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溪石
贺渊发现这种情况,二话不说将他带了下来,可就连他也无法解释为什么萧阑会出现这种异状。
但他们如果要出去,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而已。
所以两人再次来到这里,后面还跟着刘教授和江秀敏他们。
不舒服的感觉依然存在,但贺渊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他不至于像第一次那么严重。
胸口依旧会疼,浑身甚至有种灼热感,像有人拿着刀子,一刀一刀地往他身上割。
萧阑试图闭上眼去细细感受这种感觉,然后描述出来。
“有点像……吃坏了东西,但人家明明没有乱吃啊……我有种感觉,”他靠在贺渊身上,有气无力地看着眼前的池水。
“嗯?”贺渊揽着他,将他的大半重量转移到自己身上。
“这个池子里有东西。”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凹陷,四周并没有人工开凿的痕迹,里面被人为注入池水,只不过不是寻常的水,而是鲜艳夺目,腥味浓郁的血水。
后头跟上来的人听到这句话,立马就停住脚步了。
不止萧阑严重不适,他们也受不了这股血腥味,纷纷变色掩鼻。
苏介张口结舌:“这一池……”
于叔接道:“是真的。”他看不惯苏介胆小,故意刺激他。
果不其然,苏介脸色刷的就白了。
贺渊却没理他们的反应,只看着萧阑:“有什么东西?”
“形容不出,就觉得有,有点熟悉,但,”萧阑顿了顿,“很厌恶。”
他越发有气无力,脸色也更白了些。
这个人虽然没心没肺,整天口无遮拦,但他从来没有用上厌恶这样的字眼去形容人或事,这是第一次。
贺渊脸色沉凝下来,盯着池水,掠过一丝杀气。
他感觉到了这里血腥和怨气很浓,想必填过不少人命,却丝毫没有萧阑那种感觉。
兴许只是针对他一个人的……
那么,跟前世诅咒有关?
四周壁上嵌了些夜明珠,照得血池池水的颜色更加浓郁可怖,四周没有过道,只有池子正中间,一条石头铺成的路通往对面,但到了对面,似乎是一条往下的阶梯。
也就是说,这个血池的方位是最高的了,过了这里再往下,也不知道通往那里。
“要从这里过去?”江秀敏指着那条路问贺渊。
“嗯,可能不好过。”
“为什么?”路修在血池正中央,平平稳稳,能够踏脚的地方还很大,怎么会不好过?
贺渊冷冷道:“一个填了这么多条人命的地方,单单修了一条宽敞的路等着你过?”
众人闻言,又思及耳边充斥着的血腥味,都有些变色。
作者有话要说:
无责任小剧场:
阑尾自我介绍:
哈喽,我叫萧阑,外号阑尾,人称“人见人爱缺心眼”。
前世阿爹都喊我小扶苏,宝宝,今世贺小黑压根就不称呼了,有事直接进入正题,搞得我很郁闷。
第94章
“……我们赶紧过去吧。”纪一鸣看了看手表,眉头微微皱起,表情有点紧绷。
只有离他最近的萧阑,听清了他如同自言自语的前半句话:时间不多了。
贺渊表情淡淡,对萧阑说了句跟上,便往池子走去。
纪一鸣后脚忙跟在他们后面。
其他人面面相觑,谁也不肯踏出脚步,于叔嘿笑一声:“不就是过个血池吗,想当年老子在部队枪林弹雨出生入死,比这恶心的事还见得少了!”
说罢也走了过去。
也不知道得多少条人命的血流光了,才能聚集起这一池的血水。
光是走在上面,腥膻味扑鼻而来,如同置身于血水之中,越发令人昏昏欲吐,脚步不稳,胆子小点的,腿肚子已经开始打颤。
有些人掩住口鼻,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气味像是浓郁得浸透过衣服指缝,直直熏入脑中,连于叔也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真他妈难闻!”
李青跟在后面,迟疑道:“这里面除了尸体之外,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否则味道不会这么奇怪的。”
像是为了回应他的话,在夜明珠的照映下,从浓稠几近黏糊的血水中,伸出一只手,抓向站在石头上的人们。
说是手,其实不过是一具手骨,白森森的骨头上面沾了些血水和腐肉,指节上甚至有些地方还没腐烂透的,带着乌黑发青的长指甲。
那手的动作飞快,几乎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紧紧抓住萧阑的脚踝,将他往下拽。
萧阑猝不及防,被那股力气扯得失去重心,往旁边栽倒,掉入血池之中,黏稠的液体让他立即没顶,连涟漪都没掀起一点。
纪一鸣跟在后面,眼明手快抓住他的衣角,也跟着一起摔了进去。
等贺渊回过头的时候,两人已经不见了。
谁也没见过他脸色这么难看过,平日八风吹不动的冷静此刻全部化作狠厉与焦灼。
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他却也纵身跳进去了。
众人看着这一幕,全都呆住了。
陈白也想跳下去,却被人死死拉住。
于叔骂他:“你疯了?!”
