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佾
脚下，整个世界一片汪洋恣意，没有陆地，没有山岳，只有无边无际的水, 而这些水还在不断增加，水底，地面下沉, 暗流涌动，水面上，浑浊的洪水咆哮着冲向一个个小型保护结界，巨浪打下, 将那些结界狠狠拍入水中。
一只只化为原形的妖在水面上悲惨嚎叫，挣扎着想要逃生。但面对这巨大的灾难, 所有妖族都在这一刻显得无比弱小，巨浪袭来，那些动物在瞬间被拍入水中，彻底失去踪影。
直播间, 众人看着画面中仅剩的一些动物——它们还在绝望地挣扎着，一时间有些沉默。
“……忽然感觉到了天灾面前生命体的弱小。”
“那些动物，哦不，妖, 还能活么？”
“不知道，不过那些动物是被控制了的吧？”
“好像是……”
“这样真的好吗？？会不会太残忍了？毕竟那些妖只是被控制的啊！”
与直播间众多观众有同样疑惑的是河。
他化出稻草人的形象，出现在贺渊身边，同样低头看向下面末日一般的场景，半晌，脸上代表嘴唇的那根稻草轻轻动了动。
“界说，我们以前也是妖，是跟小秋一样的狐狸。”
“是。”贺渊点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柔了柔。
河却沉默了。
他们六人中，界对付的是那些魔物，而其他人的副本中，对付那些被控制住的妖族和人族的主力依旧是妖和人，只有他这里不一样，他对付的是妖，被控制的妖。
而他们，以前也是妖。
“让我对付那些妖倒不是问题，只不过他们似乎都是被控制的，如果他们本身并没有与我们作对的心思，仅仅是被人利用，那么我这样杀死他们，似乎有点过分了。”
像是洞悉了他的想法，贺渊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声音平稳道：“二哥，那些妖到了水底后都消失了。”他转过头，再次朝水面看去，“你不用担心，我把它们转移到了别的空间，没死。这样是为了给他们一个教训，也是以防万一。”
直播间——
“贺哥这么说我放心了……说实话作为联邦动物保护协会的成员我刚才的心情很复杂_(:з」∠)_……”
“是的，那些动物虽说是反派可也是被控制的，罪不至死。”
“贺哥心里还是有谱的！贺哥666！”
“等等，有人注意到贺哥喊稻草人守护神二哥么？？还有稻草人说他是妖，跟什么一样的狐狸？刚才是我信号不好么？”
“我这边也是！好几次信号不好，听不到他们说的话，什么情况？”
直播间的疑惑被解答，而画面中，河脸上代表两根眉毛的稻草动了动。
“为什么一开始不把那些妖关进去？”
贺渊摇头：“不同等级的生物，关不住。”河了然。
结界对面的那些东西，包括魔物、妖族和人族，顾沉渊所能控制的空间内，一无法幻化出多个世界将这三种生命体分开，二无法保证将三种生命体都关进空间后不会被他们突破，而这也是他需要他们六个人幻化出不同世界的原因。
收回思绪，河见到贺渊的视线在水面上某处顿了顿，接着双眼一亮，快速飞身下去，自水面上取出了什么东西。
从河的角度看去，那是一片蓝色的晶体。
而就在贺渊取出晶体的瞬间，他的身形蓦地一顿，猛地转过头，朝某个方向看去，脸上的表情也在瞬间变得凝重无比。
“怎么了？”河明显感受到了贺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狠厉与恼怒，身体也在这一刻高度紧绷。
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河下意识地想要询问界，却忽然想起，他们在交出控制权的时候，六人的联系便断了，他们六个世界中，占据主导地位的是贺渊，他们都是被贺渊主导的世界。
“怎么回事？”河忍不住再次问了一遍。
“村子，有人进了村子。”贺渊的面色很难看，他抬眼朝河看了一眼，“我回村子一趟。”
