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莲兮莲兮
“疏散到何处?如果我们输了,六道之中哪里不是他们的天下?更何况你说的疏散,也只是你那些地仙而已吧。剩下的那数以亿计的鬼呢?”孟婆的目光沉静,却莫名另阎摩王感觉到一种尖锐的探寻。
阎摩王原本就并不十分在意恶鬼的死活,他之所以选择反抗天庭,是因为他看到了天庭内部的腐朽和争斗,看到他们如何倾轧人道、修罗道甚至是地仙。他无法容忍他们连三善道中的生灵都不再在乎,更无法继续效忠一个会炼制婴蛊的王。
“天庭不会花心思去为难那些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的鬼,他们只会忌惮我们这些天人。”阎魔王冷冷说道,“罢了,此事我已经有了安排。”
却在此时,有斥候来回报,说是有一队从寒冰地狱来的鬼军正在从血池顺着往他们的方向过来。那些鬼都骑着姑获鸟,速度奇快无比,预计明天便可到达。孟婆听完这才露出一丝笑容,说道,“看来就算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蝼蚁,也还是有些血性。只要六合归一阵一成,他们将是绝好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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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几天天兵所过之处,众鬼作鸟兽散。凡是那些逃跑不及的鬼,全都在尖叫声中被天人光明烧成灰烬。但是当六道归一阵进行到第四天的时候,那些恶鬼发现,天人的光芒不再那般可怕刺眼了。他们甚至可以透过光芒看到那些天人的相貌,看清他们手中的兵器。那些曾经高大可怕的天人,却原来都是那样细瘦脆弱的样子,看起来随便一捏便能捏碎。
于是,开始有一些恶鬼部落向天兵反攻。
最初是刀劳鬼的偷袭。不少天兵不再如以往一般对鬼的攻击刀枪不入,他们意外地感觉到了疼痛,感觉到了那毒液在他们的血管中燃烧的剧烈痛苦蔓延开来。虽然那种痛楚最终还是被他们体内的仙力压过,将毒液从伤口排了出去,但是很多天兵还是受了伤,且伤口不能马上愈合。
之后,不只是刀劳鬼,就连巨灵鬼、焰口鬼还有罗刹鬼的部落也开始反抗。他们大大拖慢了天兵的行进速度。
然而长庚似乎打定主意要得到黑梭山的魂结,竟祭出天庭四圣花之一钵昙摩华,在地狱中放出凶猛无比的天庭圣火。那些恶鬼在圣火面前毫无招架之力,这才再次加快了进攻的速度。
只是可惜东王公的人被西王母拦截,到现在也无消息。
长庚乘着一条三爪独角银龙,俯瞰着脚下黑色的贫瘠大地,露出某种嫌恶之色。在这样的地方,多待一天都觉得吸入的废气太多,要多多呼吸几日离恨天的洁净空气才能将毒排干净。
“我的圣帝,你看,你最怕的波旬已经在摧毁你的秩序了。”长庚举起湿婆之杖,对着那未生天中一团缭绕的苍白烟云笑道,“也不知道在你彻底消逝进入轮回之前,有没有机会看到我和他最终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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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旬站在六合归一阵中央,整个人都被光明吞噬。他的力量不断从身体中喷涌出去,四天四夜毫无间断。他的双眼紧闭,白衣如蝶飞舞,双手不断结出复杂的手印。
在殿外,阿须云也在紧张地守卫着。不断有斥候来汇报天兵的行进状况,阿须云心中暗暗测算一番,等天兵到达黑梭山的时候,那些战力比较强的鬼应该已经可以与一般的天兵抗衡了。他于是暂时离开此地,去召集鬼部的阿黎多等将军来,除了阿黎多被他留下守卫孤独地狱之外,其余鬼部兵将都被他派往黑梭山,尽量拖住阿须云不要让他得到魂结。
阿黎多站在无明殿外,带着种敬慕的怔然望着那辉煌壮丽的大阵天柱。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力量,足以撼动秩序的力量。
如此纯净,如此原始,如此霸道,如此美丽。
“很美,是不是?”木尚嵇在他身边轻轻说了句。
阿黎多点点头,转过脸来望着木尚嵇。那明丽光彩落在木尚嵇鬼身苍白的面容上,令他显得有些动人。
“阿木,等到一切都结束了。你想去哪里?”阿黎多忽然问了句。
木尚嵇想了想,道,“此处便很好。”
阿黎多瞠目,“你想留在地狱?!”
