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神新妻 第97章

作者:砂金流渚 标签: 生子 灵异神怪 惊悚 欢喜冤家 治愈 玄幻灵异

“你第一天来,不晓得规矩。我们两点才开始打的,都说打一角钱的了,你不愿意,结果打一块钱的都输得打脑壳,怪小施就没得意思了。”对家大爷回击。

“就是,菜得抠脚,今天让你上桌就不错了。小施你一哈儿带妹妹回去,不要搞晚了,妹妹还要写作业的。”中年人上家是老牌友,当然是维护施宜玉。

“不是,你们几岁?一块钱的麻将还大!?”下家不可思议,怀疑这桌上的人都是不是老麻师,“本来就是赢钱的人跑不脱嘛,妹娃儿快回家,不要跟你哥哥学坏咯。”

“你少说几句吧,小施又在做清一色了。”上家说,“你本来可以只输四十块,非要输四百。你明天再来就是了嘛,我们还陪你打一块钱的,哈哈。”

施宜玉做万子清一色,大家都知道他想做什么,也就咬死不放牌,但反正施宜玉已经听牌了,不强求。二十分钟过去,对家和牌,没做什么牌型,点数小,大家算一算钱,施宜玉拿钱走人。施宜菽当施宜玉的跟屁虫,施宜玉点了两张二十、一张十块给施宜菽,“给你。”

施宜玉在镇上打麻将,只玩最小的金额,每天雷打不动给施宜菽五十块,施宜玉很自豪,这是给妹妹的零花钱,殊不知施宜菽全部替哥哥存了起来。她真的很担心哥哥玩物丧志,玩到哪天爸爸妈妈不给零花钱了怎么办。

“哥,我不想骑车了。”

“那你下次就走路来找我,车停在你们学校车棚里比较安全。我先推进来,停棋牌室的院子里,明天我给你送过去。今天坐我的电动车回去?”

“嗯嗯!”

“有点饿啊……”

“哥,街口那家蛋烘糕的推车终于来了,我要吃奶油肉松的。”

“那我必须请客了,我要一个土豆丝的,一个麻辣牛肉的。吃完再回家吧。”

“嗯!”

施宜菽每天都过着这样的生活,可她过不腻。他们没有住在大都市里,小镇生活有小镇生活的快乐。哥哥的电动车座里永远装着她的备用头盔,妹妹的房间里永远有为哥哥存钱的小猪罐。

十七岁的施宜玉没有想象中那样一路长破一米八,他的教育路径被折断,与同龄人错步,那之后施宜玉就没有再长很高了,如今一米七八,是很平易近人的英俊,因语言系统混乱而减少与外人的语言沟通,取而代之以棋、以牌会友,现在他大概打四天麻将、下三天的棋,象棋、围棋都有。十岁的施宜菽已是完全的美人胚子,就是有些过于规整了,永远是一丝不乱的高马尾,穿衬衫不允许起褶,穿白鞋不允许弄脏。兄妹俩一个松散、一个严整,却是最好的搭档,给彼此打掩护。施宜菽看的恐怖片全推锅给施宜玉,施宜玉教训不老实的牌友,施宜菽替施宜玉藏住,并认为这是天经地义。

第197章 来福浩寺篇(十八)

记一家六口的某个平凡假日。

青春没有售价,现在立刻出发。十岁的荞荞麦麦已不满足于D市周边游,两人以一整个学期的老实做人为交换,请爸爸妈妈带他们出去见识更广阔的世界。荞荞麦麦对这世界有无限的好奇心,阁楼墙上贴世界地图,扎蒙眼飞镖,狙中欧洲意大利。施霜景这才意识到,这多年过去了,他和罗爱曜竟然没有一起出国游玩过。施霜景和队友去国外录过节目,罗爱曜……罗爱曜的护照比他的脸还干净。