但说完这话，贺渊的身影依旧停留在原地，而他的眼中，似乎有什么黑色的风暴在酝酿。
河的声音蓦地沉了下来。
他意识到了什么。
“你进不去。”直播间——
“卧槽看中间的副本！贺哥说进不去，所以是这里吗？”“这是……反派大/BOSS出现了？”
“什么？！小秋对付反派大/BOSS？？！”
“贺哥之前不是在第一个副本说村子很安全吗[允悲]？？就这么被大BOSS进入大本营真的好吗？！”
“啊啊啊啊谁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个副本里小秋跟大BOSS对话又是信号出现故障啊啊！”
……
此刻的盛秋有些紧张，更有些震惊。
眼前和蔼可亲的中年男人笑着对他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他说他叫青浮。
他跟青浮界是什么关系？
盛秋的大脑有些混乱，看向男人的眼神也有了一瞬间的变化。
“不请我进去吗？”中年男人笑了笑，脸上的表情像是在哄着某个不听话的孩子，宽容而亲切。
盛秋抿了抿唇，还没说话，就听到青浮继续说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村子里的那些凡人。”
语气依旧带着哄孩子的宠溺感，眼中闪烁的也是和善与慈祥。
盛秋跟男人的视线对视了一瞬，嘴角的线条拉直，半晌，他点了点头，接着伸出手指向男人身后的黑色斗篷道：“你可以进去，但是它必须留在外面。”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盛秋知道自己在这个人面前根本没有反抗之力，村民们更加。
这里是贺渊所在的地方，如果被人从外界侵入，他肯定能在第一时间赶过来，但是到现在为止贺渊都没有出现，那就只证明了一件事。
这里跟贺渊失联了。
心下有些焦急，但盛秋努力稳住了自己的表情，在村口处找了一间空屋子，将人带了进去。
屋子是刚才一个大娘提供的，看上去很简陋，却被打理得整洁干净，屋子中间摆了一张桌子，堂前却放着六个手掌大小的雕像，盛秋之前没有注意，直到中年男人走到那一排雕像面前，他才看清楚那些雕像正是自己六位哥哥的模样。
男人似乎对这些雕像很感兴趣，对着那些雕像看了许久。
从盛秋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男人微微翘起的嘴角，诡谲莫测的眼神，以及……
略带嘲讽的表情。
盛秋愣了愣。
下一秒，男人忽然转过身来，对他笑眯眯地说道：“事实上，我不怎么喜欢威胁人的把戏，这种手段，到底有些卑鄙。它用那些人族和妖族来威胁你们，我也是没想到。”
听到这话，盛秋一窒。
所以现在这个说这种话是为了推卸责任吗？
“不过这种方法也确实很有效，不是吗？”
“你是谁？”不想再继续这种莫名其妙的话，盛秋直接问出了口，垂在身侧的手也悄悄握紧了。
“盛秋，唔，我能叫你小秋吗？小秋——”中年男人继续笑眯眯地说道，“谈判不是这么谈的。”说完这话，他的视线在盛秋的右手处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更加和蔼可亲，“谈判讲究的是策略，比如一开始，你要跟谈判对象拉进距离，让他放松警惕，才好进行下一步。你想要攻击我，想要变回原形。但是呢——”
“一，你对我缺乏了解，不知道我的底细，不知道我的实力。二，你手头没有任何武器，光凭你的原形，你可打赢不了我。”
被男人看穿自己的打算，盛秋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双眼紧紧盯着男人的双眼，声音平稳道：“所以我在问你是谁，你想告诉我。”
