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笑青橙
突然,其中一人被走廊不平的地板绊到脚,伸手撑在房门上稳住身体,他的手正好对准江问源偷窥的门缝,密密麻麻的牙齿布满指缝,吓得江问源心惊肉跳。江问源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来那么强大的心理素质,竟然一动不动保持原本的姿势,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三人走过江问源和白梅的房间,在他们旁边的房间停下脚步。旅馆的门栓防护性很差,没过多久,江问源和白梅就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那三个人走进了隔壁屋。虽然隔壁一直没有传来惨叫,也没有对抗冲突的动静,可江问源和白梅看着彼此惨白的脸色,心里并不乐观。
两人默默地守着房门,又过去好一阵子,三人从隔壁屋走出来,一摇一摆地离开旅馆。
白梅活动僵硬的四肢,打破沉默,“天还有一段时间才亮,我们还是继续睡吧。”
白梅都做好无论如何都要保存体力活下去的觉悟,江问源当然不会反对,“你不是起夜要去解手吗,我陪你去回来再睡吧。”
“……谢谢你,不过我的求生意志已经战胜生理需求,等天亮再去也没问题。”白梅不想继续这个尴尬的话题,她转而把矛头指向江问源,“你睡觉有磨牙的毛病,你等我睡着了再睡,不然我担心我要失眠了。”
“我没有磨牙的毛病。”江问源很肯定地说道,他的父母、舍友、陈眠都没说过他有睡觉磨牙的毛病。
白梅质疑道:“怎么会,我刚才叫醒你的时候,你就一直在磨牙。”
江问源舔了舔牙床周围,在一处绝不可能长牙的位置,他舔到凸起的形状,“那只有一个可能,我的嘴里也许要长牙了,所以才会觉得痒想要磨牙。”
白梅干笑几声,脸上的表情僵得很,“你今年几岁?”
江问源平静地回答:“23岁。”
白梅呼一口气,“23岁,这个年纪长智齿也不奇怪。”
“我的智齿已经长齐了。”江问源把白梅最后的一丝幻想连根拔起。
白梅胡乱地把自己的长发揉成鸟窝,“啊啊啊啊啊啊!你都可能已经染上怪病了,为什么还能这么冷静!到底是什么时候感染的,是不是那个左知行阴了你!”
江问源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陈眠的脸。陈眠表情平静地躺在他怀里,渐渐失去气息,陈眠的眼底写满眷恋与不舍,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悔意,陈眠从没后悔过把退出游戏的玩偶留给他。
如果死在这场游戏里,他永远都不会知道陈眠对他隐瞒的秘密。
江问源重新张开眼,眼中只剩下坚定,他没有理会白梅的发疯,打开自己随身包,取出多功能瑞士军刀,弹出其中一片折叠刀,他卷起左手衣袖,对左臂的皮肤和刀片进行消毒后,在小臂的皮肤上划出一道很浅的十厘米左右血痕。血珠从伤口涌出,晕染在周围的皮肤上。
江问源没有去管手臂的伤口,他把衣袖重新放下,对陷入混乱的白梅解释道:“患病之后并不会立刻死去,据莱尔所说,患病后的存活期有三到十天,我们把握时间尽早通关就可以了。既然我已经被感染,不拿来当参考样本,实在有些可惜。”
白梅怔怔地看着他,神情有些恍惚,“你……疯子……”
“疯子?”江问源轻轻念着这个词,“或许吧。”
在古怪的气氛中,两人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情睡过去的。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两人就早早起了床。当他们打开门时,走廊上竟然已经站着好几个玩家。左知行也在,他朝江问源招招手,“昨晚死人了,就在你们隔壁。鉴于场面过于血腥,我建议你们还是吃过早餐再过来吧。”
第24章 再次合作
“左知行说得对,我们去吃早餐吧。”白梅单是闻到隔壁飘出来的令人作呕的味道,就已经食欲尽失,不过她还是挤出一个笑容附和左知行。把话说完,她便挽起江问源的胳膊,跛着脚朝一楼用餐的地方走去。
江问源撕开硬邦邦的面包,对坐立难安的白梅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话就直说吧。”
白梅左顾右盼,确认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一桌之后,双臂撑在桌上朝江问源凑过来,声音压得很低,“我昨天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时,顺便和其他玩家多聊了几句。住在我们隔壁的是三男一女,其中一男一女,他们圆桌上的座次,就在左知行的两旁!还有昨天你和他从埋尸地回来,就莫名其妙地染上怪病。我怀疑……”
江问源咽下刮喉的面包,补全白梅未竟之语,“所以你怀疑左知行是本轮游戏的背叛者,为了隐藏身份,用计害死能够揭穿他身份的两名玩家,并暗算我染上怪病?”