“我没想到我会这么忙。有点想让卓逸纶生重病暴毙而亡,但编个新身份是继续败坏你的名声……”罗爱曜躺在书房的软皮靠椅上,四肢放松,对着屋灯晒肚皮,碎碎念个没完,大抵是重捡起念经的手艺便放不下了,“……愈是解密我的智慧财产,就好像愈是跟这片土地捆死了,我明明只是随意地修个道场打发时间而已。”

施霜景走过来替罗爱曜按摩太阳穴,按着按着使了力气,最后是把罗爱曜掐得坐起来,罗爱曜大声道:“为什么我之前没有和你出去玩!你第一次出国竟然不是和我去……施同学,你忘本了,你就这样抛弃你的老客户……”

“罗先生,不要再犯病哦,有没有个准话?”施霜景笑意不减,手滑下来为罗爱曜捏肩,很体贴但也有几分胁迫意味。

“你上次和乐队是去哪个国家来着?”

“去韩国,很近的。我也是第一次去欧洲啊。我们拥有这么多存款,怎么就想不到带孩子们出去玩玩呢?我身份证上的年龄都快要……”

“不许说了。”罗爱曜的年龄更恐怖。他们二人现在陪孩子看吸血鬼电影都仿佛取经,是否到某个年龄就要解决掉现有的身份,去新的地方重新做人……不过罗爱曜早已为二人下咒,外人看见他们的样貌是比实际年纪年轻十到十五岁,不是夸张到完全冻龄,这样会被媒体抓住当妖怪。

“唔,你不会到了国外就不灵了吧?”施霜景第十次问这个问题。如果不是这个原因,施霜景想不通罗爱曜这个外向人怎么会放过这些大好的风景。

罗爱曜第十次回答这个问题:“怎么可能不灵?我又不是土地公。只是说不出有哪里怪……但蒋良霖他们一家在国外待得好好的,我们肯定会没事。我在这里担心什么?我又不是出国斗法去了。”

“那我拿走你的护照本了。”施霜景拉开罗爱曜的抽屉,拿走护照,还发现了罗爱曜的外行信用卡,顺嘴问道,“信徒的供奉能换成外币吗?不行的话刷我的卡。”

“下面还有几张外行的借记卡,里面有美金的。你都拿去吧。不是你提我都想不起来。”罗爱曜躺回软椅,他明白了,这种焦虑并非去一个新地方的焦虑,而是将机缘的范围扩大,一种即将揽上新活的预感。这些年堪称苟安一隅,以育儿为借口,做着从来都顺手的事。就如同罗爱曜常常对施霜景所说的,“你是我的漫长假期”……开新地图没好事啊。

施霜景看穿罗爱曜心态上的仰卧起坐,他将所需的资料夹在胁下,走来俯身吻吻罗爱曜的额头,轻声说:“我们一家人出去玩,你不开心吗?”

“……开心。”

“笑一笑。”

还没等罗爱曜捏出一个看似真心的笑,施霜景的两根手指就戳过来,勾起罗爱曜两边嘴角,作一个滑稽的笑容。施霜景的笑眼似月牙。

出发当日,车库门掀起,罗爱曜摇了摇车钥匙,四个小孩一字排开,有人发懵,有人兴奋,有人紧张。施霜景最后出现,同罗爱曜绕到车辆后备箱处,一个个唤孩子过来确认自己的行李箱。荞荞麦麦好激动,荞荞恨不得在车头打一套军体拳。玉米是发懵的那个人,他甚至记错了出发时间,原来今晚就要去机场了么?

