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鼎 第91章

作者:朱砂 标签: 灵异神怪 玄幻灵异

  有十三处的关系在,他们在交警队调出了近几天陆云的行车记录。但是折腾了将近十个小时之后,得出的结论却让人失望--并没有什么车辆在跟踪陆云。无论陆云的车是从住处还是公司出来,一切都很正常。交警队甚至找出了陆云今天从住处直到花卉市场这一路上所有的记录,确定并没有任何一辆车有跟踪的嫌疑。

  从交警队出来,天色已黑。黄助理忙活这一天,感冒更重了。叶关辰强迫他回家休息,自己和管一恒去报警立案。不过两人心里都明白,这样没头没尾的失踪案,警察恐怕也指望不上。

“虽然没有找到跟踪的人,但我觉得黄助理说得没错,陆云十有八九是被人拿桂花钓走了。”管一恒开着车,沉吟地说,“在花卉市场里,这样才是最顺理成章的,也是陆云最不设防的。”

  你在市场里买花没有买到,忽然旁边有个人跟你说,他有一盆花,那么你跟着过去看看,简直是最正常不过了。

“如果花在市场里,那么看过之后阿云去哪里了?”叶关辰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难道是打晕了塞进装花的车里运走了?这不太可能。”花卉市场的摊位只是在地上划个方框出来就算数,并不是分隔成独立的小空间。别说打晕一个大活人了,你打晕一只猫,旁边都会有人看见。

“但如果花在别的地方,阿云一定会开车的。花卉市场四周的街道上也是人来车往的,想强行把人弄走,在市场外面也不太可能。难道那人说花就在附近,阿云就步行跟他去看了?”然后弄到僻静地方或者家里打晕,这倒是最有可能的。

  管一恒皱眉:“我想陆云不会这么没有警惕性吧?”陆云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再说这年头就算小孩都不会随便跟陌生人走。

“我就怕--阿云自恃身手好,又只顾着找花……”叶关辰的眼里,一抹内疚含在深深的担忧之中,浓得化不开。陆云是为了替他找月中桂才出的事,那时候陆云说不定满脑子都是找桂花,满心想的都是找到月中桂子就能帮助到心爱的人,也或许还想着有那么一丝希望能感动心上人。如果月中桂就是他的救命稻草,那么一时忘记了谨慎和防备也不无可能。

“如果是绑架,那肯定要跟我们联系的。”管一恒一手握方向盘,一手伸过来搂了搂叶关辰的肩,“我们再等等。”绑架就是为了求财,不联系人勒索钱财,绑来做什么?

“我们是不是不该报警?”叶关辰有些后悔起来,“万一……”

“我们该相信警察。”管一恒握握他的肩头,“警察会尽力。”虽然以他和叶关辰个人的能力来说,普通警察还真比不了,然而对于老百姓来说,应该、也只能去相信警察。

“警察找,我们也找。一定能找到,别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叶关辰苦笑,“万一那人只是想抢阿云身上的钱,把他--”

“把他杀了吗?”管一恒摇头,“你别胡思乱想。真要是抢劫杀人,尸体早该被发现了。再说,就为了身上带的那点钱杀人?这情况太少见了。”一个人身上能带多少现金?现在又不是从前,很多人出门以刷卡为主,为了抢个钱包杀人实在太不划算。当然不排除的确会有这种人,也不排除在抢劫过程中一时昏头来个“激情杀人”,但如果是那样,尸体应该很容易发现。

  叶关辰双手搓了搓脸:“但愿……”昨天晚上闹得有点晚,今天又遇上这种事,他乏得厉害,头脑都有点昏沉了。

“咱们去吃饭,你得好好睡一觉。”管一恒收回手,打方向盘把车停到一家粥店门口,“要是实在不放心,我打电话给东方,请他占一卦。”

  东方家的卦从不轻占,可不是现在摆在寺庙里的那种签筒,放个十块钱就能去摇一摇的。东方家众人,但凡以卜筮见长者,一年中能占几卦都是有限制的。以东方瑜而言,一年最多十卦,再多不但消耗精力,而且未必准确,反而损了自己的名头。像东方长庚这种,一年不过三卦,要找他得排队,除非是人命大事,又能走关系,否则别想插队。

  占这样的卦,当然是要有代价的。管一恒和东方瑜关系虽好,但东方瑜的卦数属于整个家族,管一恒要求他占一卦,也同样要欠人情。人情这东西,好欠不好还,好一点仅限于他和东方瑜之间,搞不好的话就等于是管家欠东方家了。

