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弄清风
“妈妈我也能像她一样吗?”小蝙蝠问。
“儿子,你可以飞啊。”妈妈拍了拍儿子的头,有点心疼他的智商。
结果她这句话,倒是点醒了吴羌羌。
她可是一只骄傲的野山鸡,从小滑翔在广袤的田野和山林里,过着无拘无束的生活。做人做了太久,她都忘记自己是可以飞的了。
于是吴羌羌张开翅膀扑棱着飞了起来,如果这种扑街一般的滑翔姿势也能称之为“飞”的话。小乔有点小小的洁癖和强迫症,在看着吴羌羌的胸毛第十三次触水之后,忍不住说道:“你可以一边飞檐走壁一边滑翔,这样会更帅气一点。”
吴羌羌一听觉得有理,在旁边的墙壁上借力,用力一跳,然后立刻接一个白鹤亮翅在水面上掠过,紧接着继续在墙上借力一跃,姿势难得的帅气。
而这时,水已经漫到了影妖的洞里。两个小煤球赶紧把所有家当都用小乔的牡丹手帕包裹着,背到背上准备逃难。
然而两只小妖怪没在水上飘出多远,就看到了躲在一张大叶子上漂过来的一只小老鼠。小老鼠一点也不黑,粉粉嫩嫩的,浑身发着抖看起来很可怜。
两只影妖原本不想管他的,可是还没睁眼的小老鼠吱吱地叫着,躲在叶子上随着水流越飘越远越飘越远,如果顺着水一直飘下去,就要飘到更外面的河里去了。
河里有浪头呢,他肯定会死的。
两个小煤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交流了什么,其中一个就追上去抓住小老鼠,想把它放进包裹里背着。
可是手帕不够大,背在背上还要打个结,装不下那么多东西。于是两个小煤球只好将包裹里的东西都丢掉,装进了小老鼠。
包裹很柔软,暖暖的。小老鼠兴许是叫累了,很快就缩在包裹里睡着了。
两个小煤球却迎来了新的问题——下水道里没有什么可以让它们暂时躲避的地方。去地上?可是地上的妖怪太多啦,还有很多很多大妖,影妖们很害怕,怕被吃了。
卑微的影妖也希望在乱世里好好活下去,所以它们只好怀念着那个温暖的小窝,抱成团随着水波一直往前、再往前。
前面是哪里呢?希望不要碰到巨大的水妖吧。
忽然,水面的波纹变大了。
两只影妖一惊,回头看去,就见后面驶来了一艘船。那是一艘很漂亮很精致的木制楼船,有人类的脸盆那么大,还有两层楼呢。
开船的是当初在洞门口跟影妖打架的大老鼠,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吱吱!”大老鼠颇有些趾高气昂地站在甲板上冲着影妖叫唤,这大概是他人生最得意的时候了。影妖们则有些偃旗息鼓,它们抱在一起飘在污水里,浑身脏兮兮的。
可是很快,另一只大老鼠拉了拉同伴,激动地伸手指着影妖背上的包裹。
小老鼠大约是感觉到了亲人的存在,探出头来小小地叫了一声。
影妖们得以跟着小老鼠上了船,两户人家还是各看各的不顺眼,但还是和平地待在一条船上,没有再打架。
前方就是下水道的出口,外面是一条湍急的大河。
大老鼠稳住舵,让其他的抱着小老鼠躲进房间里,他自己则如临大敌地看着前方的光亮。跟他打过架的那只影妖留在了甲板上,它看看大老鼠,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出口,忽然间蹦上了光秃秃的桅杆,把自己唯一剩下的那条手帕绑在了桅杆上。
帆,扬起来了。
光亮在那一刹那扑向他们,同行的还有扑面而来的风。
楼船一下子冲进了广阔的河里,砸起水浪翻腾。无数晶莹的水珠高高扬起又四散落下,像下了一场春雨。
那水里有着下水道没有的清新空气,还折射着斑斓的阳光,大老鼠和影妖都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整个妖都亢奋起来。
“吱!”大老鼠用力地一打舵,楼船以一种勇猛的姿态,闯进了他们曾经害怕过的大河里。
后面,吴羌羌完美的一个收翼跳到浮木上,昂首挺胸,十分得意。她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完全可以拍成一部好莱坞大片。
小乔的目光却一直看着那艘越来越远的楼船,眼底泛出一丝微微的暖意。
那艘船是父亲送给他的法器,平时只是小小一艘,恰好可以放进匣子里。但只要一入水,就可以变大。
