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罄靥
到后来,希望他活着回去。
现在,严雪迟只祈求……哪怕找到一块儿也好。
不知道在这儿找了多久,身边的恸哭已经慢慢远了,严雪迟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雪迟,你看这个胳膊,感觉和他体型很像。”正当搜寻无果的时候,阿月忽然找到了什么,赶紧拍了拍严雪迟的肩膀。
严雪迟扔下手中的东西,赶忙转过头来看阿月手指的那块儿躯干。
只有一条小臂。
断裂的切口很不规整,手指苍白中透着淤紫,已经有些僵硬了。上面的袖子和皮肤黏在了一起,有联邦军部的绣徽,还有轻型铠甲爆裂之后的残片。
不过单靠着一只手,的确也分辨不出来什么。
严雪迟刚想将它放下,却是意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
将双手扒开袖口的时候,严雪迟整个人抖得跟筛糠似的,不敢上前去确认。
终于拔.出来里面的袖子的时候,严雪迟才看清上面的东西。
虽然已经被摧残的布满裂纹,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但依稀能分辨的出来。
那是一枚珍珠袖扣。
第37章
手上的动作僵持在了瞬间。
似乎是受的冲击力太大, 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的东西意味着什么。
当时被导购忽悠着买了袖扣, 作为礼物的事情似乎就发生在不久之前。
不仅送了袖扣,还要哄着幼稚鬼吃药睡觉。
稍微回过神来的时候, 严雪迟疯了似的开始擦拭珍珠袖扣上的污渍。
似乎是要看清楚,到底是不是当初自己送出去的那枚。
虽然心里已经隐隐有答案了。
不过哪怕把手搓破了皮, 也很难看清楚袖扣上的刻着的字。
直到手指上的茧子都搓破了,露出殷红的皮肉,严雪迟才呆若木鸡的将胳膊放下。
阿月想说些什么的, 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这种场景, 的确安慰什么都不合适。
阿月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中, 忽然发觉身边冒出来了一个身影。
身躯颀长,金色的长发书束成一撮短马尾, 发梢的血迹将它们攒成一缕一缕的。身上的伤一眼下去数不完,能看得出走路这个动作对他而言已经十分吃力, 甚至说摇摇欲坠都不足为过。
朝着阿月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示意她先别说话。
严雪迟整个人还处于呆滞状态,忽然肩头被拍了一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直到兰瑟拍到第三下的时候, 他也没转身,只是有些呆滞的喃喃道, “阿月别拍我了。”
兰瑟咳嗽了一声, 没再用手拍他,改为蹲跪子在地上, 轻轻地搭在他肩上, 等着对方的反应。
严雪迟刚开始没反应过来, 以为是阿月的手,也没做驱赶,但渐渐地,发觉到不同之处。
手掌很大,完全不是小姑娘的骨骼。虽然隔着厚重的衣料,感受不到他的温度,但仔细听,却是能听到身后传来的呼吸。
听起来有些吃力,像是喘气一样。
严雪迟整个人僵住了。
这个僵持的动作维持了好久,才想起来要转身去看。
刚将脸转过去一半,余光就先一步看见了身后之人。
四肢是健全的。
只是全身上下,甚至脸上,都布满灼烧过的痕迹。有的金属制片已经深深地没入皮肤。尤其是腰窝和左臂,明显比其他地方的颜色要深得多。哪怕还没凑近,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都骇人的要命。
严雪迟就这么看着他,似乎是还没缓过神来,看了很久都没有任何动作。
如果不是眼眶里越积越多的液体,当真以为他是尊雕像转世。
紧接着,脸侧附上了一只手,先是试了试温度,确认不会冰到他之后,才触碰上了眼梢,将即将溢出来的晶莹擦拭干净。
进行完这个动作之后,手迟迟没有离开,而是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双目也迎合着严雪迟的目光。
“你……”好不容易回神之后,严雪迟似乎想说些什么。
