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颜凉雨
西区没有学生食堂,但有园丁餐厅和一个饺子馆。
园丁餐厅名叫餐厅,其实也是食堂,共两层,规模大概是他们所在主食堂的三分之一,同样窗口刷卡就餐,与这边无异,故而消费主力仍然是西区的同学,辛勤的园丁们往往是万绿从中一点红。
饺子馆则是校内唯一的商业餐饮门面,占地面积也不小,除了饺子还兼顾精品私房菜,据说学校一直是不让商业餐饮进入的,不知饺子馆老板怎么就神通广大谈下了买卖,最终一枝独秀。
东西区的距离不算太远,但也不算很近,所以除非想到主食堂吃特色,否则西区的同学很少特意过这边来吃饭。
包括现在,他们逃命的方向也是园丁餐厅。
于是戚言只能看着他们越来越远,直到连影子都消失在喧嚣尽头。
“西区?”
“嗯,”戚言身上还带着凉气,“往园丁餐厅跑呢,估计跟我们这边情况差不多。”
“西区人也不少,”林娣蕾叹口气,“食堂还没有咱们这边大,情况只会更糟。”
“操,我还想着这边不行就去那边呢,”吴洲一脸绝望,“看来是没戏了。”
“兵哥哥们到底啥时候来啊。”
“警察叔叔也行啊……”
小伙伴们你一言我一语,牢骚多,干货少,终也没聊出个所以然来。
眼下的困境像是一道无解的题,怎么答都不对。
最后还是一直安静着的黄默开口,既然没辙,那就该养病养病,该休息休息,等所有人都生龙活虎了,再难的坎儿咱们也越得过,再难的路咱们也踏得平。
小伙伴们不知道黄默哪里来得自信,但又莫名其妙被这种自信感染得心神安定。
——宋斐的自信像可乐,喝起来爽,但你偶尔被碳酸噎打嗝,也会想要抨击一番。可黄默的自信像清茶,入口香,回味甘,低调奢华有内涵,神秘雅致逼格满。
第85章 另辟蹊径
这一夜武生班和化学十三郎都没敢怎么睡,即便闭上眼,也是眯着,警惕着,生怕新人们再出幺蛾子。
可人家那二十九个倒睡得香,缩墙角里一个挤一个安详得就像依偎在妈妈怀抱。丁识渊更是凭借关系户身份,直接享用了李璟煜的半卷铺盖,跟周公幽会得那叫一个深入绵长。
翌日早上,四个病人的症状都有不同程度的缓解,高烧的退了不少,低烧的彻底不烧,后者甚至还能发出零星声音,诸如“我想吃肉”什么的。可新人里又有几个不舒服了,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吓的,骤然一放松,全找回来了,幸而黄默发现的早,给他们喝了冲剂,算是顶了过去,没真发展成什么病症。
那之后,五十几号人度过了相安无事的两天。其间东西区宿舍都不止一次有人冲出来过,但再没有形成规模,最多的时候一次也就冲出来三四个人,要么直接被丧尸围住全军覆没,要么慌不择路,最终也不知道逃向了哪里。
新人们被没收的武器仍然被集中看管,暂时还没有物归原主的打算。但无论是武生班还是化学十三郎都看得出,经过三天新闻联播的洗礼,这些人已经平静下来,理智回笼,甚至有一些已经开始因为想家想父母而偷偷哭,横看竖看都比较接近无害的普通同学了。
黄默最开始还会分出比较多的精力照看他们,后来就慢慢让他们自己待着了,只要不惹事,后厨里随便自由活动,也避免了让他们有一种被人软禁的抵触感。
三位生病战友,周一律是最先彻底退烧的,接着就是冯起白,乔同学则拖拖拉拉到最后,他退烧的时候,周一律都能坐起来跟战友们分享病后感了。
听说了乔司奇病中还心系冰柜玻璃横抱恶人大腿等光辉事迹后,周、冯二位同学均大为震动,诚心叹服,尤其是周一律,原本想嘲笑乔司奇退烧慢的,瞬间改口,转折之生硬,可作为尬转范例,听得冯起白都想发满屏弹幕帮他把脸遮住。
尸潮爆发的第二十七天,雨夹雪。
武生班健康小伙伴们这两天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去探了一下二三楼的后厨,结果比他们预想的还要糟糕。