家里有四个孩子,罗爱曜特意购入一辆七座的林肯领航员,就是为了六人能一同出行。这车又高又宽,罗爱曜素日里真是很少开,他和施霜景各自的常用车叠起来才有这一辆车高。这车开起来有爹性,尤其是罗爱曜当驾驶员时,特别有一家之主的体验感。

从D市到罗马有直飞,这类跨国航班往往是半夜才发机,施霜景指挥罗爱曜开进D市,他们一家人先去市内吃晚饭,说不定在商场里还能给孩子们再添置些出行的玩意。

玉米正望着夜色出神,一只手忽然敲他肩膀,玉米回头,原来是麦麦给他递了东西。麦麦说:“哥,护身符,我们四个人都要有。”是一枚拼豆挂件,玉米的是橘白猫,豆豆的是黑猫,荞荞麦麦是两只黑柴。玉米问:“为什么我和豆豆是猫,你们俩是狗?”

“就是合适呗。我们家还问‘为什么’?神奇的事多了去了。”麦麦语重心长道。

开车的罗爱曜插话道:“我知道为什么荞荞麦麦是狗——因为他们都犟。”

荞荞煽风点火:“那我们的犟是随爸爸还是随妈妈呢?”

施霜景看热闹不嫌事大:“嗯,是像我吧。”

“犟点好。不屈服。”罗爱曜认真道。

“爸爸是圆滑。”豆豆补刀。

“嗯,你的圆滑最像我。”罗爱曜也不放过她。

一家人有说有笑地吃了顿热闹晚饭,他们这次去意大利一周,暂不打算去其他国家,从北到南再到撒丁岛玩一圈,一周恐怕都时间很紧张了。玉米多吃三碗饭,他做过攻略,知道国外的饭很难吃,就算是中餐也不例外。饭毕,一家人逛商场,倒是没看中什么特别的玩意,玉米提了一对头戴降噪耳机,出新款哪有不买的道理。

六口人以何种移动方式都引人注目,乍一看像带了个旅行小团。所有证件都由爸爸罗爱曜背着,钱则是妈妈施霜景管理,这是他家惯例,此前去国内其他地方旅游都是如此。进头等舱休息室,四个孩子占据一桌,各自低头玩手机,琢磨十分钟,然后开小会,做旅行攻略。施霜景和罗爱曜一同玩消失。

其实是施霜景想去浴室简单冲洗再上机,他邀请罗爱曜,罗爱曜很保守地拒绝了他,但是两人交换轻吻一枚。罗爱曜在外边的休息区等施霜景。小孩是什么?他们都大了,在机场里丢不了。

上机主打一个吃和睡。唯有豆豆稍有不安,翻来覆去睡不着,硬生生熬了十多个钟头,电影看穿三部。飞机餐很难吃,豆豆懊恼自己为什么刚才没在休息厅再塞点。

早晨抵达罗马,施霜景和玉米两人肩挨肩,都紧跟着罗爱曜,他们二人的英文水平都很糟糕。爸爸的安全感陡然显现,此人墨镜一戴,化身最熟练的向导,他身高本就优越,在一众异国人里也打眼。豆豆紧盯着双胞胎,双胞胎走路走得三心二意,有两次差点脱手了登机箱,豆豆很记得治安的问题,打起十二分精神。

罗爱曜推着行李车找到租车处,施霜景提议可以租两辆五座车,毕竟意大利的城市路况很差,小车会方便一些。罗爱曜仍然坚持租七座车,他说:“开车这种事不需要妈妈操心。”

施霜景不知道罗爱曜什么时候学的意大利交规,罗马的交通烂完了,误入ZTL限行区会很麻烦,可罗爱曜毕竟是罗爱曜,从来只有做事之前才焦虑,一旦做起事来,不会有失手的可能。荞荞麦麦熟练地坐进最后一排,系安全带,拍罗爱曜的马屁:“和爸爸出来玩好开心,什么都不需要操心,跟着爸爸就行!”