然而一开始口,发现声音已经转了调。
大抵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严雪迟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努力的清了清嗓子,侧过身子去偷偷擦了把眼睛,故作平静的道了一句,“你回来了啊……”
“嗯。”
听到这声闷哼,严雪迟上一秒还好端端的说着话,下一秒倏地,转身回头,双手死死地环在他的腰间,双手紧扣着后面的轻甲,恨不得要将对方勒到窒息一样。
身上的伤不算少。
被这么抱着,一时间不仅有些喘不过来气,还因为疼痛紧蹙着眉,但却没有推开的意思。哪怕是疼痛,也甘之如饴。
“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严雪迟说完之后,手没松开,但给了兰瑟一点喘息的空间,没再搂的那么紧,“我真的以为……”
话没说完,严雪迟只觉得怀里一沉。
所有的体重全部压在了他身上,原本轻放在背后的双手,也无力的垂下。
严雪迟心里一惊,赶忙鼓足力气,将人架了起来向外一路小跑。
机舱内昏暗,严雪迟只能看的出来他伤的不清。
但出了机舱,有了光线才发现,比想象之中的更糟。
刚没走两步,就有护士先一步迎了上来,“原来在这儿,叫我们好找。刚才一个没看住他就窜了,伤成这样也亏得他跑得动。”
严雪迟把人递了过去,自己也赶忙跟了上去,“能请问他现在——”
“需要手术,有专人负责,不用您操心。”护士说后将已经不省人事的男子放上机械担架,头也不回的朝着医院的方向跑去。
严雪迟见此自然是跟了上去,然而在门口的时候却是被拦了下来。
必须经过消毒才能入内。
战区的医院虽然简陋,但比起外面,还是干净了不少。
严雪迟穿着沉重的隔离服,坐在手术室门口,一言不发的垂着头。
怎么说,明明那个时候拒绝的毅然决然的人是他,但现在一颗心揪在喉咙里的人也是他。
说来特别矛盾,严雪迟自己都有点儿不太明白。
不过思考了一会儿,严雪迟也渐渐想通了。
平时在家,橘子要是打翻个碗严雪迟肯定得一通大吼还有断它罐头,但真是生病了,不吃不喝也得带着它到处跑医院。
大概这种感情就和对待兰瑟一样。
除了朋友,当成后辈关照的成分居多,严雪迟如是想到。
在外面坐了不知道多久,严雪迟才见着手术室的门开了条缝,里面有护士钻了出来。
严雪迟刚想开口,对方却是先一步开了口,“请问您坐在这儿干什么?”
“等人。”“手术室里的人是我…朋友。”
“只有亲属可以陪护。先生请回吧。”
严雪迟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
然而刚准备转身离开,身后的护士又一次开了口,“等等,先生是姓…严,对吗?”
“对。”
“请跟我过来吧。霍克先生刚才清醒的时候,战区亲属那一栏里填的是您的名字。”
护士的声音细细柔柔,虽然只是在陈述事实,但不知怎么的,严雪迟的整个人下意识顿了一下。
亲属……
“一般战区亲属都会填关系最好的朋友,或者信得过的上下属,再或者远方表亲,也就图个到最后死有所终,别太困惑。”
“我知道。”
虽然是知道,但严雪迟听到的一瞬间脑内的确闪过很多种可能性。
随着护士走近病房,严雪迟捡了一个歪歪扭扭破凳子坐了下来。
“严先生可以在这儿等他,待会儿手术结束,他会被送进来。”
“好的,谢谢。”
等着护士离开之后,严雪迟环顾了一圈儿。
病房狭窄,放一张病床已经十分勉强。不过窗户算得上大,基本占据了一面墙。比起安京星的条件肯定是简陋的很,但在战区这种特殊的地方,已经算的上很不错了。
长途跋涉没得到休息,光靠着睡眠补给也撑不了多久。
而且一旦紧绷着的神经松懈下来,就很容易犯困。
严雪迟裹紧身上厚重的衣服,头不受控制的向前一下下栽着。
栽到最后,到底对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严雪迟也不太清楚。
.
兰瑟被推进来的时候,全身除了脸,基本被包满了纱布。
见着里面坐在矮小的凳子上,垂着头一脸憔悴,虽然睡着了,但紧蹙着的眉头并没有半分舒展。
兰瑟见此有意让助理放轻脚步。
“别吵醒他。”“把前线那边的实况文件帮我拿过来。”
被放在病床上之后,兰瑟用手量了量床的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