但这其实是一个失败品,父亲本来想造一艘大船的,可以在黄浦江里来去自如的那种。结果造来造去也只能造出那么大的,父亲失望之余,把三个月大的小乔放在船上,正好可以放在家里的喷泉池里玩一玩。因为怕刮风把船吹翻让小乔落水,所以连帆都没有装。
小乔仔细想想,年轻时候的父亲其实也是挺不靠谱的一个人。
可就是这个失败品,如今却意外地发挥了它的作用,小乔心里还是高兴的。
商四看着小乔变得温和的目光,伸手揽住陆知非也心情大好。
而那只被老鼠抬走的匣子,也顺着水流从下水道里冲了出来。它顺着河流往下游漂着、漂着,继续着它的奇妙之旅。
他们看到在河边浣洗衣服的姑娘捞起了匣子,精致的牡丹扣躺在她粗糙的长满了老茧和冻疮的手掌里,让她的眼睛里生出了别样的光彩。
她没有动用匣子里的东西,却用自家仅剩的米粮救济了几个伤兵。几年之后,她嫁给了其中一个,实在没什么钱置办嫁妆,就小心翼翼地拿出了那枚牡丹扣,别在自己的大红嫁衣上,照着镜子的时候,她从不知道自己也可以那么漂亮。
可没过一天,战火就烧过来了。她来不及取走匣子,就带着那枚牡丹扣跟着士兵离开了故土。
匣子被到处烧杀抢掠的敌人从屋子里搜了出来,可他们并不知道仇恨的眼睛正在暗处盯着他们。几个穿着粗布衣服的汉子从角落里冲出来,手里拿着铁锹和锄头,趁他们不备就是一顿猛揍。
匣子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一个小个子的庄稼汉被打倒在地上,眼看敌人的刺刀就要落下,他不甘地瞪大了眼睛,手却忽然摸到一把小刀,然后想也不想用力地刺出。
那是一把裁纸刀,小乔用它开启过很多密信。如今它插在敌人的喉咙里,变成了一把武器。
汉子们侥幸活了下来,收起匣子和散落的东西走了。
奇妙的旅程还在继续,一个又一个故事在商四的指尖流转。他们看到向往着学堂的少年拿起了匣子里的钢笔,终于端端正正地写出了自己的名字。
流浪的诗人吹着老旧的口琴,在漂泊的孤旅中,安慰着离乡背井的人们。
百年沧桑,眨眼而过。匣子从南到北,周游了整个中国,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
吴羌羌很感性地红了眼眶,不顾旁边的熊孩子“妈妈你快看那只鸡在哭”的惊讶声,问小乔:“还要把那些东西收回来吗?”
小乔摇摇头,他静静地靠着崇明坐着,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平和。
这样就可以了,这样已经很好了。
他曾经以为自己的故事断在黄浦江上,但没想到留白处还有余温,那是光明,而温暖的。
第123章 莲子汤
告别民国风光再回到现实世界的时候,陆知非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看看周围耸立的高楼大厦,再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即使自己并没有真的经历过那些战火和流离,都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和平真好。
但他首先要面对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虽然书里的时间流速和外面不一样,可他在书里待了那么多天,现实世界也已经过去了三天。也就是说,他旷了整整一天的课。
而且因为陆知非头上挂着个系草的头衔,几乎所有的老师都认识他。于是陆知非一回到学校,就被抓去批评教育了。
陆知非认错态度良好,但严厉的教授仍然扣了他的平时分。为此商四好几天求欢不成功,因为他的圆圆醉心学习,没有时间谈论儿女情长。
商四积了一肚子邪火,再加上书斋里又来了几个求学的妖怪崽子,嘴边竟然冒了个痘。
陆知非很好奇地问他:“你以前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商四觉得圆圆不爱他了,躺在院中的藤椅上静静地看着天边云卷云舒。与此同时他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刚才的问题,以前他是怎么活过来的?
