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绝世猫痞
砂爷哈哈大笑:“那你跟你爹睡,撂下你爸一个人多可怜呐。”
朱烨暗道不好,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只听小葵花毫无压力道:“肿么会,我们三个可以一起睡哒。”小胖手在空中一点一点:“我爹睡这里,我睡这里,我爸睡这里,我们以前在山上的时候呀……”
“哦呵呵呵呵,这里可不是山上啊宝贝儿。”墨斛适时截住了儿子的“童言无忌”,“而且你已经是小男子汉了,应该独立睡觉了OK?”对砂爷解释:“我们以前结伴去挪威爬山,住猎人小屋,大家都是挤在一起睡的呵呵呵呵。”
他接得极其自然,砂爷完全没感觉到异常,微笑点头。小葵花听得莫名其妙,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他两个渣爹要把他踢出去一个人睡的意思,立刻翻脸:“爸爸讨厌鬼,我才不要独立,我还是小孩纸,我要和我爹一起睡,乃才应该独立呢!”
朱烨汗都下来了,忙接过儿子岔开话题:“好了这个以后再说,瞧瞧前面是什么?”
小葵花一扭头,看见犬舍栅栏里的高加索犬,立刻忘记了睡觉的事情,挣扎着跑下去,扑在栅栏上叫:“大抖,大抖乃想我没?我来看乃啦!”
“小心别靠太近。”砂爷怕狗忽然发性,连忙过去护着小孩。朱烨在父亲身后悄悄捂心颤抖:以后还是少让他们见面吧,这一惊一乍的谁受得了……
心惊胆战吃过晚饭,在花园里玩了几个小时,又看了一集动画片,小葵花终于耗干血槽睡过去了,朱烨给他穿上尿不湿,换了睡衣,问墨斛:“可以开始了吗?”
墨斛看了看时间,正好是晚上十点半,宵夜时间,于是点头:“开始吧。”
朱烨召唤出了花栗鼠,墨斛将装药咒的小瓶交给他:“记住我教给你的咒语,这个东西被咒语激活以后见水即溶,你放在他水杯或酒杯里都可以,看着他吞下去,就可以回来复命了。”
花仔头一次被大佬委以重任,鸡血的不行,紧张得连手脚都没处放了,接过药咒信誓旦旦道:“放心吧尊上,我一定不辱使命。”
墨斛拍拍他肩膀:“组织看好你……记住下药前分清楚哪个是水杯哪个是牙杯,别下错了地方被他漱口漱掉了。”
“我一定仔细看清楚!”花仔郑重点头,打开小瓶将药咒倒出来,握在手心变成本形,刚要跑走,忽然发现作为一只老鼠这样捏着拳头走路很不科学,左右为难了两秒,毫不犹豫将药咒丢进嘴里,小心地压在舌头底下,跑了出去。
“……”虽然对章觉希没什么好感,此时此刻朱烨还是对这个精分的对手产生了深深的同情——在被老爹搞死之前,但愿他不要死于鼠疫什么的。
呕!
第46章
朱烨没有想到,章觉希的梦境居然如此荒凉。
连绵的沙漠,赭石色的沙粒和青灰色的天空在遥不可及的远处连成一片,没有山,没有树木,整个世界只有他脚下这栋破木楼,孤零零站立在一望无垠的浮沙上。
一阵沉闷的脚步忽然在身后响起,朱烨回头,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影站在门口。
章觉希在他自己的梦境中还是十年前完好无损的模样,双眼健在,腿也还没有瘸,只是整个人完全没有当年的风流得志,满身都氤氲着一种落魄绝望的味道,即将死亡的味道。
四目相对,章觉希双眼蓦地睁大,倒退一步,板着门框的双手几乎泛出青白的颜色:“朱……朱烨!是你!为什么……这不可能!”他惶恐地四下张望着,最终目光停留在屋子一角,朱烨注意到那里放着一枚倒立的国际象棋,是“Queen”,头朝下立在那,纹丝不动。
“不,不对,这明明是我的梦境,怎么会有你?”章觉希脸色青白,嘴唇微抖,像见了鬼一样看着他,语无伦次地嘟囔着,“不可能,我不可能梦到你!”
灵光一闪,朱烨猛然明白了那枚棋子的用途——金娜在心理辅导时曾经告诉过他,有一种人因为长期受到梦魇的困扰,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心理防线濒临崩溃,这时心理医生会帮他建立一个“Totem”,也就是一种可以让他们快速有效地分辨自己是否在梦境中的“图腾”。而那枚倒立的“Queen”,很可能就是章觉希的“Totem”,他就是看到了它,才第一时间确定自己是在做梦。
这么说他长期受梦魇折磨,几乎崩溃,已经到了要借助心理医生来做干预的地步了?
朱烨嘴角冷冷一勾,但既然他已经识破了这是在梦境中,接下来的审问计划恐怕就要改一改了,瞬间在心中转了好几个念头,淡淡一笑,道:“为什么不?也许你长期以来潜意识深处一直想见到我,只是自己不承认罢了。”
章觉希整个身体像绷紧的弓弦一样,随时都快要崩断的样子,缓慢地摇头:“不,我不想见到你,你、还有你爸,你们朱家人都是魔鬼,都该死!”