白梅用力地点点头,“就是这样!”
江问源想起第一轮圆桌游戏,直到游戏临近结束时他和张辰才察觉左知行的陷阱,以左知行的风格,如果真的成为背叛者,不可能会如此不谨慎。对白梅解释起来有些麻烦,江问源干脆略过这段,“我认为左知行是背叛者的可能性很小。我相信他。”
白梅握紧拳头,语气硬邦邦的,“圆桌游戏不是慈善,不会因为你们两个关系好,就放过他。”
江问源以为白梅觉得他不谨慎才生气的,“那我们找个机会试探一下他吧。”
白梅的语态度总算软和下来,“好。”
江问源填饱肚子,和就喝了一杯山羊的白梅重新回到二楼,堵在他们隔壁的玩家已经散得差不多,左知行还在门口等着江问源,看到两人上楼,朝两人招招手,他的手上戴着江问源昨天给了他好几副的医用手套,上面满是血迹,“你们总算来了,我有重要发现。”
两人踩在布满血脚印的走廊上,跟着左知行走进惨案现场,四具残缺的尸体呈现在他们眼前。四人露在衣服外面的四肢上布满咬伤,更为可怖的是他们的脸,他们死不瞑目,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有如铜铃,嘴巴大张着,嘴巴里的牙齿全部被敲下来,舌头也被连根拔起。他们四肢被撕咬下来的肉在现场找不到踪影,牙齿和舌头却遗留下来,散落在血泊中。
白梅倚在门边,迟迟没下定决心走进去。江问源凑近其中一具男尸,观察他的双手。男尸的双手绞在胸前,每一根手指都几经曲折,耷拉在手背上。江问源按住抽搐的胃部,目光顺着男士的手往上落在那一个个把肉都给撕下来的咬伤上,“左知行,你说的重要发现是什么?”
“你看他小臂的咬伤,伤口周围有很多排不重叠的齿痕。这个咬伤不是一口把肉给咬下来的,而是重复咬了四五遍才把肉撕下来。”左知行走到江问源身边,执起男尸的胳膊,对江问源展示他胳膊上的淤痕,“按着他撕咬的凶手的掌印判断,应该是一个身高一米八左右的成年男人,以成年男性的咬合力而言,要从手臂咬下一块生肉,不需要多次重复,一口就足够了。”
白梅听到左知行用无升降的语调说出如此恐怖的话,脸色就像调色盘变了又变,她把洪荒之力都用出来,才挺住没逃跑。和尸体几乎是零距离接触的江问源,脸色虽然不太好,却还能冷静地和左知行讨论,白梅都怀疑自己花在江问源身上的钱是不是太少了,要是能活着回去,她一定要给江问源多打几万。
江问源仔细观察伤口,如左知行所说,伤口上确实有多处重复撕咬的痕迹,“你怀疑咬下他们肉的嘴,不是脸上那张?”
左知行点点头,肯定了江问源的猜测,他把手臂放回男尸胸前,“还有另一件让我很在意的事。”
江问源站直身体,环顾屋里散乱的衣物和箱柜,“这屋里丢了什么东西?”
“听说他们昨天从村长家回来的路上,在一家人全部死绝的屋里搜刮了些金银,现在这些金银都不见了。”说着,左知行拿起一个被血液浸透辨不出原色的女士提包,“她坐在我的右手边,戴的是银戒指,我把屋里翻过一遍都没找到她的戒指。”
江问源快速检查过另一具男尸,确定其和前面那具男尸的死状一致,对左知行和始终没有进屋的白梅说道:“我有些想法,咱们到隔壁去说吧。”
白梅虽然不是很愿意背叛者嫌疑人进他们屋,但她实在不想继续呆在这,也就没再反对。左知行不知道江问源已经揭穿他厌女症的老底,他维持住风度,跟着江问源、白梅走进他们的房间。
三人都进屋后,江问源把门关上,他对左知行说道:“在阐述我的观点前,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你是本轮游戏的背叛者吗?”
白梅:“??!”说好的试探呢,这是哪门子的骚操作?