“在这里,我至少还能走路。”木尚嵇苦笑道。
阿黎多的心口微微一疼。他尚且不太明白这种越来越频繁出现的感觉。他只知道此时看着木尚嵇脸上落寞的怅然,很想紧紧抱住他。
可是他终究没有敢。
阿黎多不知自己为何总是在木尚嵇面前会有这种古怪的胆怯。明明以往他连想都不会想这样的事,想要抱自然就会抱上去了。
他轻轻按住木尚嵇的双肩,认真地对他说,“阿木,我说过不少谎话。不过这一次,我对你发誓,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再次站起来。以人身站起来。”
木尚嵇稍稍一愣,唇边似有一丝笑意,但终究如幽灵一般一闪而逝。
“阿黎多,你对所有你伤害过的人,都是这般愧疚吗?还是只对我这样?”
阿黎多怔住,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而此时,在无名神殿之内,没有人知道,波旬努力保持平静安寂的意识,正在被一道从心灵深处漫漫侵入意识之中的执念破坏。
紫微上帝给他下的诅咒,并没被清除。只是被稍稍抑制了而已。此时,在他开始感觉到疲劳的时候,意志片刻的松懈就可能让所有那些被压抑的梦魇抬头。
他再次看到了愆那摩罗,满身血迹,用某种悲伤的表情望着他,轻声问他,“你不是答应要给我幸福的吗?”
他一面告诉自己不要去看,不要去听,那些都是他自己的心魔,不是真正的愆那。一面却又难以自控地去追逐愆那的影子。
往后只怕再也见不到师父了。他能见到的,也只有自己脑海中最后残留的这些噩梦的幻影。
他想告诉师父,他想要给他幸福,这就是他能给他的幸福。他想为他创造一个不必再转生不必再受苦的新世界,让他可以不必再去看那些人间或地狱的肮脏苦难,可以过上柳洲茅舍中那种安稳宁静的日子。
他夺去了师父的红无常,他试过还给师父一个红无常,但那终究还是行不通。他只能给师父这个了。
可是师父没有原谅他,只是用无尽伤心绝望的表情望着他,一如当初在阿鼻地狱地宫,一如在忘忧林他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命魂……渐渐地,师父的眼中流出血泪,显得那般凄厉。
”颜非,你难道不明白,我想要的只有你啊……”
波旬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他的力量也在瞬间一暗。虽然很快那光芒重又接续上了,但是守在殿外的阿黎多已经注意到了那一瞬的不稳。
他皱起眉,看来阿伊跶还是没有成功地治好波旬……
第190章 六道焚寂 (1)
天兵如金色的浪潮, 汹涌扑向大叫唤地狱。地仙和修罗们在阎魔王、转轮王以及秦广王等夜摩天神的率领下拼死抵挡, 但毕竟天兵的数量是地仙的十倍,且每日受到丰沛地气的滋养, 原本神力就更加强大,不到半日地仙便已经死伤惨重。正危急关头, 忽然有数以万计的恶鬼从孤独地狱的方向咆哮着冲来。不论是小个子的刀劳鬼还是体型巨大的魁蜮, 如一道扫地而过的黑水,露出骇人的青面獠牙、毒角触手, 以不要命般的气势冲向天兵。
