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坟挖出鬼 第26章

作者:君子在野 标签: 不伦之恋 灵异神怪 玄幻灵异

  长盒子印灰色提花,很是细致,盒盖放在一旁,老师从里面取出一块锦帕似的物事,小心翼翼的展开,因为年代久远,丝绢已经氧化成烟黄色,绢面绣金丝蟾宫折桂,五色挑线,绣工极其精致,有钱人家的做派。锦缎宽不足一尺,却有近一米多长,林言试了试触感,薄的能透过纱绢摸出手指纹路,做腰带太宽了,做衣裳又太窄,他甚至从来没从教科书里见过这种东西,林言想拿在手上细看,胳膊却被萧郁拉住了。

  “别碰。”萧郁的神色不太自然,“不干净。”

  难不成是上吊用的?又不够结实,林言缩回手,他以为萧郁的意思是这玩意阴邪,但那鬼的神色却忽然暧昧起来,想笑又忍着,嘴角往上勾了好几回,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林言听完直摇头,不信任的盯着萧郁,那鬼却很肯定,眯着狭长的眼睛又解释了几句,一副公子哥的风流样。

  “想好了没?”老头押了口茶。

  林言指着锦盒,犹豫着说:“裹脚布。”

  文件夹教授用钢笔戳了戳桌面,摇头道:“你说说明清时期女子裹脚用什么布料?”

  “一般用白棉布或蓝布,女子缠足用刀片划烂足底,血肉模糊,烂了又好,好了又烂,棉布不伤皮肤,靛蓝染料有促进伤口愈合的作用。”

  “那这块怎么解释?”教授接着问道。

  “从开始缠足到脚底定型裹脚布不能拆开,陈年老伤,加上走路,出汗,一裹好几年,那个味道……”林言尴尬的摸了摸鼻尖,“明清对女子双足的重视达到变态的程度,她们嫁人时要由夫君亲手解裹脚布,所以会在出嫁前夜洗一次脚换块布,就是这种,免得把新郎熏死,这种帕子太贵重也薄了,普通人家用不起,富家小姐一辈子也只用一次,又因为规矩同房后不能洗,百年下来虫蛀鼠啃,能保留下来的很少。”

  “也有、也有富家子专门好这一口,肩上两弯莲瓣什么的,也是种房中情趣……”

  办公室里俩人一起笑起来,服饰史老头对教授连夸真是人才,教授敲敲桌子,说这孩子懂不少冷僻东西,读书灵气,让他下学期跟着补考算了。两人讨论时林言一个劲盯着萧郁,从办公室出来后拉着他找了间方便说话的空教室,把门一锁,咬牙瞪着那鬼:“说,娶过几房小妾?”

  一双弓鞋,宝蓝根儿,绣着金辫子,红如退瓣莲花,擎在手内,放一小杯酒,脖子一仰便吃鞋酒杯子……富家子的游戏,本就是荒唐的时代,一面念着朱学一面读话本子,一页页白昼宣淫,正经面容下连放荡都委婉,他有什么样的故事?自己能接受什么样的故事?现实从不如想象干净爽利,万一,万一,林言掐了掐手心,这是怎么了,喜欢上一个人,连心都小了起来。

  萧郁摇头。

  “什么烟花柳巷秦楼楚馆,是不是天天去?”

  那鬼继续摇头。

  “不信。”林言一咬牙,坐在桌上抱臂瞪着萧郁,“那你研究这些东西……”

  “吃醋?”萧郁把手撑在林言两侧,嘴唇往他脸上轻蹭,痒痒的。

  “没有。”

  “还有银托子,淫器包,药面儿,想试试?”萧郁故意逗他,手从t恤下摆伸进去,在胸前的小点揉了一把,林言没憋住,喘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一下子绷紧了。

  萧郁却认真起来,理了理林言的t恤:“没别人,一直都只有你。”

  “你才认识我几天。”林言嘀咕道,枕着萧郁的肩膀,手指在他的衣带上一圈一圈地绕,有点惆怅,“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要回那里,有点紧张。”

  “真想看看你的人生是什么样子的,又怕你想起来,走了就再不回来了。”林言叹了口气,“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好像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萧郁额前软长的头发披下来扫着林言的脸颊,吻了吻他的耳垂,林言抬手环着他的脖颈,委屈道:“咱们离远点吧,我怕你走时我难受。”