左知行被质疑身份,完全没有生气,反而一副有趣的表情,“我当然不是。”
然后白梅一副冷漠的表情,看着两人无声默契的行动起来。江问源对左知行被收走行动力的左腿进行膝跳反射实验。膝跳反射是不受人意识所控制的,左知行的左腿一点反应都没有,证明他的小腿肌肉确实完全丧失了功能。
左知行的嫌疑洗清后,三人在通铺上盘腿围坐成一圈。
白梅率先举手,“我没跟你们进去,不过我也不是只顾着害怕。对于他们的死法,我有个猜测。他们身上的肉被咬下来,和敲牙拔舌、掰断指骨应该有着不同的目的。凶手吃人肉的目的我想不出来,但是后者,我觉得凶手是要毁掉死者向他人传达信息的途径。”
左知行不由多看白梅几眼,他一直在思考凶手把所有财物洗劫一空的事,白梅的话点出了他思考的盲区,看来这个女人也并非一无是处。
“凶手不希望自己行凶的事暴露,证明他们深知自己的行为是罪恶的。我刚才检查过现场,并没有发现泥土,他们不是已经下葬的尸体,要么他们是还没来得及下葬的尸体,要么就是活人。”江问源说道,“我昨晚看到其中一个凶手的手,他的指缝布满牙齿。往后收集情报,我们要尽量注意指缝长牙的人和尸体。”
左知行眯起眼睛,眼神变得凌厉起来,“现在该说重点了吧,你不会无缘无故怀疑我是背叛者。”
江问源卷起盖住左臂的长袖,露出昨夜划开的伤口,那道连真皮都没伤到的伤口竟没有愈合,反而有往外张开的趋势,两三颗米粒大小的牙白嵌在伤口上。“你有没有被感染?”
“……你被感染了?”左知行的面瘫脸再次出现裂痕,“那你刚才怎么还能冷静地检查尸体。”
江问源没有回应左知行的吃惊,他放下衣袖,“所以你并没有被感染。剔除我们相同的经历,我和你不同的地方只有两处。其一,我和旅馆老板握过手。”江问源从随身包中取出一个密封袋,他晃晃密封袋,里面的牙齿互相碰撞发出轻响,“其二,我带回了死者的怪牙。”
“两条线索都有调查的价值啊。”左知行说道,“我们兵分两路吧。”
江问源赞同地点头,“你去会会旅馆老板,我和白梅再去一趟村长家,下午在教堂会合。”
江问源和左知行都是行动派,定下计划之后立刻行动起来。
江问源和白梅来到村长家,刚好碰到三个玩家也在,其中一个还是昨天那个试图要住进他们房间的新人女玩家。新人女玩家坐在村长床边,战战兢兢地捧着村长指缝布满白牙的手,有些发抖地往上头浇圣水。
第25章 落水
新人女玩家紧张过度,手抖得厉害,倒了几次都没中,圣水全洒在被子上。和她组队的两个男人袖手旁观,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在这个残酷的游戏世界里,美色并不通用。她眼眶发红,却无法抑制住身体的颤抖,圣水只剩半瓶,她敢肯定,要是自己把剩下的圣水也糟蹋了,他们是不会把自己的圣水给她的。她甚至怀疑他们把她推出来给村长治疗,就是想要保存自己的圣水来对付可能出现的怪物,而把她推出来当牺牲品。
新人女玩家的憎恨疯狂地滋生,害怕的感觉反而没那么强烈了,她稳了稳双手,准备继续操作,一只戴着现代医用手套的手拦下她的动作,她猛地抬起头,便看到江问源那张神色冷淡的脸。
“麻烦让一下。”江问源的视线锁定在村长身上,新人女玩家以最快的速度让出位置,他不紧不慢地在村长身边坐下,隔着医用手套执起村长垂在被子上的手,如同枯枝的手指上,十多颗惨白的牙齿紧密排列扎根在手指两侧。
江问源端详片刻,“村长,你拿餐具比较困难,所以直接用手抓食物来吃,我能理解你的难处。但是作为一名医生,我不得不提醒你注意卫生,尤其是现在怪病肆虐的时候,用餐前后都要记得净手。你瞧,不仔细洗干净,你手指上的牙缝里都残留有肉屑了。”
村长下意识地缩手,不是江问源握住的左手,而是搁在身侧的右手。村长的动作很轻,除了握住他左手的江问源,没人察觉到他的变化。村长的嘴里长满怪齿,无法完全闭合,他半张着嘴,耷拉着血糊糊的舌头,鲜血和唾液混合着滴落在胸前的餐巾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一个壮实的金发女人踏着重重的步伐走进屋里,硕大的胸脯上的筋脉跳了几下,光是看着就能想象那很可能是一对堪比石头的胸器。金发女人嚎叫着扑到床前,“爸爸,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您别吓索菲亚啊……”
村长从江问源手中抽回手,做出赶人的手势。索菲亚扭头看向一众玩家,“你们这群庸医,病不会治,还刺激病人的情绪,赶紧滚出我家!”