此时已经是波旬开始启动六合归一阵的第五日, 天道的最初几重天也已经被大阵的强悍力量冲开天门,如同巨海涌向沙漠一般, 丰沛的地气通灌修罗、人间、中阴直至地狱。与此同时,生灵之间的相克秩序也跟着彻底搅乱, 天人的圣光对于鬼造成的影响越来越小,到现在战力强悍的鬼族几乎已经不会再受到天人光芒的影响, 不会只是因为被光照到或是被天人碰到就严重地灼伤。在这样的前提下,恶鬼们无数年月以来在极度恶劣的环境下为了生存而习得的种种凶悍、厮杀和那种不将性命当一回事的勇猛,没有任何天人能够想象或匹敌。毕竟天人太害怕失去自己那福寿绵长的生命, 而恶鬼却一无所有,不在乎是否再一次进入轮回。
因此在这个时候, 阿须云将他一直按住不发的鬼部大军释放出去,让那无数恶鬼向着曾经将他们踩在脚下的高高在上的生灵发泄所有的愤怒。
类似的情形在人间历三百年前、天人历三十年前也发生过, 天兵们此刻回想起来还历历在目。见到那些凶狠的鬼军袭来,不由得都心生恐惧, 战意先少了许多。然而他们毕竟有女魃、帝释、四天王以及杀破狼三星君等战力超强的武神坐镇,所以惊惶混乱也只有一瞬而已。女魃的身形暴涨数倍,巨大的战斧挥过,便有无数的恶鬼被拦腰斩断。帝释掌中奔雷滚滚,所过之处亦留下一片被雷电烧焦的尸园。七宝琵琶魔音阵阵、赤练红龙口吐烈焰、七星宝剑染满鲜血、宝轮伞盖刀枪不入。众多天庭之中力量惊人的法宝都在地狱开出最灼目的光华。在这般绝对的力量面前,就算是在秩序洗礼后得到了优势的恶鬼,也难以抵抗。
就在大叫唤地狱也在天兵天神势如破竹的攻势下摇摇欲坠的时候,愆那跟着达撒摩罗,悄悄潜回了孤独地狱。
他们一路小心地隐藏行踪,绕过了大多数魔兵驻扎的地区。好在如今大部分魔兵都已经被派往阿鼻地狱增援,阻止长庚在大阵成功之前就得到魂结,所以遇到的巡逻兵并不多。等到了安全的距离,他回头望了一眼无明宫那道辉煌的金色天柱,继而祭起斩业剑,和挥动着巨大翅膀冲天而起的达撒摩罗一起冲向孤独地狱中部那古老的石林遗迹。
那是一道透着奇诡美感的宏伟景色,如血海般起伏的大地上,无数扭曲怪异布满孔洞的巨大石山拔地而起,直上直下宛如无数沉默巨人,空洞的尸体中不断咆哮回还着躁动的风。两个青无常在这些巨石面前愈发显得渺小,如两条青色的细细丝线,穿梭在沉重魁伟的石柱中间。直到石林中间,忽见一座石山格外庞然巨大,直上直下,形状古怪。愆那一看,便知道这就是达撒之前说过的、湿婆陵墓的入口了。
达撒率先降落在地,大步走向那石山的脚下。愆那紧紧跟着他。只见达撒寻到石山底部一处隐秘的凹陷,狭窄到只能允许他们两人躺下一点点挪进去。达撒便是如此,躺倒在地,先将腿伸入,用腿勾着什么东西,抬头问了愆那一句,“你确定吗?”