二层后厨都是小单间,日料也好,川菜也好,西北风味也好,诸如此类的特色小门面根本不会大量囤积食物,即便有冰柜或者冰箱,容量也不大,有的甚至没有。至于放在常温里的鱼肉菜无一幸免,全已变质。宋斐他们只能这家扛走一袋米半袋面,那家拎走几盒鸡蛋半筐土豆,同时搜寻少得可怜的冷藏设备。
三层比二层好一些,起码冰柜是大的,但比一层来,也是根本不够看,毕竟去三层就等于下馆子,客流量远低于日常就餐。
千辛万苦把这些东西都弄到一层后厨,眼见着消耗的储备总算有了补给。
化学班和新同学们都眼前一亮,但武生班却更坚定了离开的念头——只有这些了,再吃完,真的无路可走。
那之后,宋斐便无所事事,只好对着窗户发呆。百叶窗片被调成可以窥见外面的平行状,于是宋斐见证了从多云到阴霾再到落雨的全过程。
跟他一样仰望苍穹久久不能自拔的还有乖乖养嗓子的赵鹤和大病初愈的乔司奇。
这天气看着像下小雪,可落到玻璃上就成了水珠,于是三个人各执一词,为小雨、小雪还是雨夹雪而争论不休。
戚言坐回不远处,开始擦枪,擦水果刀,擦剪刀,保养自己身上的一切装备,时不时抬一下眼皮,看看那三人还能无聊到什么地步。
吴洲加入战局,以自己是东北人鉴雪经验丰富为由,挺赵鹤的雨夹雪,并在另两位“你俩一个院的投票无效”质疑中,思念起了家乡父母,一时气氛陡然变得伤感。
傅熙元在探二三楼的过程里再次深刻见识到了罗庚的军体拳,于是回来后迫不及待进行讨教;王轻远、何之问各单独靠在一隅,或沉静思考,或闭目养神;冯起白研究起了赵鹤的三角铁,并很快打得节奏分明动感十足,那在赵鹤手里怎么听都像废铜烂铁的东西愣是摇身一变,通体发光;李璟煜算是找到了吹牛逼的听众,将武生班一路的战斗描绘得上天入地堪比西游记,不光把小丁听得一愣一愣,连二十九个新同学都深信不疑,并表示这和他们在宿舍里听见的传说是一样的——尸潮爆发没多久,便有一队勇猛校友手持利刃大杀四方活生生冲出了一个黎明,最终在旭日的曙光里一骑绝尘消失在了希望的地平线。
化学十三郎还是老样子,自成一处小团体,说说话,谈谈天,追忆一下同学,展望一下未来。
午饭就是在这个时候好的。
一直帮林娣蕾和黄默打下手的周一律,帮厨做到底,直接将大锅里的菜和蒸盘里的饭各分成三大盆,挨个端给武生班,化学班,新人班。
一菜一饭,人人平等。
只身体还有点虚的乔司奇、冯起白和周一律,额外得到了一小碗鸡骨架汤。
“我的呢?”赵鹤伸脖子等半天,发现汤就三碗,这叫一个心碎,“我也是病人啊。”
傅熙元拍拍他肩膀宽慰:“你体格好。”
赵鹤:“体格好也需要关爱啊。”
“来,给你多夹一块冻豆腐。”宋斐把蓬松豆腐块送到赵鹤碗里,“我就心肠软,最看不得别人可怜了。”
“谢、谢。”赵鹤黑线,泄愤似的一口吃掉冻豆腐,结果被里面的热汤烫了个半死。
宋斐吓一跳,也没想到他能吃这么急,趁着对方光顾着喝凉水还没空理他,赶忙躲到另外一边,结果一跳一躲,想起来个事儿:“咱那冰柜还能用吗?”
赵鹤正想发飙,被宋斐这么一打断,注意力也放到了食物存储上。
“没事,”周一律出声,他帮厨,总从冰柜里拿东西,最有发言权,“里层玻璃虽然碎了,外面还有盖呢,就跟普通冰箱门似的,都能保温。”
宋斐放下心来:“哦,那就好。”
林娣蕾忽然叹口气:“其实不太好。”
武生班小伙伴们加临时编外人员丁识渊都被这话弄得停住了筷子,目光全部集中到林娣蕾身上。
后者也没卖关子,直接如实相告:“冰柜里的肉眼见着往下消耗,没看咱们今天都全素了吗,等再来几拨人,估计直接就要空了。”
“米面呢?”戚言问。
林娣蕾:“都还有,能比肉和菜坚持的久一点。”
宋斐:“咱们还有蔬菜?”
丁识渊:“萝卜啊。”
宋斐:“……”
“罐头呢?”李璟煜不死心地问。
乔司奇:“我偷偷过去看了,午餐肉基本吃完,剩的都是水果罐头、豆豉鲮鱼和老干妈,当主粮也太凶残了。”
“等等,”何之问举手提问,“你为什么是‘偷偷’去?”
