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颜凉雨
王轻远:“证实了吗?”
戚言:“基本算吧。我查看了所有的尸体,它们的肌肉和脂肪都还保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打个比方,如果一个人一个星期不吃饭光喝水,为了维持生命,身体就会急速消耗脂肪和肌肉,像我们在图书馆发现你们的时候,单用看的,这种消耗都非常明显。但是刚才那些尸体身上,不光表面看不出来任何长期不进食形成的消耗,切开之后观察内部切面,也没有这种迹象。”
王轻远:“结论是?”
戚言:“它们的新陈代谢极慢。”
王轻远:“永生?”
戚言:“应该不至于,但不吃不喝坚持个一年半载,或者三年五载,没准可以。”
王轻远:“三年五载之后呢,一起死光光?”
戚言:“存在这种可能。”
王轻远:“到时候场面一定很壮观。”
戚言:“是啊……”
眼见两位学霸陷入了对未来的无尽畅想,剩下六个同学彼此相望,满心无奈。最后宋斐做代表打断了学霸们的忧思:“您二位能不能把对丧尸的牵挂放一放,先操心一下咱们怎么坚持到三年五载……”
第41章 家常饭菜
丧尸或许不用吃东西,但武生1班的同学们还是要祭五脏庙的。如果这场求生战役真的要打个三年五载,那么估计“这回我们怎么打”的战斗内容都占不到10%,剩下全是“这回我们去哪吃”。
时间在难得认真正经的讨论中悄然而过,转眼就到了中午。冬日的太阳温柔得像情人的眼眸,满地霜雪在这样的注视里开始悄无声息地消融。但这注定是一个舒缓而漫长的过程,因为那带着淡淡温暖的光实在温柔得有些过,仿佛每消融一朵雪花,都会让它心生不忍,于是拼命压抑着自己的热度,让这个银装素裹的世界留得久些,再久些。
“我们是不是该生火做饭了?”李璟煜肚子已经叫半天了,见没人起头,只能试探性地提议,同时隐晦表达了不想再吃真空甜糯栗子仁和威化的立场,“不会午饭还吃零食吧?”
“还吃零食?!”相比李璟煜,乔司奇同学自由奔放得多,想啥说啥,直抒胸臆,“我现在馋肉馋得每回吃东西都咬舌头,再这么下去我容易咬舌自尽!”
周一律也想吃饭吃肉,但对于Johns的控诉不能苟同:“你馋肉?那么多鱿鱼丝牛肉干都喂狗肚子里去了?”
乔司奇脸上有些挂不住,好半天才悻悻地小声咕哝:“你不也吃了吗。”
周一律连白眼都懒得翻了:“对,多谢你赏我那两丝儿。”
林娣蕾忍俊不禁地站起来,活动一下胳膊腿,用手腕上的皮筋把头一扎:“想吃啥,姐给你们做!”
李璟煜:“米饭!”
罗庚:“馒头!”
Johns:“肉!”
戚言:“多少也带一些蔬菜,营养均衡。”
王轻远:“那就再加个汤。”
周一律:“那边不是有烤箱吗,其实来点焗饭、千层意面什么的异国风情也不错。”
“……”林娣蕾低下头,一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待重新抬起脸,笑容可掬,一字一句极轻柔道,“刚刚你们说得太快,我没记住,能再重复一遍吗?”
