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焦焦焦糖
“伯伯,您见过这个人吗?”手里女性完人的照片递过去,善于利用自己外貌优势的小狗唇边堆起笑容,向着进门处卖豆汁的中年男性非完人发问。
大爷拿着照片,眯着眼睛,手臂拉近拉远,努力看清后,才回复道:“嗯——不认识。”
把手里的照片还回去,大爷手一指,“女娃娃你往那边去,那里有个消息灵通的大妈,你就说是门口的伯伯让你去找的。”
宋清城道过谢转身,对上小羊正偷笑的眼,靛青色的鳞片晃悠不停。
女娃娃。
新历以来,头发长短已经不再是判断性别的标准,短发甚至寸头的女性大有人在。
轻叹一口气,宋清城手掌拍在小羊后脑上。
卷卷的软绵绵的发丝扑了个满手。
这个出门就被当青少年,经常被推荐儿童套餐的人究竟有什么资格笑得这么开心。
“阿姨!”宋清城叫住正往楼房方向走的女性完人。
一张脸上带着细纹的脸转过来,“阿姨,我们能问一下您知道这个人吗?”
女性完人瞅见照片,“不认识。”
几乎瞬间她给出否定答案。
宋清城身后折起来的耳尖扑棱两下,“阿姨,是这样的,我们现在有事情想要找这个姐姐问问,我们不是来找她麻烦的。”
“很重要的事情。”
微微压低的嗓音带了几分恳求的味道。
“说了不认识不认识——”阿姨声音上扬一瞬,又在看见那双琥珀色眸子时降下来,“别问了,孩子,你见不到她的。”
说完,她转身就想离开。
“阿姨,我们可以向您保证,我们真的不是来找她麻烦的。”
宋清城看出女性完人眉眼间的松动,他弯腰小声恳求,“很重要的事,阿姨,拜托你让我们见见姐姐吧。”
女性完人定定看着两人,半晌,她叹口气。
“跟我来吧。”
沿着高楼之间的缝隙往里走,过近的高楼距离遮蔽了楼间地面的阳光,大片阴影下,住着一家四口的储藏室、一床被子裹住睡在路边的完人、衣衫褴褛坐在路边盯着他们看的残疾非完人。
仿佛跨越莫比乌斯环,一瞬间,他们见到的世界天翻地覆。
小羊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都生活在垃圾场组成的非完人世界里,但那里的每个人都精神奕奕,充满对美好明天的希望。
而这里,死气沉沉。
薄薄的T恤挡不住楼缝隙间的穿堂风,羊毛炸起,小羊往前一步,将自己和宋清城之间的距离缩小到一拳。
另一个的体温碰上来,小羊低头看到牵住自己手腕的手掌,身后的三角尾巴转个不停。
师傅牵他了!
直到手被放开,小羊还高兴得不得了。
面前是一个平顶的小仓库,四面水泥墙,配上一个同色的大铁门。
为他们引路的阿姨停下来,抬起手。空荡荡的敲击声融进风里。
“小赵。”
她喊道,“有人找你。”
“咔嚓”
门后露出一张人脸,不甚清晰的光线中,门后人的脸上仿佛糊着一团黑漆漆的污渍。
深陷的面颊、突出的颧骨,略显神经质的眼球盯着陌生人看个不停。
“赵小姐,我叫宋清城,这是白榆,我们来找你是想问你些事情。”
宋清城弓着身体尽量平视着对方做自我介绍。
在对话中他省掉了自己是警察的事实。
门板遮挡住赵贱妹三分之一的脸,露出的微凸眼球在两人身上辗转。
“警察?”
毫无征兆,她点明两人身份。
干涩的嗓音仿佛枯木断裂。
“什么!你们是警察!”在两人做出反应之前,先前那位引路的女性完人惊叫出声,她面上掺杂着愤怒和一丝不明显的鄙夷。
没想到突然暴露身份的宋清城深吸一口气,脑内飞速运转,企图化解眼前的局面。
“没关系,李姐。”赵贱妹让开空间,打开房门。
她拉开房间里的灯。
脸上那团污渍显露,原来是一团黑红斑驳的胎记。
“进来吧。”她对李姐身后两人说道。
知道自己是警察还让自己进门,将信将疑的宋清城带着白榆踏进这间小屋。
挤进三个人的小屋顿时显得局促。
赵贱妹低头在桌上倒了两杯水,没有半点不自在。
她把水推到两人面前,“邵姐让你们来的?是为了运输问题找来的吗?”
“是的。”
仿佛角色互换,暂且放下疑惑,宋清城配合着点头应答。
赵贱妹说:“车里多了东西,我知道。”
“他们以为我们开车的不管这些,但管制物品出事,最容易出问题的就是我们司机。万一路上爆炸,谁也没法替我们去死不是。”
“前几天车里多了两瓶药,散装着的,他们说多一瓶少一瓶无所谓,叫我不要管。”
“我觉得不对劲,就把名字记了下来。”
女性完人弯腰,从桌子底下抽出一张纸条。
纸条被递到宋清城面前。
“芬太尼、地氟醚。”
这下就是真对上了。
宋清城继续问:“他们是指?”
“朱经理、冷经理。”
“冷元正和朱魁?”
他翻着前面的笔记找出两人的名字。
女性完人沉默着点点头。
“那你怎么会突然离职,东西都不带就走了?”
突然的两声笑让房间内另外两人视线再次紧紧盯在女人身上,“和这件事无关,我在躲人。”
“躲人?”
“名义上的丈夫。”
两人一时沉默。
能选择远走高飞四处躲窜甚至住进这种房子,女人一定是对这位丈夫深恶痛绝。
“能问一下,为什么您知道我是警察,又为什么您愿意告诉我这些吗?”
经历了孙启明被杀后,这条线索走得实在太顺利,顺利到让宋清城不敢轻易相信。
“你可能不记得了,”女人又笑了两声,是和刚刚完全不同的笑。
她站起身,从衣柜里翻出巴掌大的东西。
硬壳能翻页。
“有年冬天,在南大桥旁,你救过一只落水的田园犬,她是我的小狗。”
似乎是外出约会的饭后,他同宋青柏牵着手散步时,忽然响起一阵凄厉的求救。
想也没想,宋清城冲上去,将河里挣扎的非完人救出来。
是一只断了前腿的田园犬。
“谢谢、谢谢——”冲上来的女主人额角还流着血,紧紧抱住意识尚不太清醒的田园犬。
经此提醒,宋清城这才想起来,似乎,那张闪过的脸上也有着这样的胎记。
只是那天他被担心的宋青柏拽走,紧赶慢赶回家温身子喝姜汤,没能再多交谈。
第二天上班才发现自己的警员证没了。
原来是掉在那里了。
接过女人翻开递过来的警员证。
照片上的看上去和现在差不多,只是眼神还略显稚嫩。
“那时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你,谢谢你救了小花。”
这间屋子很小,一眼就能看尽全貌。
整间屋子东西少到不像是有第二个人居住的模样。
女人的脸上带着悲戚,想过小花结局不会很好的宋清城挤着嗓子回道:“没关系,应该做的。”
“你的丈夫,需要我们帮忙吗?”
女人一愣,继而笑开,“怎么,你们还能压着他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不成?”
“我早报过警了,没用的。”
她笑着摆手,“不用担心,小花打得他现在腿脚不行,也没得生育能力。再找上我,也不过是多打他一顿而已,虽然麻烦还是能处理。我只是不想连累当时招我进公司的小邵才躲起来。”
她继续笑着,颧骨高扬,挥着手同两人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