是的,没错,施霜景一瞬找回了做外甥的感觉——罗爱曜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年长的舅舅,什么都能搞定,目光专注笃定,胸有成竹。

罗爱曜是天生的多语者,托生于拉丁语的意大利语对罗爱曜不是难事,他大概在入意大利的第三天就能与意大利人进行连贯的对话了。在从国内出发之前,罗爱曜使用卓逸纶的身份,刚递交了梵中英三语佛学大词典的初稿,语言的流通是大功德一件。

玉米虚着眼睛硬扛罗马艳阳,灵魂提问:“我怎么感觉意大利跟S省一样……都很热很热呢……”

不是错觉。意大利人夏天都不呆在意大利,将城市让给这些傻游客。施霜景扶额,他好像有某种超能力,总是能在最不适宜的月份去到旅游城市。

罗爱曜跟随导航开车,大家都不敢出声,生怕打扰了爸爸。罗爱曜察觉到这点,不经意道:“有人不舒服吗?怎么这么安静?”

得到爸爸的允许,车里逐渐叽叽喳喳起来。豆豆说自己根本没睡好,电影倒是蛮好看的,她看了一部桌面电影拍摄手法的电影,一个爸爸通过所有线索找自己失踪的女儿。荞荞和麦麦想吃一顿意大利式的早餐,可似乎意大利早餐就是干巴面包配咖啡呢。玉米虽然看不懂英语,可他很会查中文攻略,手机地图上全是他打的标记,到罗马就做罗马通,到佛罗伦萨就做佛罗伦萨通……施霜景凝望罗爱曜的侧颜出神。

这是一个非常莫名其妙但很有侵略性的念头。施霜景的眼神逐渐直白。

意大利是一个情热的国度。

第198章 来福浩寺篇(十九)

一家人是住民宿更好还是住酒店更好?罗爱曜表示,偌狭长一个意大利,有的是时候住民宿,在城市就享受便利的服务吧。酒店如此分配:玉米与弟弟荞荞一间,豆豆与妹妹麦麦一间,父亲与母亲一间——这是天经地义的。

“你们的妈妈想要休息一下。现在还早,你们是选择一起待在酒店,还是想去附近转转。”罗爱曜站在房间门前,身后是亮得眩晕的大窗,施霜景擦拭着墨镜,投来关切眼神。

“我们会自己看着办的。一起吃午餐吗?现在九点,我们十二点见?”青春少女豆豆的脑子还是如此灵光。她保证,自己向上会管理好不懂英语的哥哥,向下会管理好会英语但心思总是跑偏的弟弟妹妹。酒店的地理位置很中心,步行十五分钟内景点美食应有尽有,适合精力充沛的小孩结成四人小团伙横走竖进。

“谢谢豆豆。也拿上我的信用卡,喜欢什么就买,出来玩就是要开心。午饭见。”施霜景从罗爱曜手臂下递来一张卡,然后挽住罗爱曜的手臂,将爸爸带回屋内。关门,放养,顾不得那么多了。

罗爱曜托起施霜景,两人的脸凑得太近,即将交换呼吸的那一刻最是动人,罗爱曜低问:“在机场就想做了吗?怎么出门一趟这么兴奋?”

“不知道,可能是很喜欢你表现责任感的样子,舅舅。”施霜景调侃罗爱曜,被罗爱曜咬住下巴,施霜景大笑,随即被放倒在床上。室外的建筑之间只隔一条窄街,不拉上窗帘会被看个透光。意大利永恒的阳光,空气里的烘焙和咖啡豆气味,挂画上地中海的蓝与绿,施霜景仰躺在大床上被阳光晒成了金色,罗爱曜俯身下来披半身金阳光、作半身灰影子,是金像与石像的渐变。

“‘表现’这个词会不会有点侮辱我?你应该承认,换一个环境你就重新对我有依赖。”

“我一直都承认。我们要抓紧时间,一会还要吃午饭。”

荞荞麦麦说想吃意大利式的早餐,豆豆便带他们去吃意大利式的早餐。玉米根本睁不开眼睛,他们四人真实的瞳色都是非人的青蓝色,不知道与人类的蓝眼睛是否相似,好像是不大能受强光的刺激。意大利的阳光很烫很烫,玉米即便不愿意吃高糖的早餐,也要躲进餐厅,点一杯软饮,没有空调真的会死。