武生1集体咽了一下口水,就在这个瞬间,七灵魂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默契——
“管饱就行。”
一层后厨的大锅灶一体成型,长条带状,上共有十几个灶口,每个灶口上都坐着巨型炒锅,大到炒菜铲子都跟铁锹一样,一锅出来就是整整满铁盘,妥妥的大锅菜。
空间广阔的一层后厨里有两个独立小房间,分列后厨两侧,一个是存放米面粮油的仓库,一个是灶台尽头七八米开外设立的单独燃气间。透过玻璃可以看见里面立着四个燃气罐。显然这就是这十几个大灶的燃料来源。这些燃气罐的个头比普通家用的液化气罐要大得多,乍看有些怪,但与大灶、大锅一匹配,倒也画风一致了。
往食堂跑的时候大家还曾担心过,如果食堂做饭用的是全市统一供应那种燃气管道,那现在暖气都停了,煤气天然气什么的怕也好不到哪里去。直到跑进这里,发现用的是燃气罐,才暂时安心。
不过随之而来的问题更严峻——燃气罐是固定容量的,里面的燃料用光了就要整个更换,现在的情况下肯定不会有人来给更换了,那后面再烧饭做菜,该怎么办?前期或许还能从二楼三楼的后厨里找剩下的燃气罐,当然会不会和2班同学发生争抢又是个头疼的事,但就算弄来了,总也有用完的一天,到那时候又该如何?弄个奥林匹克圣火那种永不灭的火堆并不现实,整个食堂里能找到的可燃烧的东西简直一只手就数得过来,面板,擀面杖,over。剩下全是不可燃烧的锅碗瓢盆以及外面的塑料排凳金属桌。
既然暂时无法可解,那就先顾眼前吧。
林娣蕾走到燃气间里,围着燃气罐们仔细查看,末了挨个拍拍,哄孩子似的:“但愿你们能多坚持几天。”
作为汉子里仅存下得厨房的硕果,周一律自然要帮着打下手,故而也跟进燃气间。见林娣蕾对着燃气罐许愿,索性上前抱住罐子,挨着个的用力摇两下。
罐内液体随着周一律摇晃的节奏,发出一阵阵声响。
少顷,周一律把最后一个罐子重新立稳,公布鉴定结果:“有两个大概剩下一半,另外两个剩得少一点,最多也就三分之一。”
林娣蕾其实没用过燃气罐,家里一直走全市供气管道的,来了大学偷摸做饭也是用电,故认真求教:“还能用多久?”
“我家以前用的那个罐子,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15公斤吧,”周一律家这几年也不再使用燃气罐了,他只能凭着模糊的印象努力去回忆,“正常做饭的话,也就一个半月。”说着他仔细看了看眼前的瓶身,上面赫然写着50kg,粗略一算,周一律心里有了数,“现在这里剩下0.5*2+0.33*2也就是1.66大罐,大罐是小罐的3.33倍,1.16*3.33*1.5也就是8……得,小数点后面就不仔细算了,就当八个月。”
“八个月?你确定?”
“理论上吧。”周一律也不敢说得太死,万一同学们奔着一年准备,结果刚到四个月,噗,灶火灭了,估计他的生命之火也就跟着一起消亡了。
哪怕只是理论上也是足够让人振奋了。林娣蕾几乎是哼着小曲在周一律的指导下点燃了灶火……
轰!
巨大火苗燃起的一瞬间,要不是林娣蕾躲得快,前额几绺滑落下来的头发能被燎没。
“你、你家火也这么猛吗……”
“呃……”
“再给你一次机会。”
“按照这种燃烧速度坚持两个月肯定是没有问题哒!”
“有没有人告诉你在女人生气的时候卖萌等于自杀?”
“……”
食堂灶口和家用不同,是专门设计的,火力之旺盛简直令人发指,周一律在燃气间里调试了半天液压阀,均以失败告终。调太小了,火直接灭掉,好不容易稳住火不灭,火苗和家里做菜火苗基本差不多,没等高兴,就发现这样的火候对于大锅灶来讲根本不够,菜放到锅里半天也不热。如果坚持用这么小的火,单位时间里燃气使用量是降下来了,可等菜熟,燃气使用的总时间便会被拉长,结果用量仍然是那么大。
如果非要在大火快炒和小火慢熬里选一个,周一律宁愿节省时间来个痛快的——思及此,他也就不纠结了,果断上大火。
这就苦了林娣蕾。
这盘菜炒得简直手忙脚乱,整个过程中她都无比怀念二楼的小灶,因为在那里她可以从容地煮豆芽汤,而在这里必须用四倍快进的速度翻炒,否则菜就糊了。
这边林娣蕾热火朝天地抡铁锹,那边周一律跟蒸饭机较上了劲,研究半天才勉强将铺好米浸好水的蒸饭铁盘送进去,抱着试试看的心里,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按键启动。
六个小伙伴在远处围观了全程,此时感慨万千——
乔司奇:“他俩看着好像比打丧尸的时候还紧张……”
李璟煜:“干得太投入了。”
罗庚:“而且出汗了,这么冷的天,他俩出汗了。”
乔司奇:“你们这话说得好像他俩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似的。”
王轻远:“只有你这么想!”
