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焦焦焦糖
身后一对黑色翅膀总是很唬人地半张着。
“还好你还活着。”
放贷老大临到头,还要殊死抵抗,鱼死网破的架势让宋清城很难顾及其他人。
等他一枪打中对方老大的腿,想要告知线人这则喜讯时,才发现线人联系不上了。
宋清城找了对方很久。
当时的线人没什么联络途径,唯一的通讯设施是宋清城买给对方的通讯器。
通讯器联系不上,担心对方被放贷组织报复的宋清城连着几天下班便服坐在两人过去见面的咖啡馆等。
一等就是三四个小时。
黑鸢选的那家咖啡馆就在自己住所不远处。
她知道宋清城一直在努力联系自己。
但既然放贷组织倒下了,自己从里面解脱出来了,也就没必要再去虚情假意同警察社交。
咬着唇绕道走过那家咖啡店的黑鸢步伐匆匆。
“你怎么会在这里?”宋清城眯着眼,还在外渗的血液划过眼皮。
怎么会在做这种事。
“因为要吃饭,要活下去。”
黑鸢低头,坐回自己起初待过的位置。
她盘着腿,那双黑色的翅膀张开斜斜戳到车顶。
“火场里有一只花豹非完人,你见到了吗?”
未经他人苦,宋清城自然不会对黑鸢的生活方式做出任何审判。
他转而问起自己更关心的事。
“他们在做什么?为什么需要这么多人?”
“没见过,不知道。”黑鸢讨厌极了宋清城这副急着关心其他人的样子。
“你为什么不想一下你要怎么办,送去那个地方的人,都没再回来过。”
轻叹一声,宋清城感受着身上各处的疼痛,他扬起自己受伤的铁链,“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现在这副样子也做不了什么,不如跟到最后,还能知道他们要把我送到哪里。”
昏迷前的手枪被自己拿在手里,腰后空荡荡的感觉让宋清城想起自己的枪,“你们收了我的枪吗?”
“我。没有他们。”
黑鸢靠在车厢处,黑色的翅膀在空中小幅度震颤。
车内的空间太小,一对翅膀被压得难受。
“你没有告诉他们我是警察?”宋清城敏锐地听出对方的意思。
“没有。话说回来,你知道谁敲得你闷棍吗?”
黑鸢那双金黄的眸子盯住宋清城的脸。
被血糊住的睫毛在空中颤了又颤,宋清城说:“我鼻子很好。”
就像能闻出黑鸢是谁一样,他也能闻出趁乱靠近自己的人是谁。
孙启明死的时候那位恰巧闹肚子的警员。
虽说警员当时确实失职造成嫌疑人死亡,但一是警员自身情况情有可原,二是对方是个完人。
在职场上,完人的错误总是很容易被原谅。
再者,也听说对方家里来头不小。
那位警员就这么被留下来。
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发生任何意外,直到这场大火,烧掉那位警员的伪装。
这样,又证明一件事,孙启明那件事并不是意外。
是个好消息。
宋清城想着,就是不知道这个消息还有没有机会传出去。
四周的车窗被黑色的磨砂纸贴得严丝合缝,从里面甚至看不见,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
“谢谢你救了我。”失血过多让他脆弱得嗓音发飘。
衣服上、身体上不知流了多少的血被火焰烤成焦褐色,又被新的血色覆盖。
仿佛下一秒就要合上的双眼让黑鸢心一紧。
她那副漠不关心的壳子轰然破裂,“没能护住你……抱歉。”
黑鸢咬紧后槽牙。
把宋清城从火场带出来之后的她本想把人留在仓库不远的水边,没想到被来接货的人看到了,扯掉了宋清城身上和警员身份相关的东西,黑鸢只能沉默着把宋清城带上车。
她想过,不明真相的宋清城该如何慌乱,也想过,对方知道自己身份后该如何生气。
可宋清城醒来的表现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镇定、宁静,甚至还有空关心别人。
黑鸢存了心思要让人感到害怕,又在看到对方颤抖的左手臂时难以狠得下心。
自己从一开始就知道,宋清城和她过去求助过的警察并不一样。
她愈发后悔,带着对方上了这辆车。
头顶在车玻璃上,黑鸢慢慢开口。
“刚刚那个红顶房,是他们总基地之外的外援基地。很多非完人,有需求的,都会被带到这里签字。合同的内容关于实验,具体什么实验我不清楚。”
强撑着精神的宋清城努力记住对方话里的信息,“为什么说,普鲁特引领新世界,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水果,普鲁特是水果的意思。在总基地进门处,所有被送来的非完人会被以水果划分,我一般不跟车,不知道具体的划分规则是什么。按拿到手的钱来说,女性比男性值钱,青壮年婴幼儿比老人儿童值钱。”
黑鸢回忆着自己为数不多参与的交货环节。
“现在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为他们工作吗?”
宋清城笑笑。
吃力到难以抬起的嘴角落到黑鸢眼中,金黄色的眸子里终于浮现大片的后悔和害怕。
她抬起自己的手,把那截小手指展示给宋清城,“药物控制。我试过戒瘾,但失败了。”
“原来这样……”宋清城的声音渐渐小下去,黑鸢几乎难以听清对方的尾音。
“小狗,你不能被送到总基地。”
黑鸢背后的翅膀焦躁得挥动起来,带起阵阵飞扬的尘土。
“这辆车上只有两个人,”黑鸢拿起自己身上的枪,用枪柄砸开宋清城手腕上并不牢固的铁铐。
“后面那辆车上还有三个人,这些人我来解决。”
“出去之后,你往东跑,别回头,东边有条河。”
“咔嗒”黑鸢双手一扣,手枪上膛。
“如果我们还能活着见面,我还是你的线人。”
她又从后腰摸出另一把手枪,塞到宋清城手里,“谢谢你,警官,为很多年前,也为了现在。”
黑鸢起身单膝跪起,拉开车厢和前座之间用以沟通的挡板。
“嘭!”
她开了第一枪。
“你在做什么!”
不受控制的车身撞在路边两人合抱粗的大树上。
稳住身体抹去脸上的血花,在对方拿起枪支之前,黑鸢开了第二枪。
车彻底停下来了。
黑暗中,他们听到另一辆车停下的声音。
“还是我——”宋清城没办法接受黑鸢在他眼前送死。
他支起身子,大喘两口气,头顶和后脑两处伤口让他难以坚持把话讲完。
“不要犹豫,宋警官。”
黑鸢踢开侧边的车门,“嘭!”
又是一声枪响。
知道自己不能再拖后腿的宋清城从车厢里爬起来。
体位的变化让他意识到自己身体上似乎有着比他想象中更严重的伤口,捂着自己的左肩,顶着每一步都仿佛刀割般的疼痛,他拉开另一侧的车门。
跑。
身后忽然传来女生抑制不住的痛呼。
攥紧了手枪,转身看到黑鸢翅膀上一道血淋淋的伤口,隔着二十米远仍叫人觉得可怖。
茂密丛林间,宋清城抬起枪。
已经形如报废的左肩被他强硬地用起来,电光石火间,丛林中杀出一枚银色子弹。
这次没有失误。
呛出两口鲜血的宋清城攥紧手里的枪,重新向着河流方向跑。
那辆车后面会不会还有别的车,黑鸢究竟能不能安全回去,昏聩的大脑已经没法给出思考的空间。
跑
是他最后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