孩子们愿意和家长一起游览景点,所以这几个钟头他们只是吃些东西,熟悉当地环境。玉米与吉普赛小孩擦肩而过,他转头,对视,意大利的扒手全是看起来最普通、最正常的人,甚至有些也像游客。玉米的心鼓噪起来,其他孩子们虽不说,但大都如是,好像仅仅通过“更换环境”就能唤起非常不一样的感受。不是怜惜、共情、鄙夷等等情感,而是……可以说是从山水画的展览转移到了油画的展览吗?从着墨、笔触、题字、留章,转移到颜料、光影、油布、画框。全换了一种体系的感觉。

荞荞、麦麦对做手工有超乎寻常的偏执、热爱,他们是非要看威尼斯手艺人制作玻璃的。豆豆带了一箱半的衣服,目的只有出片。玉米成了豆豆的摄影师,一路上或蹲或后仰地给妹妹拍照。他们根本就是人类孩子,哪能玩得出什么新花样。

回酒店与爸爸妈妈集合,施霜景敏锐地观察到孩子们的眼睛里遍布血丝,玉米总揉眼睛,此后一路上施霜景都督促孩子们勤戴墨镜。

施霜景一路上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他觉得自己与真实世界的时间完全脱轨了?曾几何时他还有一点点年龄焦虑,可罗爱曜说,既然这是一个新的国度,没有人认识他们,大家看施霜景永远是二十八岁的施霜景,看罗爱曜是三十二岁的罗爱曜,孩子是孩子,可大人永远年轻。虽然施霜景不是在别人的眼光里求活的,可好像以一种全新的身份行走在全新的街道,于施霜景是一次计时的重置。像他们这样的人应该还有不少,就像蒋良霖家,就像……对,庄晓。不知为何,又见到这么多金发碧眼的人,施霜景数次想起了庄家父子。

那之后虽然他们再没有联系过了,可施霜景知道,在庄晓常住的城市,一家甜品店有丝分裂,开成连锁,一家、两家、四家、八家……庄晓的儿子庄理安和蒋念琅同岁,大约在玉米十岁的时候,也就是庄理安二十四岁那年,施霜景刷到了庄理安拍摄的广告。又过几年,听说庄理安进军影视界演电影,演一位在北欧海上矿井孤独驻守的混血劳工,独自面对大海的波涛诡谲,以及不可言喻的心理恐怖……然后庄理安便拿奖了。

所有人都在变成熟,施家人却依旧缓缓慢慢的,食用着无用的青春,单纯地养精蓄锐,沉寂以千年为计。物种不同,节奏不同。施霜景好像正在切实地体验着这一点。

施霜景对意大利……不,对欧陆国家只有一个总体的印象——到处都是教堂!

和爱人、孩子进一座座教堂参观,施霜景很难不产生对比的念头。他已在太年轻的时候见过太恢弘的宝殿,且这宝殿为他的生命做过见证,再看这些宗教场所,施霜景心中没有震撼,只会淡泊地观览。罗爱曜偶尔会走到教堂的角角落落去扫码听讲解。这世上到底有没有耶稣基督?施霜景懒得问这个问题,得到什么答案都不会内心舒坦。

“唔,罗马的神……我们是同频的吗?我不知道诶。”豆豆说。

夜半,几个孩子聚在餐桌前,面前是大敞的披萨盒,大家吃夜宵,交换信息中。

玉米说:“有种很奇异的感觉……我说不出来,也不清楚是不是神或者神力,我就是觉得这里绝对是有‘灵’的。可地球上任何一个角落都有‘灵’,只是类型的不同,我们家门口也有,到处都是。人也有‘灵’。不好说,反正就是很新奇。”

“两栖生物的感觉。”豆豆找到比喻,“以前我们在水里呼吸,现在换了一个环境。我们在不同的环境里都能活下来,但环境与环境绝对是不同的。”