宋斐、戚言:“呃……”
“对不起,是我太不合群了。”唯一没有取得驾照的王同学决定去旁边自己静静。
夹生的米饭,爆炒到入口即化的白菜,幸而里面有分量十足的肉片,拯救了这顿灾难般的午餐。武生1班也顾不得八个人吃一个菜是不是太可怜的问题了,反正菜有一大盆,于是久违的家常菜味道里,全狼吞虎咽起来。
起初还有人抽空说两句话,鼓着腮帮子咕咕哝哝,或点评饭菜,或闲侃聊天。可到后来,就再没人出声了。
某种异样的情感随着渐渐暖起来的胃,一同复苏。
以前,没有人会觉得这样一顿普通的饭稀奇,但在吃了十几天的方便面八宝粥零食之后,在经历了种种惊险艰辛之后,坐下来,重新吃上这样的饭菜,便再难平静——原来世间最亲切的,就是那些你从不在意,却无比熟悉的东西,比如故乡的草木,父母的叮嘱,还有家里灶头日日飘出来的烟火气。
一滴眼泪落到饭里,林娣蕾捧着碗,低着头,努力眨了下眼睛,将后面还要出来的都憋了回去。
没人发现。
因为男同学们也没好到哪里去,该想家的想家,该想妈的想妈,只是男儿有泪不轻弹罢了。
宋斐吸吸鼻子,扒拉完最后一口饭,觉得气氛有点压抑,四下看看,忽然灵机一动,悄悄起身。
“你拿铲子干嘛?”还没吃完的乔司奇眼尖地发现宋斐去另外一口空着不用的大锅里取出了炒菜铲子。
“没事,你吃你的。”宋斐敷衍着,往窗户那边走。
乔司奇耸耸肩,不再理他,继续埋头吃饭。
其他小伙伴也纷纷看了眼宋斐,但鉴于后者习惯性地不走寻常路,所以战友们也就随它去。
除了戚言。
宋斐一找铲子,戚言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了,所以从头到尾警惕着。
宋斐不知道,还当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呢,确认外面依然没有丧尸之后,悄悄打开窗户,用和铁锹几乎没有分别了的大锅铲伸出去,从尚未融化的地上轻轻铲了一层不薄不厚的雪。末了小心翼翼地收回铲子平放到地上,关好窗,蹲下来把铲子上的雪拢到一起,在手心里捂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雪团。
万事俱备,只欠倒霉鬼。
露出贼人的坏笑,宋斐转过身来,刚想往回走,正对上戚言危险眯起来的眼。
宋斐囧,连忙做了个“嘘,保持安静”的手势。
戚言眼里闪过一丝狐疑,但并没有出声。
宋斐蹑手蹑脚走到还在吃饭的王轻远身后,食指一勾他后脖领,另一手的雪团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送进了他的脖子。
等王轻远反应过来不对,冰凉的雪团早已滚入他衣服深处,所到之处,一片冰镇的酸爽。
王轻远居然忍住没叫,但人是一下子跳起来的,看一眼宋斐的表情和窗户根底下的铁铲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二话不说也走过去开窗铲雪!
半分钟以后,王轻远的雪团被宋斐灵活躲开,最终砸到了他身后的乔司奇脸上。
乔司奇哪能吃哑巴亏,立即加入战局。
如此这般没几分钟,整个武生1班都进入了欢乐打雪仗模式。虽然不敢太放肆地叫唤,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久违的快乐。
——除了戚言。
作为最先发现宋斐企图的人,戚言的情绪起伏过程是十分复杂的。最开始他是得意,看,我识破你了吧。后来是威胁,你敢扔我试试?接着从对方脸上的坦然判断出来,人家原本的目标就不是他。最后被临幸的还是他到现在也没办法喜欢上的王同学。
自作多情啊,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后厨一隅,打累了暂时休战的乔司奇和周一律两位同学,发现了远处战友不寻常的安静——
乔司奇:“他又坐那儿想啥呢?”
周一律:“不知道。”
乔司奇:“看起来非常烦恼啊。”
周一律:“心思太重,总想太多。”
乔司奇:“你要是喜欢上宋斐那样的人,还能没心没肺继续傻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