  窗外的知了不合时宜的聒噪起来,空教室里两人缠的却更紧了。

  端午节后第四天,林言收拾了东西,把猫送到父母家,带着不知怎么形容的复杂心情赶往首都机场。

  过了安检,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林言带着萧郁在免税店四处闲逛,周围没有人时便小声对他解释每样东西的用处,这个古时来的鬼,对什么都陌生,又从来不愿意开口问。路过一家专让老外挑纪念品的中国古典商店,当代书法家的水墨画卷,书稿,画的是翠竹,下山虎,山水流金,团扇上侍女斜倚树丫,仿佛风都吹的倒,价格高的令人咋舌,萧郁的嘴角挂着丝轻蔑的笑,手指碾弄过一块丝缎帕子,干脆嗤笑出声。

  林言叹了口气,这个漂亮的公子哥,走在一个不属于他的凄惶时代,腰比谁都直,又比谁都骄傲。

  带着萧郁从免税店出来,刚准备找家店吃饭时,林言忽然愣了,两个人站在对面朝他不住挥手,一个穿脏兮兮的牛仔裤和条纹t恤,另一个一身蓝布袍子,下摆露出一截苍白的小腿,林言惊讶的张大了嘴,正是尹舟和阿颜,他俩怎么来了?

第45章

  带着萧郁从免税店出来,刚准备找家店吃饭时,林言忽然愣了,两个人站在对面朝他不住挥手,一个穿脏兮兮的牛仔裤和条纹t恤,另一个一身蓝布袍子,下摆露出一截苍白的小腿,林言惊讶的张大了嘴,正是尹舟和阿颜,他俩怎么来了?

  “也出门啊,这么巧,这是要去哪?”尹舟笑嘻嘻的先发制人。

  “少装,你们怎么知道我今天走?”一看那副不正经的表情林言就猜到他想干嘛。

  尹舟脸皮奇厚:“太自恋了,谁说我们是来找你的,你应该问我们俩去干什么。”

  “那你们这是去干嘛?”

  “旅游。”

  “找师父。”

  林言冷着脸一脸不相信,两人对视一眼,继续无辜道:“陪他旅游。”

  “陪他找师父。”

  不容他推脱,擅自闯来的两个人动作极其默契,迅速找好座位把包一扔,一边分炸鸡翅一边故意大声说话,任他再怎么问都看着天花板全当没听见。

  林言被晾在一边,有点感动。

  他并不自信能单枪匹马深入敌后,但他认为这是萧郁跟他的私人问题,因此出发时间除了父母谁也没告诉。尹舟太了解林言坏事自己扛的个性了,听说有庙主人的消息后他根本没跟林言商量,直接在网上用特殊手段查了订票记录,再找小道士一合计,两人买了同航班的机票。

  “你的防火墙太烂,木马一大堆,搞定后我还顺手帮你清理了系统垃圾。”尹舟语重心长的拍了拍林言的肩膀,“别觉得麻烦我们不好意思,多个人多个帮手,哥们手头接的项目全做完了,钱多人闲,正好出去转转。”

  小道士跟着插嘴:“我、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走,反正要去找师父的,跟你们顺路。”

  林言还想说什么,两人却有备而来,打开背包,里面地图,指南针,水壶,常用药,换洗衣服,现金,手电,甚至对讲机和缆绳都一应俱全,阿颜更夸张,各种驱鬼道具备齐不说,厚厚的一摞黄表纸中间裹着桃木剑和罗盘,相比之下林言两手空空,在机场闲逛的样子倒更像是来旅游的。

  “我靠,你们不会以为这是野外生存训练吧。”林言从包里掏出一只小猪形状的手摇发电器掂了掂,顺手又拎出件套头衫的袖子,“咦,大热天的带这么多黑衣服干嘛?”

  尹舟一把把衣服跟包抢回去,小道士接口:“他、他说这是夜行衣,这样晚上出门就没人能看见我们了。”

  林言一阵凌乱,他突然发现保密工作不到位是一个很大很严肃的错误。

  尹舟不屑,咔哒一声系上搭扣,教训道:“还有一包装备办了托运,我带了菜刀和榔头,谁知道邪恶势力在什么地方等着我们,这叫有备无患。”说完得意地拍拍登山包:“看在哥们这么够意思的份上,下个月我换房子,打扫卫生这活就交给你了。”