愆那道,“不确定,但也只有这个办法。”
达撒轻叹一声道,“并不是只有这个办法。在所有人心中,你已经死了。你大可就此留在人间,远走高飞。”
愆那什么也没说,只是皱着眉看着他。达撒撇了撇嘴道,“行行行,随你吧。”随后用腿一勾里面的某处,便滑了进去。愆那也有样学样,将腿探入,却发现里面的地面下陷,竟有一个深藏在内的地洞。他用力一勾,整个人都被塞进那狭窄的空间里,一瞬间的窒息感觉扑面压来。他努力将自己的身体塞进地面上的洞穴中,一点一点往下挪,双手撑住边缘,总算将自己推了下去。短暂的掉落后,便觉得自己掉在了潮湿的地面上,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响动,大约是那些栖息在阴暗处的无数虫子,有些甚至爬到了他的手上。
达撒张开手掌,一簇青色的鬼火燃起,照亮了整个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地面上成千上万的蠕虫吸血虫四散奔逃,墙壁光滑,有人工开凿过的痕迹。这里只有一条通道,狭窄低矮,一直通向前方的黑暗。愆那爬起来,也在掌心燃起鬼火,两人沿着尚算平整的墓道继续往下。
才走了几步,达撒便忽然停住了,对他说,“这里开始便有重重机关,你一定要跟紧。我走哪里你就走哪里,千万不要乱碰东西。”
愆那往前一看,便见前方不远处地上有一堆不知是动物还是鬼的骨头,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他点点头道,“我知道。”
达撒每一步都走得聚精会神,眼睛时而瞟向石道顶部。那顶上仔细看时可见分布均匀的小洞,达撒道,“如果一步走错,从那些洞里会喷出酸液,会立刻将你全身的皮肤烧成血水,变成一堆白骨。就像那边那位兄弟一样。”
经过了这道关卡,后面还有连续三道。有些地方一点声音都不能发出,否则便会触发机关被迅速下沉的石顶压扁;有些地方则必须想方设法扒在墙壁上才能过去,因为只要在地面上踏上一步就会触发机关。期间一次愆那不小心脚多踏了一寸,若不是达撒及时将他按倒在地,他已经被从四面八方射来的铁矛射成刺猬了。愆那暗想,达撒第一次进来的时候没有人领路,还不知是怎样的九死一生,心下愈发愧疚起来。
好不容易捱过几间布满类似机关的石室,他们进入一间陈放着石棺的宽阔墓室。整个空间呈圆形,墙壁上密密麻麻写满符文、法阵甚至还有壁画。愆那环视四周,很快注意到几道熟悉的法阵。所有文字都是旧神的语言,与地狱文十分相近,但毕竟不是地狱文,大都只能看个一知半解。愆那意识到其中一道看着有些眼熟的极为复杂的阵法很可能便是元墟大阵,而另一侧画着一个扭曲的眼睛的部分全是触手的类似婴孩的可怕壁画,大约便是婴蛊的炼制方法。
愆那道,“这就是记载了湿婆法术的所在?这么说这石棺里的就是湿婆的尸体?”
达撒讪笑一声,“若是这么容易,湿婆的尸体早就被毁了。这一路上看到这几具尸骨,你应该也看得出其实这墓以前有人进来过,这壁画也被人查看过。但是我估计他们走到这里便再也找不到其他路了。他们大概也打开过这棺椁,然后就会发现这里面是空的。”
愆那皱眉道,“空的?可是此地没有其他出口了吧?”
“表面上看是没有。”达撒说着,伸手推着那雕刻着无数曾经鲜活而精致的浮雕的盖子,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那沉重的石椁盖子推开。椁内裹着一道白玉棺,也被他咬牙掀了起来。里面果真没有尸体,但是有一件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也依旧闪烁着五色琉璃华光的宝衣,猛然一看,刺得愆那眼前好一阵发黑。
愆那用手遮住眼睛,却惊觉自己竟没有被那扑面而来的仙气烧伤。看来波旬的六合归一阵已经快要完成了……
“这样的宝物,这么多年却没有失窃。大约是进来的鬼不敢碰,而进来的神又不屑于去碰那些旧神的东西吧。”达撒说着,伸手将那件宝衣拿起来,递给愆那。
愆那条件反射地躲了躲,嫌恶道,“干嘛?”
“这东西虽然是天人所造,但并不会烧伤你,否则我上次早就被烧成灰烬了。你如果想看到接下来的路,就穿上它。”
恶鬼看到如此宝光璀璨的天人圣物,向来的本能反应是退避三舍。愆那半信半疑地伸手去拿达撒手中的天|衣,入手的触感令人惊奇,仿佛碰到的是水,轻柔绵软地滑过指尖,凉而不寒,轻若流云。他将衣服披到身上,却忽然感到一阵眩晕。地面和墙壁似乎都活了过来,在不停地起伏蠕动。他身形不稳,忙用手扶住石棺。抬头一看,却发现达撒不见了?
正要惊惶,达撒的声音却从他前方传来,“我就在这里,你只是暂时看不见我。脱掉衣服就会好了。但是如果你想进入更深的墓穴,就需要穿着这件衣服。”
愆那道,“我该怎么做?”