吃了几口披萨的荞荞和麦麦横七竖八地挂在沙发上,荞荞眼睛闭了又睁开,换上佛眼视物,他仍能看见魂的痕迹、因果的痕迹,因为人这一物种是不会变的,不论他们是否信佛——在他们这一家人的世界观里,“佛”不是形而上的哲学思辨,是一种存在层面的根本差异。但这个世界上不是按这样的规则来运行的:非人存在天然就愿意和非人存在共处,神与神之间能自然地交流沟通。不存在的。

这个世界的本体稳定地存在着,佛的国是看不见的大气层,像这样的大气层还有很多很多,例如钟山神的大气层,各类神祇的大气层。大家不是里层、外层的关系,而是一种压缩得极为紧密的叠加态。层与层之间或许存在着可供交流的通道,但也可以完全当对方不存在。人类能在这样的世界里安然存活,人类是最有本事的,人类能忍受着恐惧一直活下去。

像纪复森那样的存在,几十年都不一定会碰见一次。他们想要在异国短短几天内邂逅神或鬼,后者为什么非要响应不可呢?把这家人当游客送走不是更方便吗?非必要不现身,不会轻易打破这平衡。孩子们依稀记得罗爱曜也总提这“平衡”,就连罗爱曜都不能一语道破,孩子们就更不理解了。

因此,罗爱曜要求孩子们在异国收敛本性。忘记经书、仪轨、法器、陀罗尼、坛场、法会等等一切实践,就算遇见佛教徒也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信仰与信仰之间差别比天大,不要打破这死水。

只有那么一次,豆豆独自经历了。父亲的法身远远看着,惠存这交互的一幕。

机敏如施宜菽,必不可能在意大利被偷盗,可在米兰游玩时,施宜菽整个包被人偷走,施宜菽替上佛眼,如多眼的天使俯瞰整片街区,她捕捉到羽毛般的痕迹,未通知家人就动身前去取回自己的包。如鹰如马的感觉,施宜菽有种嘴里塞了兽物的怪异,她在人群中奔跑,追那残迹。终于,一个转身,进小巷,闭上佛眼,已能用人类的眼睛锁定偷窃者。男孩没有跑过女孩,施宜菽如手握缰绳,猛抓住男孩的上衣勒停他。男孩用意大利语求饶,还她包,施宜菽用英语让男孩交出东西,她感觉到男孩动过她的包了。“一枚金币,一枚金币。”男孩用英语这样说,手心摊开,只让施宜菽看了一眼,往下狠狠一跺脚,竟然从施宜菽的手里再次逃脱。男孩以虎口环着金币,让施宜菽看清那枚贵霜王国金币的纹样。施宜菽没有再追上去。男孩洋洋得意地离开小巷。施宜菽没有带金币,男孩偷的金币是从何而来?

豆豆问爸爸:“那是墨丘利吗?”

爸爸的面部看不出喜怒,爸爸的法身没有人面。爸爸耸肩,谁知道呢。

白色游艇于第勒尼安海上。

随着游艇逐渐远离沙滩岸边,往更深蓝的海中去,游艇上有人心生躁动,在热烫的甲板上翻来覆去地烙,因是非人而无法晒红、晒疼。这艘游艇上所有的中国客人,即罗爱曜与施霜景一家,都是在山中出生。他们对海不熟悉,却有隐隐的狂热。大儿子在船舱躲太阳,眼睛却还寻找着海豚。二女儿背倚着栏杆,闭目仰起纤长的脖颈,听海鸥的声音。三儿子与四女儿躺在甲板上,悄悄谋划着什么。

双胞胎间的心灵加密通话,就连神通广大的父亲也不能旁听。

麦麦:准备好了吗?

荞荞:为什么不去山洞里呢?山洞里更合适……

麦麦:你怕了?

荞荞:不。我是在估算成功的可能性。

麦麦:我可没想过成功。好玩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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