  “我突然有种维护世界和平与正义的使命感。”尹舟抱着包感叹。

  “我也有种与傻逼同行的淡淡忧伤感。”林言咬牙道,心里却一阵暖,逞能归逞能,之后会发生什么他也没底,现在多了两个人,焦虑感竟暂时被驱散不少,林言把最后一块鸡肉塞进嘴里,使劲锤了下尹舟的肩膀,“谢了,到地方我请客。”

  登机口的大屏幕显示离出发还有半个小时,候机厅人很少,稀稀拉拉几个商务风西装男,各自在笔记本键盘上噼里啪啦敲着什么,空气里飘着一股西餐厅烘焙芝士的奶香味。

  林言将萧郁离开后的情形和几天里发生的怪异事件讲给两人,听说那鬼回来,尹舟表情复杂的点了点头,当知道他决定送走萧郁时则颇有些诧异,小道士敏锐地盯着林言的眼睛:“下定决心了?”

  林言十指交叉放在额前,低头不说话。

  陈教授发来了古墓最近的资料,说当地在筹建人文旅游点,墓室和部分陪葬品正进行清理,很快就能开放给游人,丝织品等容易氧化的文物被特殊封存,如果有需要,他可以跟负责人打招呼放他们进去。

  古墓位于全省西南角的中条山北麓,与陕西毗邻,南有高山,北为盆地,常年背阴不见阳光,最近的落脚点则是一个叫柳木镇的小镇,属于夏县,离武宿机场还有四个多小时的车程。

  看过地图后三人决定当晚租车赶到小镇住宿,条件虽然简陋但来回方便,林言用机场的无线网络订宾馆,然而查来查去,全镇竟然没有一家宾馆在网上注册过,仿佛完全与现代社会绝缘。

  “咱们这回算是上山下乡了,得艰苦几天。”林言盯着手机屏幕叹气,“不知道多久能有进展。”

  “人生就是一场艰苦的旅程,宇宙的意义在于寻找。”尹舟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

  很快登机,林言跟一名旁边有空座的大叔换了位置,靠窗,飞机起飞后他一直看着窗外,机舱一如既往的安静和干燥,下午的太阳烤的人全身暖烘烘的,无边无际的云海如一大群奔走的白绵羊,耀的眼前明亮一片。

  很难把这样的好天气跟鬼怪联系在一起。

  每一段故事的发生都有一个契机,可能是特定的时间,也可能是特定的地点,当事人一脚踏入,在周围还没有任何异动时故事就已经悄悄启动了。对林言来说萧郁的坟冢就是这么一个地方,恐怖,森冷,压抑,那里是阳间与阴间的分岔口,所有人都在无声工作,没人回答他的问题,没人告诉他棺椁中藏着厉鬼。

  回忆起这一段他竟感到隐隐的心悸,流云从舷窗外飞驰而却,那座古墓,神秘力量对他的通缉与萧郁放在他身上的爱恋开始的地方,也是唯一交叉点,已经越来越近了。

  置身事件内外的人对于事件通常有两种不同看法,局里中人认为只有不断靠近中心才能看到真相,而局外人则觉得所谓探寻只不过是蚊虫在蛛网上的垂死挣扎,越挥舞手脚,身躯就黏得越紧。

  明亮的天光晃的眼睛想要流泪,萧郁扯了扯他的胳膊,林言靠着椅背,转头把视线定格在那张俊逸的脸上,忽然有点难受。

  “还没走多远呢,我已经开始想家了。”林言小声说,“想一天到晚什么都不干,跟你窝在床上看电视,看最土最俗的那种。”

  “这次带你出来,不知道回去是不是就剩我一个人了。”

  走廊对面一对情侣正脑袋碰脑袋玩爱拍游戏,亲昵的令人羡慕,林言握着萧郁的手,沿着手指骨节抚摸过去,他觉得好像有很多话要嘱咐他,但又一句都说不出来,嘴巴张了几次,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到达武宿机场时正值傍晚,西天剩下一抹残红,风里一丝夜晚将至的稀薄凉意,林言拖着拉杆箱站在广场上四下打量,附近旅游团在清点人数,戴红帽子的老人精神矍铄,孩子欢欣雀跃,脸上写满了期待和好奇。

  每个旅行的人都有自己的目的,而他大概是唯一的一个,牵着恋人的手,一步步朝着他的坟墓走去。

  机场停车场一溜出租车在等客人,司机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吹牛,见林言几个走过去霎时像打了鸡血似的围上来,但听说他们要去柳木镇却都摇着手散了,最后只剩一个黑瘦的中年男子,想了很长时间,把烟一掐,说四百,四百就走。

