任何的身体不适,都要像早上那样告诉我。”罗爱曜冷不丁来了一句。

施霜景敷衍地点头,他真的快吃不下了,但红米肠真好吃啊。

罗爱曜昨天将施霜景的肉身拖进他自己的虚空境界里,那是他琉璃法身的放置之处。过去其他人类进入这里,统统只是为了一个死字,都是那些献祭的信徒被他法身吞吃的前序。罗爱曜想,施霜景的肉身进出了他的境界,本来就是违规,而且罗爱曜还等比例复制过施霜景的幻象,在施霜景逃出生天之后,幻象与本体合二为一。这过程会不会带来后遗症,罗爱曜不清楚,只能时时观察了。

蒋良霖一家到下午才施施然出现,蒋良霖夹了一卷彩打的图纸来,摊开才发现是非常详尽的地图。

“S省有两个蒋家地宫,我都标注在地图上了,如果你让小鼓做护法,这两个地宫可以出借给你做藏经地与藏宝阁。除此之外,你看到橙色的标记了吗?这是郎放原本打算走访的剩余地点,就是有关感应沙漏装置的地点。郎放做梦梦见它们,然后他做标记,准备一个个排查过去。如果他没有被拖住的话,他已经摸排过这些全部的地点了。可事实上那沙漏装置除了把你引去升仙湖那回,最近再也没有入过郎放的梦。我不确定这装置与昨天那人的关系如何,但我真想杀了他。欺软怕硬的东西。”

四个大人,小女孩没出现,因为小女孩化龙缠在妈妈的腰上,心情太差,以至于不想见人了。施霜景好奇得要命,是龙啊!郎放就轻轻掀起一点衣服,那流光溢彩的细鳞就让施霜景看呆了,再看见小龙的脑袋……真的是龙啊。真的是龙。怎么看都是龙。果然是龙!

罗爱曜没有立即收下地图,反而以手指圣母领报修院的坐标,昨天才去过,今天就已经觉得非常疏远了,是心理上的故意而为之。罗爱曜说:“我上次在地铁深陷九天,找到了一块残碑,那残碑明显可以影响我的心情,但不能随意、随地破坏它,因为人类只会比我更容易受影响。所以我去找了残碑的出处,发现它来自圣母领报修院,并且推理出地铁站里发生的事——有不祥之活物与人类行不正当关系,人类为了保存这种邪恶,试图用圣母院的残碑达成目的。不论地铁里的不祥活物还是人类试图保存的这种‘邪恶’,最终都消亡了。有我的加速,但主要还是敌不过另一推手的影响。”

“我去圣母院破坏残碑,是因为在它们的来处毁灭这些秽物最省事。那个叫庄晓的人不知道怎么赶来的,迫切想要这残碑,甚至是圣母院中大块的残碑,为了复原他想保存的‘邪恶’。说来奇怪,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论你,蒋良霖,还是它,庄晓意指的那个东西,你们都不是人类,却都那么热衷繁殖。”

“喔,喔,喔,不可以这么说哦,罗爱曜,你越界了。”蒋良霖半开玩笑半强硬地打断他,“我和郎放在一起的时候,我们都还是人类。我家小孩还在这里,你休想让我们否定她存在的必要性。”

“我想说的重点是,秽物、异星来客、怪异存在——这些东西,它们也渴望繁殖。我想不明白它们为什么不找同类,而是非要找人类。总之庄晓就是与那种东西在一起了,还有了后代。圣母院残碑来自第三种怪奇。第一种怪奇是我提及的地铁之物,第二种是庄晓的孽缘,第三种则是圣母院中暗自侍奉的‘地脉圣母’。庄晓认为,‘地脉圣母’也已经消亡了,但残碑可以帮助他的后代造出一具躯体,可以让其自在地生活在人类世界。”

“我想,滑冰场的那东西应是庄晓的孽缘,种种机缘巧合之下,我追杀过它。我不知道它是如何做到的,但它在我家开过一个连接非常复杂的风洞,郎放曾经往里面投过纸条,我们都以为是自然形成。我意识到这个风洞有异常,就往风洞中投了三回法器,前两回都不得其法,第三回终于是找到了些苗头。那东西为我接触庄晓和投放法器这两件事而报复我,同时也是看上了龙女的资质,这才在昨天突然出现,借我的法器对他们下手。至于龙女的资质——它吞噬一切虚弱的异常。似乎不论是来自这一星球还是远星,只要具有造成信仰的能力,都可以成为它的食物。龙女如果成为我的护法,也将拥有她的信徒,现在还处于前置阶段,最适合它狩猎。”

上一篇:尸人说梦

下一篇:病弱小狗被收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