  叶关辰低头想了想:“如果东方天师有兴趣,我还有一块光明砂,中指长短,品相尚可。”

  光明砂其实就是朱砂的一种,之前管一恒所用过的辰砂也是这种东西。不过光明砂的品相比辰砂更好,被称为天地自然之宝,据《黄冶论》载,说光明砂蕴藏于石室之间,产于有灵气的砂床之上,如初生芙蓉,红葩未坼,光明外澈,故称光明砂。

  朱砂本身辟恶安魂,光明砂其效最著,只是也最少见。一块中指长短的光明砂,即使是在东方家,拿来换年轻子弟的一卦也足够了。

  见管一恒想拒绝,叶关辰摆了摆手:“既然是我要求卜,当然要拿出东西来换。”

  管一恒皱皱眉:“多了……”仅以一卦而论,不值这样一块光明砂。

“这是求的急卦。不然东方天师那边跟家里也不好说。”卜卦是一个价,要插队又是另一个价了。叶关辰不想让管一恒欠东方瑜的人情,就如同他不想白拿陆云的股份一样。东方瑜对管一恒的心思,他比管一恒看得还清楚,只可笑管一恒这个家伙,吃他的醋吃得倒痛快,对自己身边摆着的大醋缸却视而不见。

“东方不会--”管一恒本想说东方瑜不会计较,但转念一想,叶关辰一定是因为不想他去欠人情,后半句话顿时咽了回去,“好,我跟他说。以后有机会,我再给你找更好的。”

  叶关辰虽然挂念着陆云,也不由得心里柔软甜蜜,笑了笑轻声说:“不用着急。这个是我年纪小的时候总做噩梦才用,现在也不用了,放着也是白放着。”小孩子魂魄本来不牢固,身边又多妖兽,阴气侵袭,时常在梦里离魂,所以父亲特意寻了这块光明砂来安魂。后来年纪长大,魂魄自然安定,也就用不着格外寻些物件来镇着了。

  两人进了粥店里坐定,点了几样粥和菜,管一恒就给东方瑜打了电话。东方瑜的声音蔫蔫的,听起来没什么精神,听说是叶关辰的朋友失踪,仍旧没精打采:“中指长短的光明砂?你跟我还这么外道。再说了,老实说我现在的卦还值不了这个钱呢。”

“不是。”管一恒连忙解释,“是关辰请你卜一卦。再说了,这是中途插进来的,又已经到年尾了……”这时候突然有所变动,是挺麻烦的一件事,很有可能把别人已经定好的一卦就给推到明年去了。这样,东方家也是要得罪人的,少不得要付出点什么。

“我明白了。”东方瑜轻轻叹了口气,“我要焚香占卦。等我一会儿。”叶关辰这是,不想再让管一恒欠他的人情啊。从前他可以为了管一恒随便破例,但现在,有人重新划出了他们之间的规矩。

  叶关辰没有什么胃口,拿勺子搅着粥碗只是不往嘴里送。

“你得吃东西。”管一恒放下手机,给他换了一碗粥,“你有点乱了方寸了。”之前董涵的事都不要求卜,这会儿居然拿出光明砂来换东方瑜一卦。

  叶关辰苦笑了一下:“多少觉得……有点对不住他……”

  管一恒轻轻拍拍他的手,挟菜到他盘子里:“我明白。不过不吃饱了,怎么有力气去找人?”

  叶关辰没再说话,把他挟过来的菜都吃了,虽然看他吃得味同嚼蜡,但毕竟连菜带粥吃了不少。管一恒一直盯着他吃够了,这才自己把剩下的都一扫而空。正准备结帐走人,东方瑜的电话过来了。

“占得鼎卦九四。鼎折足,覆公餗,其形渥,凶。”东方瑜的声音里有几分不解,“这卦的意思你也知道的,难道是他这个朋友好心办了坏事,把自己陷进去了?”

  管一恒顿时苦笑。鼎卦九四说的就是帮忙帮过了头,折了鼎足,倾倒了鼎中王公的美食,因而获罪。陆云可不就是这么回事么。因为想帮忙找月中桂,反而把自己搞失踪了。

“可是,这对找人没什么帮助啊……你卜卦的时候,求问的是什么?”

“问的是此人为何失踪啊。”东方瑜叹气,“也许我功夫还是不到。要么--我替你再找个人占一卦?”

