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古墨墨
“你今早……”裴承胤说话含糊不清,满带期待地开口,“是想要和我说什么?”
施宝月看向他。
“你不是说有话要和我说,而且要回宗门说的吗?”裴承胤拼命提醒他。
“是有这么一回事。”施宝月点头了,随后话锋一转,“但你喝醉了,估计现在和你说什么,你醒来都不会记得,既然如此,还是等你清醒了再说吧。”
“才不会。”裴承胤反驳他。
“才不会~”施宝月学他说话,明显带着调笑的意味。
裴承胤被气到,怒而想要爬起来,结果因为动作太突然,酒气上头,反而在一个动作后,摔回床上去。
脑袋瞬间一阵眩晕。
施宝月因为一直都在看着他,所以及时伸出手,垫住了他的脑袋。
裴承胤这一下,是真的睡过去。
终于安静了。
施宝月小心翼翼地等了好一会,直到确定他真的睡过去,而且没有醒来的迹象后,这才悄无声息地起身,回到了对面,自己的房间。
他独自一人后,迫不及待地盘腿坐着,闭上眼睛,再一次运转身上的灵气。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他确切地感受到,之前丢失的灵气都回到身体后,仍旧是不敢置信。
而且裴承胤还多掠夺了对面的灵气,这几乎是警告一样的行为,让那边的施宝树不敢轻举妄动,到现在都没有再试探着和他斗法。
施宝月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神中都是让人无法探究的深沉。
他之前不敢随心所欲去找堕仙和施宝树,就是知道有这门功法和地元的原因,他永远都会矮施宝树一头,送上门,就是送死。
如果他能保住现在的灵气,那么回家的时刻就到了。
他再想到了在合欢宗内随意敞开的魔界的传送门,脸上的寒意更深。
不如说,一定要回去了。
施宝月的手相交在一起,将体内的气息归于一处。
此时已经是秋季,凉风习习。
裴承胤酒醒后,脑袋有如一片浆糊,身体一个翻转,就趴在床上。他的手往前抬,放在脑袋的旁边,慢悠悠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枕头和被子。
他这次其实喝得不多,所以并没有以往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施宝月。”裴承胤的手在床板上锤了一下,似乎相当气恼和着急。
你怎么还不来和他说那天晚上的事情啊。
“怎么了?”一道冷淡的声音回应他。
听到这个声音,裴承胤的身体就像是一条鱼,在床板上折腾着蹦跶了好几次,才终于翻过身,去看背后的画面。
施宝月坐在桌前,抬手喝茶,衣袖和茶杯恰好挡住了他的半张脸。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施宝月放下茶杯,佩服不已,“大师兄的本事又长进了。”
裴承胤沉默。
他的本事就一点都没有长进过。
“我问你找我有什么事,你总是不回答?”施宝月觉得自己今天就是反复问他怎么了,但是裴承胤就是不开口。
裴承胤不满地看着他。
“既然如此,还是我来说吧。”施宝月起身,袖子和衣摆一起垂下,随着他走动的步伐,衣袂翩翩,腰间那挂了好几年的昂贵又怪异的香囊贴在他的衣服一侧。
裴承胤仰头看着他,不知道怎么的,越看越满意这个人,嘴角露出一抹笑。
施宝月走了过去,裴承胤伸出手,抓住他的袖子。
“这个氛围,好像更适合说点什么哄大师兄的话。”施宝月这样说着,在他的床边坐下。
“哼。”那就不要总是说一些过分正经的话啊。
“大师兄,我在合欢宗,看到你死而复生的那一幕了。”施宝月这样开口,开始他的话题。
“那又如何?”裴承胤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开头,瞠目结舌。
“大师兄的身体重塑的时候,我看到了一颗发光的珠子。”他坦诚地说。
裴承胤的动作顿住。
他的身体从消失到重新出现的这个时间,他是没有半点意识到。
“这就是我必须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单独和你说话的原因,我怀疑……”施宝月慎重地开口道,“鸿蒙珠的另一半,就在你的身体里面。”
皇宫里面的盒子是空盒。
裴承胤松开抓住他袖子的手,放在自己的鼻子下面,左思右想。
“死而复生,天生拥有不尽的法力,这就是鸿蒙珠一半的属性。”施宝月以为他不相信自己,连忙把自己的观察说出来,“你有没有什么头绪,小时候接触过什么法器?”