说到最后,他已经声嘶力竭,随着破裂的尾音,他的脸像蜡像一样缓慢融化,俊朗的面容渐渐模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扭曲狰狞的面孔——他现在的面孔。
他脸上戴着一个黑色的眼罩,遮住了坏掉的眼睛,因为双眼功能互相影响,他健康的那只眼睛这十年来也退化了不少,眼球像一块生硬的石头一样嵌在眼眶里,毫无生气。
此时此刻,他就用这只石头般的眼睛死死盯着朱烨,疯狂而偏执,仿佛垂死的绝症患者,面对即将对他宣判的死神。
不过朱烨对他可没有半分怜悯,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他敢朝自己下手,就要承担失败的后果,说实话要不是因为章韵希母女,他的下场恐怕要比现在再惨上好几倍。
“人都是要死的。”朱烨淡淡一笑,“不过你先。”
章觉一愣,继而狞笑道:“对,我是要死了,可你们也活不了多久,朱烨,你不用得意,你,还有你爸,你们很快都要下来陪我了!哈哈!”
他状若癫狂,但话里隐隐透着古怪,朱烨心头一跳,想起自己一直以来纠结的那个逻辑问题,不动声色道:“这一切都是你的妄想罢了,你爸已经彻底放弃了你,你的叔叔们已经知道你的所作所为,没有人会给你报仇的,黄泉路上,恐怕你只能一个人走了。”
“他们算什么东西!我爸那个老糊涂,还有他的两个兄弟,他们都是一帮没用的老废物!想抢我的家主之位?妄想!挡在我面前的人都要死,都要死!”章觉希愤怒地叫,“我不需要他们为我报仇,他们不配,他们都是胆小鬼,缩头乌龟,被朱砂跺跺脚就震得屁滚尿流!只有他,只有他才能弄死你们父子!”
朱烨瞳孔猛然一缩,果然这件事背后另有高人!
“我输在他手上,心服口服。”章觉希阴测测笑着,后槽牙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吱声,“放心吧,他的最终目的不是我,是你们!总有一天,你们也会像我一样,被他踩在脚底下!”
他说得极为怨毒,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砒霜,虽然是在梦中,朱烨还是忍不住后背发凉——他口中的“他”到底是谁?
“朱烨,你说的不错,也许我一直以来都想见见你。”章觉希自顾自说着,“十年前我一时糊涂,放了你一条生路,让你们父子把我害得这么惨!不过没关系,愿赌服输,我技不如人,一朝行差踏错,落到这步田地也没什么好说。我只想告诉你,你们都别得意,我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用不了多久,你们就会一个一个下来陪我,哈!哈哈哈!”
“你就这么信任他?”朱烨心中越发惊愕,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冷冷一笑,“十年前你绑架我的时候,恐怕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吧?你又凭什么那么笃定他就一定能做到你做不到的事?”
章觉希一愣,面色略有些仓皇,但一闪即逝,恶狠狠道:“他一定能!他和我不一样,他什么都不怕,百无禁忌!你知道吗,他甚至连仇恨都没有,所做的一切只有一个目的!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像他一样冷酷决绝,如果当初我不是太恨你们父子,你根本活不到今天,我会一得手就杀了你,根本不会把你卖掉!”
朱烨的心跳蓦然加快,脱口道:“你到底把我卖给了谁?你知道那几个月我到底流落到了哪里?发生了些什么?”
“哈!还能有些什么?你说呢?”章觉希瞪着眼睛发出癫狂的大笑,“你随便找个蛇头问一问,问一个十三岁的小男孩如果被买到伊斯坦布尔,他身上会发生些什么!哈哈哈!每个蛇头都能给你一个标准答案!不过我奉劝你还是别知道的好,免得恶心到自己!”
思维的触角不知不觉触到了记忆的禁区,朱烨太阳穴突突直跳,脑中似有白光闪过,他一把揪住了章觉希的衣领,凤眼危险地眯起来:“何必舍近求远,章觉希,你来跟我说说什么是标准答案,我洗耳恭听。”
尽管一再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梦,章觉希还是被他身上散发出的冷冽的气息骇到,明明自己才是身高较高的那个,却生生产生了一种被俯视的错觉。
“哈哈!”章觉希强笑了一声,伸出食指虚点在朱烨太阳穴,“答案就在这里,想要的话自己去想啊。朱烨,我真羡慕你有个好父亲,十年前能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还让最好的医生给你做了记忆封闭,如果我是你,我才不会浪费他这一番苦心……”说到这里,他的语声忽然间戛然而止,继而双目大睁,疑惑地看着朱烨,呐呐道,“不对,这不对……你不是我的想象,我不会让你问我这样的问题……你是谁?你为什么会进入我的梦境?”
朱烨完全没料到他这么快就识破了自己窥梦者的身份,快速左右扫视一番,除了那只倒立的象棋,却没有发现更多的可疑之处,唯一的可能就是心理医生除了“图腾”,还给章觉希建立过其他心理暗示的工具,而这种工具是内在的,非物化的。
“你是谁?是他吗?”章觉希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挣扎着扒开朱烨的手,瘸着腿后退再后退,要不是有围栏挡着,几乎一步踏空掉下楼梯,“我早就知道,他是个魔鬼,他要控制我,控制我的意识,连死都不放过……”
他仓皇四顾,像是在寻找什么危险的东西。因为意识到有人侵入了梦境,他的思维开始动荡不安,梦境也变得不稳定起来,小木楼开始摇晃、崩塌,横梁和支柱都发出纤维迸裂的脆响,到处尘烟四起。
这是梦境崩塌的前兆,说明章觉希马上就要醒了,朱烨本应该立刻离开,却不想放弃最后的机会,心念电转,猛然抢上一步,抓住章觉希的肩膀,厉声道:“不错,我就是他,我要控制你的灵魂,你就算死了,也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章觉希仅剩的一只眼睛恐惧地盯着朱烨,因为过度紧张,眼球像金鱼一样凸出,眼白上全是迸裂的微血管,他张大了嘴,像是要喊出某个名字,咽喉却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扼住,一个字都发不出来,干瘪的胸口像拉风箱一样剧烈起伏,仿佛分分钟就会闭过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