好像不怎么记得了。
自从陆知非正式入住书斋后,他的生活就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如果说以前商四的生活是黑白色的,那是他用自己的笔和墨勾勒出来的颜色,很风流写意,但看久了,未免有些单调无聊。
陆知非本身像是无色的,就算有,也像江南的水那样,很浅很淡。但他为商四带来了很多斑斓的色彩,以至于商四渐渐地觉得从前的日子都像是弹指一瞬,变得模糊又遥远。
“圆圆。”商四又开始叫唤起来,他没事儿干的时候就喜欢叫陆知非,变着花样地叫他,并且乐此不疲。
陆知非正好端着冰镇的莲子汤从厨房出来,“起来喝点东西。”
商四盘腿坐起来,仰头看着他,“圆圆真好看。”
“夸我好看也没用。”陆知非把碗往他手里一放,“自己吃。”
莲子是刚剥的,太白太黑一边打闹一边偷吃,足足剥了大半天才剥足一碗。剥完莲子就不得了了,恨不得在自己脖子上挂一块“莲子是我剥的”的牌牌,功劳大得不要不要的。
陆知非就跟商四商量,明年在院子的池塘里种些荷花,既好看,又能采莲蓬。等荷花谢了,还可以挖藕吃。挖出来洗干净,然后在藕的空心洞里塞满糯米,放进锅里用糖煮。等煮好了,锅盖一掀开,香气扑鼻。尤其是里面的糯米,软糯香甜,即使冷了都是好吃的。
陆知非想着想着,思绪就飞远了。从莲藕想到了葡萄架子,还想到了葫芦。陆知非小时候就有那么一个葫芦,吴伯从邻居院里摘的,做成了一个小水壶送给他,他宝贝得要死。
商四见他想得入神,舀起一勺莲子汤送到他嘴边,陆知非很配合地张嘴吃了。
对于陆知非的提议,商四当然没有不赞同的。就算陆知非想把池塘填了,商四也能毫无怨言地在旁边帮他递铲子。
两人分食了一碗莲子汤,陆知非说:“我做了很多,你给南英和花木贴他们都送一点过去。”
商四却放下碗,抱着他不撒手,“我就想在家陪你。”
“快去。”陆知非推了推他,“我装了冰块,待会儿就化了。”
商四这才不情不愿地走进屋里拿起陆知非准备好的食盒,只是临出门的时候又低头在陆知非脸上偷了个香。
陆知非正在洗锅呢,手上都是泡沫,想把他赶出去都没办法,“你还不走?”
商四不答应,“你主动亲我一下我就去。”
陆知非知道今儿不把人哄好是不行的了,往外看看没人在,就迅速踮起脚在他嘴上亲了一下,“这样总可以了吧?”
蜻蜓点水一般的吻,却让商四心里像抹了蜜一样,高高兴兴拎着食盒出门了。
商四先去了南英的小院,寄养在他那儿的林家双胞胎已经能爬得十分利索了。白天的时候虞涯出去工作,南英就在家陪两个小娃娃玩,心情好了,身子骨都利索了不少。
双胞胎也很喜欢南英,爬着爬着就要往南英身上去,要抱抱。商四坏心眼儿,几次把小娃娃从南英身上拉下来,都快把人逗哭了。
南英说,他想过段时间摆个酒水,正式把双胞胎收作义子。
这并不是临时起意,一来,他跟虞涯是不可能有孩子的,这两个孩子又正好没了父母。在一起的这段日子,小院里多了不少生气。二来,他自己养着养着,养出感情来了。
商四听虞涯说过,有一天其中一个小娃娃不小心把南英蒙在眼上的布条给扯下来了。南英当时连忙转过头用手捂着眼睛,怕吓到他们。看他这样,虞涯心疼极了,结果两个小娃娃却爬到南英身上,笑眯眯地去亲吻他的眼睛。
“南英哭了,可我知道他心里是很高兴的。其实他面上不显,心里对他的眼睛还是很介怀的。这些天我仔细瞧了瞧,他眼睛上的枯木纹好似淡了些。或许,这两个孩子就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礼物。”虞涯如是说。
这样的好事,商四听到了当然开心。心里想着回去告诉陆知非,他肯定比自己还要开心。
只是商四的这份好心情在见到花木贴之后,就消失殆尽了。
花木贴一个暑假都快玩疯了,跟钱警官的儿子钱果组成了一个什么小学生侦探团,到处去维护治安。沈苍生说她最近柯南看多了,又迷上了包青天,把福尔摩斯列为自己的新晋男神,看见警车她能追着跑。如果不是她还知道钱果身体不好不能剧烈运动,都快要上天了。
商四起初还不觉得有什么,小孩子顽皮一点是正常的。可一看到花木贴那头发松散、花裙子脏兮兮的模样,就想把人拎起来打屁股。
“四爷爷我错了,我保证以后都会乖乖的!”花木贴认错的速度倒是快,还知道要护着钱果,偷偷给他使眼色让他快跑。
钱果也是个讲义气的,牵着大黄很耿直地站在旁边,“大哥哥你不要怪阿贴,都是我带她出去玩的。”
在钱果的印象里,这位哥哥是个好人。虽然钱果不知道他为什么坚决不让自己喊他叔叔,明明阿贴都已经叫他爷爷了。
商四也不是真的要罚花木贴,拍拍便利店外的长凳,“都过来坐下,知非哥哥给你们做了好吃的。”
花木贴和钱果顿时眼睛一亮,洗好了手就乖乖地坐在长凳上等待投喂。商四给他们各自盛了一碗,然后站在长凳后给花木贴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