顿了顿，盛秋继续问道：“你叫青浮，你跟青浮界是什么关系？”
屋子窗外，一个黑色的影子一闪而过，传来小孩的尖叫声和跑步声，紧随其后的是一个大娘的声音。
“臭小子！客人说让我们回家等着！”
“我要去帮六位先生！”
“你能帮什么忙？不添乱就不错了！回去给六位先生祈愿！”
声音渐渐远去。
男人收回视线，眼中带着笑意看向盛秋：“你猜到了不是吗？你的六位哥哥化身为小世界，在凡人的愿力下成神。我名青浮，而你们之前所在的世界叫做青浮界。”
证实了心中的猜想，盛秋微微睁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如果这个男人就是青浮界的创世之神，为什么……青浮界会崩塌？那些事都是他所做的吗？
“没错，十五年前的事情，是我做的。”
“砰——”
盛秋猛地站起身，脸上的震惊与愤怒怎么也掩饰不住。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青浮界崩塌的时候，人族、修士、妖族，几千万人都死了！活下来的人族和妖族不到一千！你不是青浮界的守护神吗？你守护的不是三界的生命吗？！”
哥哥们为了保住村子，保住村民，情愿走出结界，可是这个守护神青浮所做的事情，却是把自己守护的世界毁灭，他这么做为的到底是什么？用几千万的生命换他的高兴吗？！
“嘘——”男人伸出手，拍了拍盛秋的肩膀，脸上的表情依旧是笑眯眯的，“你太激动了。坐下来。”话音刚落，盛秋只觉得肩膀上一阵巨大的重量传来，将他整个人都按在了椅子上。
“如果我告诉你，所谓的愿力成神，只是一场骗局，你会信吗？”
“什么？”
“如果我告诉你，你的哥哥们所谓的愿力成神，只是一时的，而这个成神，也只是骗局的一部分，你会信吗？”男人的笑容不变，在盛秋说话前摇了摇头，“这场骗局不是我布的。”
盛秋却咬牙：“不管是不是骗局，你让你的世界里几千万的人无辜惨死，这是事实。”
男人点了点头，挑眉道：“不错，这是事实。”
“但是——”他抬手指了指窗外，“我跟青浮界那些生命的关系，不是守护与被守护的关系。你以为你的哥哥们跟这些村民的关系是守护者与被守护者的关系吗？”
“错了。”男人叹了口气，“我也好，你哥哥们也好，我们跟那些生命的关系，本质上，是掠夺与被掠夺的关系。”
盛秋双眼沉了沉：“哥哥们跟村民们不是这种关系！”
如果没有哥哥们救下村子，就没有村民们对哥哥们的愿力，而没有村民们的愿力，哥哥们也不可能成神。哥哥们和村民们，本就是互相依存互相成就的关系。哥哥们感谢村民，因而给村子提供庇护，而村民们也感谢哥哥们，他们的愿力让哥哥们存在。
“几十万年前，我也是这么想的。”中年男人的声音饱含着叹息，他抬眼，静静地看向盛秋，“我问你，修士和妖族修炼，是为了什么？”
盛秋愣了愣，这个问题，哪怕是一个孩子都能答出来。
“为了长生。为了成仙。”
男人点了点头：“为了成仙。也有修士，是为了探究所谓的天道。事实上，成仙后的长生，不是真正的长生。所谓飞升，只不过是因为低阶世界无法容纳，从而打开通道进入高阶世界。而那些飞升的修士，生死轮回都进入高阶世界，遵循的也只是高阶世界的规则而已。比如你们进入联邦的妖族——”男人顿了顿，唇角的笑意更加明显，“妖力减弱，寿命开始减少，最终将与联邦普通人类的寿命持平，除了身份以外，与联邦普通人没有差别。有的妖族幼崽甚至无法化为人形。”
盛秋突然间哑然。
因为这是事实。
在青浮界的时候，妖族的修炼速度很快，比人族修士还要快，但是进入联邦后，不仅他的修炼速度慢了很多，甚至除了他狐狸的身份，以及自带的速度敏捷、五感灵敏外，他根本不像是一个青浮界的妖。其他的妖，包括大熊、财叔、夏天、白朗，他们身上也很少见到话本里说的妖的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