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颜凉雨
“你这身份转变得还真快。”
“托你的福总算让我意识到了自己尴尬的‘空气地位’,所以现在我也不认他们了,要进行‘空气的报复’!”
“为什么听起来毫无杀伤力……”
一巴掌呼脑袋上,马维森总算安静了。
傅熙元决定以后能动手就不BB。
“之前没在篮球馆搜着钥匙的时候,我们只有乔司奇的一辆车,当时就想过到车库之后怎么办。后来商量出的方案就是,到车库之后关门打狗。”
“就是车库里的丧尸?”
“嗯,我们分析车库里的丧尸身上挂着车钥匙的可能性比较高,最顺利的情况就是引诱几个看起来最像有车族的丧尸到僻静处撂倒,搜身。”
马维森艰难咽了下口水,总觉得重点不在傅熙元说出来的这半截,而在他没说出来的那半截:“要是最不顺利的情况呢……”
“地下车库里都是丧尸根本没有让我们诱敌的僻静处。”
“然后?”
“再看呗。”
“……这他妈是人类的战术的吗!!!”
傅熙元没好气地擦掉被喷一脸的口水:“那你行,你来给个战术!”
马维森颓了。
傅熙元还想乘胜追击再怼两句爽爽,可瞅马维森那蔫头耷脑的倒霉样,话到嘴边,再三盘旋,还是咽了回去。
这家伙气人的时候能让人吐血,但可怜起来又真让人下不去手,更要命的是还可以反复在这两种状态中切换,他本人爽不爽不清楚,但作为路人,傅熙元是真的酸爽,既无奈,又无力。
比如现在。
明明想怼,话到嘴边咽回去也就算了,还他妈换成了宽慰:“往好的方面想,虽然咱俩去地下车库困难重重,但说不定能在里面跟大部队会合呢!”
马维森斜眼看他,从表情上看内心应是毫无波澜:“你这不是往好想,是往科幻想。”
“……”
傅熙元又想踹人了,可马维森接下来的话让他怔住——
“换你是戚言,你会带着十几条生命放着生门不出,原地等待不知道流落哪里不知道何时回归甚至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两个同学吗?”
这个问题傅熙元无法回答。
这不是感情远近亲疏的问题,也不是道德与情感博弈的问题,而是最直接也是最简单粗暴的“价值”问题。
为了两个“可能存活”的生命,让另外十四条生命都处于“时刻可能丧命”的危险之中,是否值得?
鬼知道地下车库现在是什么光景。能顺利进入车内怕是都要费一番九牛二虎之力,难道进去之后不开车尽快逃离,而是等着两个很可能遥遥无期的同学吗?
“我最开始跟体院那些同学在一起的时候就是这样,”马维森抬头看天,仿佛苍穹里正闪回着某些过往片段,“总会有人掉队,走散,或者在逃命中丧生,但剩下的人只能继续往前逃,没人会回头看。不是他们不想,是他们不能。”
马维森的话里破天荒没了埋怨,甚至,还隐隐带着些许认命的释然。
傅熙元想起了自己逃出来时,也是许多同学一起,可最后到了食堂,只剩下他们六个,那便是最初的武生2班。就像马维森说的,看见同学被丧尸攻击啃食,他们不难过,不想救吗?当然想。可那种情况下,连自身都难保,谁还能去顾别人。
同难兄难弟一起看天,傅熙元在渐渐渺茫的希望里,忽然笑了下,不正经道:“我的班干部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云彩来救我……”
“死心吧,”马维森乐着接话茬,“除非咱们是仨人失联,带上宋斐,没准还能等到戚言的云彩。”
“你知道他俩的事?”傅熙元检索一遍过去几小时的记忆,没搜到班干部跟新同学出柜的资料。
马维森无语:“他俩都腻味得要打马赛克了,你当我瞎?”
傅熙元重新打量转学生,觉得不能再用老眼光看人了:“观察力可以啊。你还真是,除了说话招人烦,其他都行。”
马维森不满挑眉:“可以?流动的水没有形状,漂流的风找不到踪迹,任何奸情的推理都取决于心。罗庚喜欢林娣蕾,赵鹤对黄默有好感,周一律乔司奇不清不楚,戚言宋斐死了都要爱,唯一看透真相的是一个外表看似花瓶,智慧却过于常人的……操,为什么又踹我!!!”
一片云飘过来,遮住了月亮。
但云彩很薄,于是月光让依稀可见,只是变得很浅,很淡。
两个人有的没的说了一堆,可不知什么时候就静了下来。沉默,让低落和惆怅有了可趁之机,当它们终于席卷而来,傅熙元和马维森再无力招架。
第102章 热血易冷(下)
终于,傅熙元拍拍马维森肩膀,自己先站了起来:“走一步看一步吧。”
马维森惨兮兮仰起头,眼神楚楚可怜:“那咱俩先说好,不管谁落了单,另外一个都必须回头,找人。”
傅熙元定定看了他半晌:“请问在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怎么判断谁落单?”