  “不是吧,四百,你怎么不去抢!”尹舟叫道。

  “嫌贵去东头坐公共汽车去,不过我可告诉你那地方忒偏,到了得半夜,别说出租,连牛车都找不着一辆,你们自己掂量着。”司机不耐烦的拍了拍车顶,“去那里我才亏,空车跑回来,不打表,三百块钱爱走不走。”

  为了赶时间三人还是上了他的车,一路迎着夕阳疾驰而去,确实如司机所说,从机场一带开出去后四野越来越荒凉,先是乱而冗杂的市镇,接着变成乡村,路过大片大片的玉米和高粱地,路边时不时闪过一群穿着红红绿绿的孩子,好奇的回头盯着他们的车看。

  随着车子的颠簸,天色慢慢暗了下来,远处显现出的群山像躺倒的黑色巨人,很快最后一丝晚霞也寂灭了,月亮升上来,蜿蜒的山路铺陈一层稀薄的银色月光。

  “好饿。”尹舟抱怨,“不知道到了那鬼地方还有吃的没。”

  林言没搭腔,山路不比城市,窗外的月光照不进车内,黑暗浓的让人窒息。尹舟觉得无聊,掏出手机按亮了,蓝盈盈的光投射在他脸上,说不出的诡异。

  “关了,还没到地方,省着点电。”林言说。

  “反正没信号,有没有电都一样。”尹舟咕哝道,“带对讲机来还真对了。”

  阿颜从书包里摸出两只准备好的小木人递给林言和尹舟,各贴着一张写着生辰八字的黄表纸,他说这是替身,如果山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冲身,替身会先着道,从而给活人留出反击时间。

  大概是道士这种古老职业的关系,他在原始而黑暗的地方比城市要游刃有余许多,司机一直用后视镜观察车里的几个年轻人,忍不住好奇地搭话:“你们这几个孩子还挺迷信。”

  “在这种地方任何一种自然力量都比人强大。”林言想起一直盯着他的小女孩,表情不太自然,“师傅慢点开,路不好走。”

  “你们去柳木看亲戚?”

  “旅游。”林言笑了笑。

  司机有些诧异:“那里有什么好玩?鸟不拉屎的地方。”

  “来爬山,听说风景很好。”

  “噢,那个叫什么来着,驴友,我知道你们这些人,背着老大个儿的相机,一有时间就专挑偏僻地方体验生活,对不对?”

  林言没回答,反问道:“师傅,您知道那附近有座古墓么,听说最近要开发成旅游区。”

  司机说:“听说过,前段时间来了考古队,还上过报纸。”

  林言说:“那您知道二十多年前那里死过人么?”

  司机似乎觉得死人这个话题不吉利,后视镜里刚露出一点笑容的脸立刻绷紧了。

  “不知道,我不是那地方的人,你们到了自己打听吧。”

  再往后无论三人讨论什么,司机都不主动搭话了。柏油路越走越窄,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连路面也看不清了,汽车转过一道弯又一道弯,上完一道坡又是新的坡,夜风呼呼的灌进来,很快连尹舟这个话唠也没了动静,几个人静默无语,望着窗外一片片闪过的树林和黑黢黢的群山发呆。

  重复的景色仿佛催眠,林言有点困,打了个哈欠,往萧郁肩头蹭了蹭,那鬼斜过身子,体贴的让他枕着自己肩膀。

  远处出现了一点暗淡的灯火,一盏,两盏,稀稀拉拉的黄色小灯打破了窒息般的黑暗,司机怕他们睡着,咳嗽了一声,说快到了。

  林言直起身子朝车窗外看去,不知道是不是夜晚的缘故,这里比他想象的还要荒凉,甚至根本不像城镇,直到路过一片连在一起的二层小楼才依稀看出与村子的不同,全镇最高的楼不超过四层,煤渣路,没有路灯,山峦是街道的背景。

  “你们上次来也住这里?”尹舟也有些惊讶,“太老了。”

  “上次有大巴来接,出了机场直奔古墓旁临时搭的三合板房,没来过这。”林言苦笑,“都说了那回有人故意安排,我连去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就被带进墓里了。”

  司机把车停下来,一边抽烟一边往下搬行李,林言付了车费,问他打听宾馆的位置,司机随手朝马路对面一指:“喏,就那,全镇最大的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