  管一恒犹豫了一下:“先不要吧,我,我再问问关辰好了。”东方瑜是东方家的后起之秀,有些长辈都不如他,如果他都不行,再找的人那个价格,可未必是他们出得起的。

“不必了。”叶关辰忽然开口,“多谢东方天师,这一卦占得很准,东方天师造诣不凡。”

“你明白了?”管一恒诧异地看着他,“这个--”要说准也很准,料中了全部情况,可是,根本就没有说明,陆云被谁带走了啊。

“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叶关辰缓缓地说,“鼎卦。一开始就说得非常明白了,阿云失踪,是因为鼎。”

  管一恒蓦然一惊:“你是说--”

  因为鼎。陆云跟鼎有什么关系?跟他们有关系的鼎,只有禹九鼎。那么带走陆云的人,岂不是明摆着的吗?

“是董涵。”叶关辰目光冰冷,“我早该想到的。他想得到毕方,却又不想面对整个十三处和天师协会。他要把对手尽量减少。那么,他就得有谈判的资本,这个资本,就是人质了。他绑架了阿云,就可以要求我拿毕方和火蛟去换。并且,他还可以要求只许我一个人过去。董涵啊,他又在死局里做出了活眼。”

第113章 启发

“真不用我们帮忙去找?”云姨皱眉看着管一恒。

  管一恒摇头:“不用,只要警察就行了。关辰的意思是,不要打草惊蛇。就让董涵以为我们还没有发现带走陆云的是他,这样最好。”

  云姨叹了口气:“可是也要找啊。不把人救出来,对方就掌握了主动。对了,你那天过来不是要找你孔叔吗?月桂子的事我跟他说过了,他说孔家确实有。”

  管一恒顿时眼睛一亮,激动地上前一步:“真的有吗?那,能不能交换?孔家要什么,我都去想办法!”

“是曾经有过。”一个中年男人从门外走进来。这人应该已经是近五十的年纪了,鬓边星星点点现出银丝,走起路来还有点跛。但他后背笔直,精神饱满,说话的声音更是宏亮,又实在不像个年近半百的人。

“孔叔!”管一恒高兴地上前一步,随即猛然醒悟他话里的意思,“曾经是什么意思?”

“臭小子,见了孔叔连个礼也不行,就知道问月桂子!”孔晋礼瞪大眼睛,作势要打。

  管一恒并不躲,任由他的巴掌落在自己身上,只管追问:“孔叔你快说啊,曾经是什么意思?现在没有了?”

  孔晋礼拍了他一下,没好气地说:“你找这东西干什么?孔家以前有过,都试着下种了,可惜只种活了一棵。”

“种活了!”管一恒险些跳起来,“那结子了吗?”月桂花结出来的桂子,其效用与月中桂子相似,只是药效差一些,需要用更大的剂量。

  孔晋礼摇头:“没有。听说种了十年,去年才勉强开了几枝花,但不结子。仿佛说是地气不足。怎么,你要这东西究竟做什么啊?”

“是为了配药……”管一恒失望之极,顾不得讲迷兽香,又问,“那孔叔,你见过山市吗?”

“唉--”孔晋礼叹了口气,一脸遗憾,“山市啊……有一回我在太和山里碰到过一次,可惜没人带着,走了一天也只在山市边上打转,不得其门而入啊。说来说去,还是不开窍。”他就吃亏在没有一双好用的眼睛上,那时候他在迷雾之中都听见了山市里的谈话声,可转来转去就是找不到地方。

“不过那也是二十年之前的事了,我后来还带着人又去过一次太和山,里头完全不一样了,精怪都散了,满山遍野都干干净净的,再没有山市了。”

  云姨在旁边听着,这时候才问:“说了半天,一恒你要这月桂子究竟配什么药?没有可代替的么?”

  管一恒这才简单地讲了讲迷兽香:“我本来想,趁着董涵还没有露面这几天,如果能弄到月桂子配出迷兽香……”可惜现在,已有的路都断了。

“就算孔家有也来不及吧?”孔晋礼摇摇头,“董涵抓了人,还没有跟你们联系?”