马维森:“这确实是个比较深奥的问题……”
“滚蛋,”傅熙元没好气地笑,“一旦分散,必须想办法会合。”
“我就是这个意思!”马维森头如捣蒜。
傅熙元舒展筋骨,末了长长吐出一口气:“走起。”
马维森腾地站起来:“声东击西还是直接清场?”
武生班坚持到现在,其实战术分大类也就这两种——前者,制造噪音吸引丧尸集体离开;后者,引诱丧尸进入攻击范围,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最后全部清理干净。
但傅熙元没想到马维森入班才几小时,从奸情到战术,竟已无一不精。
要不是性格实在有缺陷,其实这人也可以当个班干……算了,这人实在性格太有缺陷。
暗搓搓地腹诽马维森让傅熙元心情愉悦,不过很快他就想到,所谓“班级”或许已经是过去式了,于是那愉悦瞬间变苦,最后成了萦绕不去的惆怅。
没有愤怒,只有惆怅。
他不怨那十四个人没有回来找,不,应该是非常理解他们的选择。按理说心态到这种程度已经可以了,但他却不行,他还要加上不舍。他真真切切舍不得那一班伙伴,甚至非常懊恼自己脱了队,就像幼年搬家,必须跟小区里的玩伴们告别时一样,恨不能抱着电线杆子不撒手。
那时候的小傅熙元哭成了泪人。
现在的傅熙元,再难过,也只是眼睛酸了酸。
“喂——”马维森在战友眼前快把自己五个指头晃掉了,“你可别吓我,等会儿打起来你要这么走神,我会死的!”
傅熙元囧,挥掉面前的手,也一同收起了心里的复杂情绪,总算接上了之前的话题:“丧尸太多,清不干净的,还是声东击西,想个办法把他们引出来去别处,然后我俩进阳光房。”
马维森:“如果下面楼梯还有丧尸呢?”
傅熙元:“不走楼梯,坐电梯。”
马维森:“……会不会有点作死?”
傅熙元:“我们去B1,也就是说电梯只下一层就开门,这么短时间要是还出问题,那我俩也不用往外跑了,命里就没逃出生天这条线。”
马维森:“不不,电梯问题不大,如果轿厢里面有丧尸,大不了我们不进了,跑回房顶。我担心的是电梯下去开门之后,万一B1都是丧尸,或者丧尸就守在电梯门前呢?”
傅熙元:“硬着头皮往外突。”
马维森:“……你的做事风格一直都这么硬朗吗傅哥?”
傅熙元:“我还可以更……”
“啊啊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尖叫,像一道闪电,划破夜的静谧。
那声音太近了,仿佛就在头顶,傅熙元和马维森不约而同一个激灵,立刻抬头去望!
然而没等他们看清,黑洞洞的厚德楼上便落下一个黑影。
啪——
熟悉的闷响,带着骨骼折断的声音。
同致远楼一样,尸体血肉模糊,不成人形。
就落在阳光房旁边,距离太近了,近到惨状触目惊心,血腥浓烈扑面。
阳光房里有丧尸闻讯而出,可当扑到尸体上,发现人已经死透之后,又兴趣缺缺地散了。
当十几个小伙伴在一起的时候,这样的事情只会让人觉得难过。可现在,傅熙元和马维森能清晰感觉到心里在慢慢变冷。
这和身体的冷不一样,身上冷,他们可以裹紧衣服,甚至来回活动增加热量,可心里冷,他们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感受着它的寒气逼人,最终冰封绝望。
——某个瞬间,他们甚至以为躺在那里的就是自己。
“楼下……有人吗?”
厚德楼上方传来颤抖的声音,带着不确定,更带着恐惧。
二人迅速抬头,很快,便锁定坠楼者正上方五层的窗口。
窗口里亮着灯,清晰照出窗前的人影,但背着光,又有一段距离,二人看不见她的脸。只能从声音推断,是个女同学。
阳光房这边路灯很暗,大片面积都藏在阴影里,要不是这俩人一刻没消停过,其实从楼上很难发现。
“有人——”
马维森和傅熙元的回应几乎是瞬间的,生怕晚一秒,自由落体又多一个。
楼上静默半晌,再出声时,已带上哭腔:“你们能帮我看一眼我同学吗……”
二人面面相觑,下一秒,鬼使神差地一起看向地面上的血泊……
可最终傅熙元还是不死心,艰难地问了一句:“你同学……在哪?”
寒风灌进袖口衣领,在二人身上带起一阵颤栗。
然后他们听见楼上开始哭了——
“她刚刚跳下去……”
风吹云散,月光重临。
地上的尸体在夜幕下清晰起来,散乱的长发,诡异的肢体扭曲,仿佛仍在身下涌动的鲜血。
楼上的女生也看见了,但或许从她的角度,只能借着月光看见同学的大概轮廓,却看不清具体模样。
于是二人听见那哭着的声音问:“她死了吗……”
傅熙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生怕一个不小心,楼上的重蹈覆……
“你到底是希望她死还是不希望啊!!”
马维森受不了了,他可没傅熙元那么好耐性,直接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