“你在说什么?”裴承胤的声音瞬间变得冰冷。
“大师兄……”施宝月还想继续细细给他分析这个可能性。
“如果按照你所说,鸿蒙珠的一半有起死复生的功能。”裴承胤并没有怀疑他,而是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实,“那我出生就是死婴。”
顺着施宝月的思路去思考,那么就该是,他出生的时候,鸿蒙珠就在他的身上。
怎么可能。
施宝月和他对视。
“反正不排除有这个可能性。”施宝月严肃地看着他,“我告诉你,是要你小心。堕仙会在阴山灵宗作祟,其实不外乎两个目的。”
“地元,魔界大门。”裴承胤聪明得很,一点就通。
施宝月点头,和他继续说:“我一开始,以为应该是为了魔界大门去的。”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裴承胤觉得怎么猜,他们家对于个人而言,最有价值的,还是地元吧。
“我的家里有一叠信。”施宝月说道,大概是知道接下来的话略长,他的一边大腿甚至压在裴承胤的床上,好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
“哇啊,你家的东西好多。”裴承胤的语气听不出咸淡,说实话,他现在对这些事情,还真的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因为施宝月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所以才耐着性子,听他说话。
“我家几百年来,陆续收到同一个人的来信,叫做诸葛长君。”施宝月以此句话开头。
裴承胤听到这个名字,眼睛稍稍睁大。
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并不陌生,藏书阁里那本游记的所有者。
“我不清楚,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活了那么久的人,还是说,这个名字是一个代号,由人代代相传。反正我家隔一段时间,有的时候是几十年,有的时候是一百来年,都会收到他的信,信件的内容,一开始是让我们加固哪里的结界,给我们汇报有妖魔溜了出去。直到几百年前,他寄来了一封奇怪的信。”
话说到这里,施宝月的话停了一下,因为他在思考,想要尽量还原多年前看到的信件,免得遗漏重要的信息。
久不见面,不知故人后代是否还记得我。
这封信是想要告诉你们,我大错特错了。
前面几百年,我以为青阳璞已经完全放弃了再入仙界的打算,余下生活,不过是给人世间添个堵。
直到今时今日,我又再度在这个人世间睁开眼睛,百年过去,才竟然发现,如今的修仙界已经和我记忆中相去甚远。
所有的门派自相戕贼、大地生灵不分缘由互相残杀。
他在撒播矛盾和仇恨。
策划着某一天,妖魔鬼怪和人全部覆灭,大地灵气再度供一人成仙。
他用这样的方式,报复着搅乱他从前打算的我们。
我们。
好友相继散落,不记得前世,唯有我还记得一切。
我已经厌倦,接下来的百年要休息了。
你们切记守护好地元和魔界的大门。
且让这片大地,再度喘息活下去吧。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大概不会再有我的消息,望你们安好。
施宝月在阴山灵宗的时候,又看了诸葛长君寄来的从前的信件,这些信,有些纸张泛黄,脆弱得拿出来就碎掉了,有些字迹都消失不见了。
反正凑整所有的内容,不过是世间有一位堕仙叫做青阳璞,从前想要得到鸿蒙珠,被他、阴山灵宗当时的宗主,还有一个不能透露姓名的人一起阻止了这个阴谋。堕仙几乎长生不死,自那以后,青阳璞不断在大地上行动,布置了形形色色的陷阱,挑拨人与妖魔之间,各个门派之间的的矛盾。
他屠杀数不清的生灵,最终的目的都只有一个。
重新获得足够的灵气,再次飞升。
哪里有足够的灵气,要么是鸿蒙珠里面的灵气,要么就是大地所有生灵的灵气。
他一个个去杀,效率太低,但若是人世间一起大战,便可以达到这个目的。
为此,他要先让世间的情绪变得紧张,必须要所有人都紧绷着一条线。
然后,再在某一个不可协调的矛盾中,完成他的目的。
诸葛长君身为一个每次投胎都带着之前的记忆,并且和青阳璞有着好几次接触的人,率先发现了他的目的。他属于比较有良心和责任感的人,就这样,每一辈子发现了问题,都会寄信给阴山灵宗。这个他从前最紧密的战友的后代守着的地方,寻求帮忙。
因为说来惭愧,或许是上天的一种公平,人拥有世世代代的记忆,就会在某一方面将其削弱。
诸葛长君便是修仙水准很普通,世世都一般,偶尔可以说是高手,但是也就那样了。
重要的矛盾,他是没有办法亲自去解决的。于是乎,就只能寄信给阴山灵宗了。
“我讲明白了吗?”施宝月问裴承胤。
“嗯……”裴承胤在思考。
“我其实有个怀疑。”施宝月已经渐渐把好几个事件的线索联系起来了,现在迫不及待告诉裴承胤。
“什么?”裴承胤抬眼看他。
施宝月和他对视,眨了一下眼睛。
此时已接近黄昏,室内一片昏暗,这两双眼睛的对视,就在此时此刻,也许也会让故人联系到千年之前。
“诸葛长君说,当时他们是三个人阻止了青阳璞的阴谋。”施宝月的眼神深邃,不清楚自己千年前的祖宗,在看到令人心魂颠倒的一张脸时,是什么心情,“凌虚仙宗的创始人是千年前,当时的皇帝,大师兄的祖先,而且你的身上有鸿蒙珠的一半。”
裴承胤眨了一下眼睛。
“凌虚仙宗和所有门派都交好,偏偏从创始开始,就和阴山灵宗保持着距离,仿佛两个门派从未有过交集,仔细一想,是非常故意而又有成效的避嫌手段。”施宝月的身体向前,脸也靠了过去,想要在幽暗的环境中,仔细看清楚眼前人的脸,“难道第三个人,不就是大师兄的祖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