陈白双目赤红,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死命挣着,可刘教授和于叔一左一右按住他,让他挣脱不开。
吕四爷他们跟贺渊萧阑却没有这么深的交情,回过神之后,二话不说就往前跑去,生怕再碰上另一只鬼手。
萧阑只觉得脚下一直失重,仿佛在不断下坠,却永远没有尽头,那种感觉经常在噩梦里出现,如同从高楼上掉下来,却在落地的那一刻惊醒。
他没有惊醒的感觉,是因为神智还是清醒着的,但随着而来的,却是更加奇怪的感觉。
身体像缩水一般变成小小一团,连路都走不稳,鸭子似的摇摇摆摆向前。
然后,被人抱了起来。
“小公子眉目清贵,以后必有大造化,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请大王为公子赐下名讳!”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扶苏,扶苏……此子便叫扶苏罢!”
温暖的手掌摩挲着自己的头发,脑袋靠在那人宽阔的胸膛上,听他如是大笑道。
周围传来一片恭贺歌颂之声。
这是自己,但又不是自己。
久远而熟悉的记忆慢慢揭开,在这一刻,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清醒地认识到,所谓的前世,早已铭刻在灵魂之中,无法忘怀,无法抛却。
其时,六国尚未统一,那人也还未称帝,意气风发而精力旺盛,每天沉浸与奏折与朝政之中,身边还不忘时时带着他这个众所周知,备受宠爱的长子。
人人都认为,这个自幼聪颖活泼的公子扶苏以后毫无疑问,理所当然,也会继承王位,成为下一任的秦王。
瞒着宫女偷偷下池子捉鱼,差点被水淹死,幸好还有个半大不小的少年路过,跳下水拼命将他拽起来,青稚的眉间不掩焦急,还有隐隐怒气。
“公子千金之躯,岂可轻易犯险,若此番无毅路过,后果不堪设想!”一本正经的语气半时是教训半是斥责,这少年不知道扶苏公子的顽皮整座秦王宫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真个是上蹿下跳,人人闻之色变。
他眨眨眼,浑身湿淋淋地像只被拎出水的小猫咪:“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放下他,行了个礼:“末将蒙毅。”
他年纪太小,还未够资格随父兄上战场,蒙家的男人功勋卓著,为国家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强烈的自豪感和认同感深深烙在少年心理,“末将”两个字纯粹是脱口而出,也预示着他未来的命运。
棉花团子般的扶苏公子喔了一声,笑嘻嘻地拉着他就走,失足落水几乎没有在小娃娃身上留下任何阴影。
少年一头雾水:“公子?”
“走,掏鸟窝去!”
“……”
两人谁也不曾料到,这一邂逅,就是从生到死的永世相随。
“扶苏,不要跟在阿爹后面,要是不小心踩到阿爹的衣服,跌倒的是你,到时候鼻青脸肿的可别哭鼻子!”男人无奈地停下来,看着身后的小尾巴。
“阿爹去哪里,我也要去!”
“阿爹要去见一个人,他很有才能,以后也许是个不错的助益。”
“比当年的吕丞相还有才能吗?”粉雕玉琢的包子脸上嵌着一双比上好的黑宝石还要莹润的眼珠,此刻正眨巴眨巴地望着父亲。
童言无忌。
一丝阴霾自脸上掠过,男人嘴角扯起笑容:“对,比他还有才能。”
“那我也要去见!”
“好好,阿爹带上你。”
“阿爹以后做什么都不许抛下我!”
“哈哈,那你就当阿爹一辈子的小尾巴吧!”
曾经亲密地每夜抵足而眠,连用膳都不曾分离的父子俩,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裂痕的?
他已经记不清楚了。
也许是渐渐长大,有了自己的政见和主意,无法再认同那人做的每一件事情之后。
也许是在几次当廷辩驳,为别人求情,耗尽帝王对他的耐心和宠爱之后。
又也许,是跟胡亥常常在那人面前诋毁自己之后?
无数细微的小事叠加起来,雪球终于越滚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