乔司奇:“我说……偷偷了?”
全体战友:“嗯。”
乔司奇:“呃,那个,我吧,反正肯定不是去偷吃你们对战友就不能多点信任吗!”
全体战友:“……”
周一律:“人都傻成这样了咱们还计较吗?”
全体战友:“算了。”
乔司奇:“……”
为什么忽然觉得被小伙伴们鞭挞反而是一种幸福啊!
“黄默,”一直没说话的戚言开口,“之前你不是说我们应该尽早打算吗,我觉得不能再拖了,就现在,就今天,咱们得有个方向。”
其实在被点名的时候黄默就知道戚言想说什么了。头是她起的,却一直没下文,如今迫在眉睫,自然要找她。然而说实话,她也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这话前两天还不能说,免得大家跟着一起乱。
如今小伙伴们休养生息得差不多,新人班也稳定下来,那就把问题都摊开,大家一起头脑风暴。
“我这两天一直在想,脑袋都快想炸了,”黄默放下碗,有点不好意思地苦笑,“也没想出什么有用的办法。”
“晕,”宋斐都不知道该生气她自以为是还是该心疼她压力自己扛,“你一个人想啥啊,你要一个人都能想全了要战友干嘛。”
黄默怔了下,刚想开口,又被冯起白抢了先:“估计是觉得咱们这些人也想不出什么,说与不说一个样。”
黄默囧,连忙着急地解释:“这个真没有。我就是看前两天大家还都没缓过来,想着反正粮食暂时也够,就全心全意休息几天,等精气神都恢复了,再为这个发愁也不迟。”
“就你歪。”宋斐没好气地敲了一下冯起白的脑袋,“赶紧把刘海剪了,眼睛一挡说话都阴阳怪气。”
不等冯起白回嘴,他又跟黄默道:“以后不管有什么事儿,想了就跟战友说,咱们十好几号人呢,就算单个智商不如你,凑一起那脑子也比你沉。”
黄默噗嗤乐出声,欣然接受:“嗯,肯定碾压我。”
宋斐环顾小伙伴,继续道:“咱们所有人都一样,以后不管谁不管遇到想到什么事儿,都第一时间拿出来,大家一起扛。十好几号人呢,天就是塌下来,咱们手拉手也能筑起一道承重墙。”
周一律:“事关专业我得提醒一下,一面承重墙无法构成力的平衡是承不住建筑物的。”
戚言:“我也补充一下,单个智商不如黄默这种说法……”
王轻远:“我和戚言都持保留意见。”
宋斐:“……”
所以说爱学习的人最讨厌了!!!
黄默静静看着小伙伴们,心里很舒服。明明知道正在讨论一件非常严峻的事情,可她就是压抑不下来,只觉得从里到外的轻松,或许,还有那么些许暖意。
她是一个喜欢想很多的人,无论是同学还是闺蜜,都觉得她不够活泼,甚至有时候觉得她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跟谁都不分享。但同时又都觉得她很厉害,一有纠结事就愿意和她说,久而久之,她便习惯于做一个倾听者和解决问题的人。
连带着,她自己的问题,再辛苦,再艰难,也会自己处理,很少告诉别人,遑论求助。
但是现在宋斐直截了当给她定了性——我们合起来智商碾压你,所以有事必须找组织,反驳无效。
她干嘛要反驳。
她明明在偷着乐。
依赖伙伴的感觉很妙,妙到连被吐槽,听来都像唱歌,还是五音特别全那种。
“现在的情况是食物就这么多,咱们变不出新的,要么坐吃山空,要么开辟新粮库。”简单两句,戚言就把现状明了呈现。
“问题是哪还有新粮库啊,”周一律摊开自绘校园平面图,“西区食堂不用考虑,和咱们这边一样,超市快递点都被搜刮得差不多,图书馆的自动贩售机让咱们砸了,求实楼的自动贩售机让他们砸了,现在能剩下的顶多是其他院系楼的自动贩售机,还有篮球馆和游泳馆各有两台,哦对,教务楼里还有,但如果咱们能到教务楼,那旁边就是学校正门了,还不如直接出去到对面商业街呢。”
“咱学校对面那个还叫商业街?”赵鹤不想打断,但真的不能忍。
“村儿,村儿行了吧,”周一律从善如流地改口,“反正如果校内,能开辟的就是自动贩售机,前提还得是没被别的幸存同学打砸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