“你可有看到一个三叉戟的壁画么?”
愆那眯着眼睛,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壁画咒文和阵法中寻找。由于墙壁一直像在呼吸一般蠕动,而且位置似乎也有微妙的改变,另寻找更加困难。寻了一刻,终于找到了一把夹在无数旧神语言字符中的三叉戟图案。
“如果找到了,就从那里进去。”
“进去?”愆那困惑道,“进哪里?”
“墙里。”
愆那小心地迈出一步,却觉得脚踏上的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某种类似肉的柔软东西,随着步履的加重而凹陷下去。他歪歪斜斜地挪到墙边,手一接触,却果真如地面一般,仿佛是肉,又仿佛是比肉更松软的面团,整个地陷了进去。他连忙将手拔出,却见那墙壁上被他压出的褶皱又弹回原状。他忽然明白了达撒摩罗的意思,他是让他整个人都……陷入那墙壁中去。
“你会跟着我进入吗?”愆那背对着达撒摩罗声音的方向问。
达撒回答,“只有穿着那件衣服的人能够进入。”
“进去以后有什么?”
“死亡。”达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的犹疑,“我上一次也不太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什么,我只知道我不能过去,若是过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于是我便只是收集了墙壁上的阵法便转身回来了。愆那,我真的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你现在放弃还来得及。波旬那么强大,一定会没事的,况且他已经对你忘情,你又何必……”
“他对我忘情,不代表我就没有保护他的责任了。”愆那背对着达撒,轻轻一笑,“在我心里,他永远都是我徒弟。”
他不需要我了,不代表我就会放弃他。
愆那摩罗决定他再也不要留下如同三百年前那般痛彻心扉的遗憾。就算失去生命,也比余生在更加可怕的悔恨中备受折磨的好。
如此下定决心,他再次将双手放在柔软的墙壁上,微微施力,墙壁不断凹陷。随着他愈发向前,那柔软的物质便从四面八方贴过来,再多往前走几步,被拉抻到极致的物质忽然破裂开来,将他包裹进去。
愆那摩罗感觉自己进入了某种浓稠的粘液中,恍惚又回到了初生在地狱,在血池无尽粘稠的血浆中飘荡不定的记忆中。奇异的是,呼吸并没有受阻,只是鼻间缭绕着某种古怪的肉糜气味。
他继续迈动双腿向前,却并不确定自己到底在走向哪里。直到忽然间,他周围的物质变得越来越紧,到最后被拉成了薄薄一层粘膜。他几番挣扎,用掌心的口撕裂所有阻碍,便如从胎膜中出生的兽那般跌了出来。他身下却并不是坚实的地面,而仍然是那种肉质的感觉,只不过现在多了一份粘腻湿滑。而且眼前也不再是一片漆黑,那墙壁里似乎有无数毛细血管,当中透出古怪的红色光亮。
仔细看时,可以发现肉墙上有血管蜿蜒组成的字符,是之前见过的旧神语言。而之前达撒摩罗拿给他的消除元墟大阵副作用的阵法,也赫然出现在此处。
愆那转过身来,面前是一道腔肠般的”走廊“。一环环的肠道般的褶皱一直蔓延到远处。此处那股肉质的、浓稠的味道愈发浓烈,几乎令人作呕。愆那用手臂掩住口鼻,向着走廊深处行进。
走廊尽头,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半透明粘膜。粘膜上弥漫着几条血丝,却掩不住粘膜另一边的明亮光芒,还有隐约的身影。
愆那皱眉,走近了一些,仔细往里看。
那身影仿佛感觉到了他的视线,也往这里接近过来。走得越近,便愈发清晰。
愆那只觉得胸口被一只枯爪死死抓住,无法呼吸。
出现在他面前的寻香鬼,漆黑的没有眼白的瞳仁,美丽明艳的荼白面容,用彼岸花的颜色染成的红衣,愆那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伶仃花香气。
希瓦……
做梦都没想到,还能再见到的希瓦……
愆那不甚明白,摇了摇头,”你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