“还没有。”管一恒冷笑了一声,“关辰猜测,他的伤应该是还没有好,只不过知道我们已经到了帝都,关辰肯定会阻止陆云再这么乱找桂花,他要是再不下手,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孔晋礼有几分感叹:“董涵我也见过几次,看着温文尔雅、又是博学多才的一个人,怎么居然会搞到这么丧心病狂。太可惜了。”

  云姨却嗤了一声:“博学多才跟丧心病狂有什么关系,没听说过‘就怕流氓有文化’么?就是有本事的人,坏起来才真叫坏。算算时间,他从云南一逃,就直奔帝都来盯上陆云了。那时候谁会想到,他敢往最危险的地方跑?他肯定是早就打上陆云的主意了。这份心机,难怪在云南能掀了局。”

  管一恒默然点头。的确,就连叶关辰都没想到,董涵居然会盯上看起来毫不相关的陆云,以至于又再一次让他从落尽下风变成了掌握主动。

“算啦。”云姨说完了,又拍拍管一恒的肩,“这也怪不得你们。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谁没有个亲朋好友的,真要护也护不过来。说到底,人都得靠自己。”

  孔晋礼在旁边小声抗议:“你还可以靠我啊……”

  云姨拿白眼翻他:“靠你什么?靠你帮我安排人出任务吗?”

  孔晋礼干咳一声:“晚辈们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好吗?那我现在是靠不大住了,以前还是靠得住的嘛……”

  饶是管一恒满腹心事,也忍不住笑了笑:“孔叔,你现在也很靠得住的。”

  孔晋礼眉飞色舞:“那当然的。我跟你说,你云姨到现在还怕黑,那晚上全靠--嗷!”

  云姨不动声色地从他胳膊内侧收回手,若无其事地弹了弹指尖:“那这迷兽香配不了,就没法捉三足乌了?”

  管一恒的笑容才露出来就消散了,半晌才喃喃地说:“关辰似乎,并不关心迷兽香的事……”

  的确,今天他要来向孔晋礼询问月桂子的事,可是叶关辰甚至没有跟他一起来,而是在家里查资料。

  云姨眉毛一扬:“他有办法捕捉三足乌?”

  管一恒有点迷惑地摇摇头:“关辰一直在想,究竟什么样的土能经得起太阳真火的灼烧。否则即使杀了董涵,三足乌还是没法封印到鼎中去。”

“这是不是想得太远了?”云姨也疑惑起来,“三足乌还没抓到呢……”

  管一恒摇摇头:“不知道。关辰说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要好好想想。”

  云姨忍不住也要拿白眼翻他:“所以你就跑出来啦?傻小子!我看你是要被别人拿得死死的了。瞧这点出息。”

  孔晋礼替管一恒辩护:“什么啊,一恒像我,有点怕老婆而已。”

  云姨嗤地笑出来:“脸皮厚。好了,别说那么多没用的。你不是总自称见识得多嘛,快帮一恒想想,究竟什么土能经得起太阳真火?”

  这下可把孔晋礼难住了,抓耳挠腮一会儿才叹气:“这--一时还真想不出来。当初十日并出,销金焦土,只有后羿用自己的精血心力所炼成的神箭才射下了九乌,只可惜那神箭,并没有人知道是用什么铸成的。”

  云姨撇撇嘴:“不外乎是金属的吧。不是说‘真金不怕火炼’么。”

  孔晋礼摆摆手:“不怕火炼只是说不会被烧焦。神箭能射落九乌,不在于箭本身,在于其中所蕴含的后羿的灵力。”

“这还用你说,好像我是个笨蛋似的。”云姨冲他翻翻眼,“现在说的是土,是土!”

  孔晋礼苦着脸:“真想不出来。哎,不过那个董涵不是用火齐镜来养三足乌的吗?那你们还用火齐镜拘着它不就行了?”

  管一恒摇头:“关辰说恐怕不行。养妖与镇妖不同。三足乌是自己愿意呆在火齐镜里,火齐镜才能留得住它。如果是要封印,三足乌一旦反抗起来,火齐镜也是铜质,照样会被融化。”

“那,小叶那个养妖的什么烛龙鳞,也不行吗?”

  管一恒还是摇头:“关辰说烛龙虽然有大神通,但《淮南子》里说得清楚,它‘蔽于委羽之山,不见日’,可见爱阴恶阳,必然不行。”

  云姨皱眉:“这么一说,三足乌简直没治了?那万一有一天它不服董涵的管了,董涵有什么办法能制得住它?就不怕养虎为患吗?”

  孔晋礼若有所思地点头:“这倒是个问题……但也许他有足够的能力制得住三足乌,又或许用了什么办法能令三足乌听命于他不会反叛?”

  在十三处呆了两个小时,最后得到的结果却有些令人失望,管一恒也只得怏怏地辞别云姨和孔晋礼,又去警察局转了一圈,问了问找人的进度,而后回到了旅馆。

  一进房间,管一恒就闻到一股子烟味,不由得皱起眉头。

  叶关辰正倚在沙发上,手指里夹着一根烟,却并没有抽,只是出神地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