面对体型比普通男性还要壮两倍,浑身肌肉的索菲亚,就算所有人都看出村长有问题,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和她硬碰硬。几人离开村长家后,新人女玩家的两个队友打算去别的地方看看,新人女玩家却没跟去,她来到江问源和白梅面前,双手十指交握,拇指相互绕圈,她紧张地说道:“我叫李娜,我可以和你们组队吗?我会管好自己,尽量不给你们拖后腿!”
李娜识时务的态度,比她试图当菟丝花的时候强多了。
江问源还没回答,没想到一直看李娜很不顺眼的白梅率先开口,“再加一条,你要尽最大的努力完成交给你手上的任务。如果能做到,我答应你入队。”
李娜疯狂点头,“我会做到的!谢谢你们!”
江问源把视线移到忙里忙外的索菲亚身上,她干活非常麻利,走路也是脚上带风。江问源说道:“索菲亚没有感染怪病。”
白梅和李娜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来,白梅问道:“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长牙不仅需要营养元素,也需要一定的体力,患病后会不可抗力地变得虚弱。索菲亚精力充沛,身体强健,没有虚弱的迹象。”江问源说着话,又被屋里的索菲亚瞪了一眼。
索菲亚扬扬扫帚,“滚!”
江问源屁股还没坐热就被赶出村长家,现在离下午还有段时间,他摘下医用手套扔到垃圾收纳袋中,“我们去水磨房和风车那边看看吧。按旅馆老板所说,第一批感染怪病的人就是在那玩耍的孩子。”
摩那里加面积不大,半个多小时的功夫,三人便到达了目的地。
小河水流湍急,带动水磨房的木轮,木轮将水引入渠道,灌溉着早已无人打理的田地。和孜孜不倦工作中的水磨房相比,今日半点风都没有,巨大的风车静悄悄的。
李娜指着水磨房的方向,“那里有人!”
那人听到声音,转过身来看向他们,面无表情的扑克脸,无可挑剔的精英气场,正是今早和他们分头行动的左知行,“你们怎么会来这里,村长那边进行得不顺利吗?”
“还好,不算白跑一趟。”江问源走到左知行身边,看向幽深的河面,“你在看什么?”
左知行的视线重新回到河上,“我在想旅馆老板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刚才我跟踪旅馆老板来到这里,他就站在我们现在的位置,靠在水磨房的墙壁上对河面发呆。旅馆老板明显知道些什么,我们得想个办法把他的秘密从嘴里撬出来。”
江问源刚想给左知行出出主意,一阵微风拂过,压弯他们脚边的杂草。
风越刮越猛,静止的风车在这阵突如其来的狂风下咕噜咕噜地转动起来。
“怎么会突然刮风!”左知行拨开被风吹到眼睛的头发,“陈眠,快从河边离开。”
可江问源没能跟上左知行的脚步,他感觉到自己被藏在狂风中的无形力量狠狠地推了一把,江问源踉跄几步,摔进背后湍急的河水中。
陈眠带着江问源进行过许多生存训练,游泳当然也是其中一个项目。江问源学什么都快,偏偏就是游泳,怎么也学不会。他的游泳卡年年都在办,每次下水都需要救生衣。陈眠还笑话他,江问源这个名字三分之二都沾水,对水也没有心理恐惧,为什么就学不会游泳呢。
江问源给陈眠的回答是,他非常讨厌整个人淹没在水里的感觉,讨厌到无论如何都学不会游泳,可是这种清晰明确的厌恶感缘何而来,江问源自己也说不清楚。
江问源现在淹在湍急的河水里,怎么扑腾四肢都无法浮出水面,耳边嗡嗡地响起女人的哭声、惨叫声和骂声,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辨认不出内容。
“江——”
“快将棍子伸过去,陈眠你赶紧抓住棍子,我们拉你上来!”
是谁在说话?
江问源口鼻被冰凉的河水灌入,四肢变得沉重,连意识也在渐渐远去。
第26章 恩将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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