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莲兮莲兮
此时颜非已经率先说道,“你们什么时候把我师父的人身还给他!”
仙君的声音道,“自然是尽快。白鹭恩,你去处理此事,务必寻一处安全之所,解除保护人身的法阵。”
白鹭恩柔柔应是,走到颜非面前要将愆那接过。然而颜非拒绝交出,“我自己带他去!”
然而仙君的声音却再次响起,“颜非,吾有话同你说。”
颜非道,“我却没有什么要同你说的。”
而此时,一道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吾要同你说的事,你不会希望你师父听到的。“
颜非心中一惊,猛然低头看愆那。却见愆那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似的,有些讶然地看着他。他又看四周,似乎没有人听到刚才仙君说的话……
难道……竟是在他头脑中说的?
这不是要共情术才能做到吗?
惶恐渐渐弥漫了整颗年轻的心脏。按照人简历,颜非毕竟才只有二十岁,面对着一个已经征服了时间和岁月的古老存在,又怎么可能是对手?
那声音继续道,“如果你想要拥有保护你师父的力量,真正地保护他,让他不用再受苦,不必再转生,不必再去地狱那个鬼地方,如果你想真正地拯救你师父,而不是只是儿戏般地和他玩过家家,就留下来,听我说。”
字字句句,直击颜非心中最大的隐痛。那言语仿若一记镇痛的药,有着某种令人难以抗拒的魔力。
颜非身为红无常,知道这或许是什么魅惑人心的法术,可理智虽然知道,意志却已经被动摇。他坚守着,用力摇摇头,抱紧了愆那。而白鹭恩此时也说道,“此时天兵正在攻打我蓬莱岛,愆那摩罗受到仙家法器重创,神通全无,正是最虚弱之时,此时要进入人身并非如以往一般容易,须得在一处安全僻静的所在,再加上有人在旁护法。否则若是进入出了差错,只怕连人身都会毁去。仙君看公子如此之重,又怎么会加害对公子来说最重要的师父?”
“颜非,你难道不想知道你自己为何没有命魂吗?”仙君忽然问道。
这一下不仅仅是颜非,就连愆那的身体也微微一僵。
“没有命魂的你,一旦死去,就是万劫不复,再也没有轮回。你与你师父,便永生永世也再无缘相见了。”
颜非手心出了汗,“既如此,为何一定要现在说?”
“因为时机已经接近,分秒必争,若是现在不说,便再无机会。这件事牵涉甚广,对我医仙派亦十分重要,故而此事吾只能说给你一人听。”仙君的生硬回荡在大殿里,却又有一句独辟蹊径,耳语在他脑海中,“如果你师父听到了,你们一样会永远分隔,再无以后。”
颜非身体一震。
“吾知因柳玉生处事不利,造成你与吾派之间的误解。如今吾已经将柳玉生下狱问罪,褫夺他的玉蝉行使之权。”那人影一挥手,便有两名弟子带着一人进入殿中。
来人一席素白单衣,长发披散,身形清瘦,面色苍白,似有些颓败没落、气血亏损之相。却正是柳玉生。柳玉生抬起沉静双眸,在与颜非对上的一霎,却似乎带着些许凄然。
“罪徒,拜见仙君。”柳玉生说着,卑微地匍匐下来,早已不见了从前的飘逸清雅。
颜非一怔,愆那亦是心中大震。
看来,仙君果真与柳玉生不是一人……
可是……愆那总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颜非心里更是惊涛骇浪。虽然他之前早就不再信任柳玉生,可是对方毕竟曾经对他那样好,在他最颓废痛苦的时候,时时刻刻陪伴着他,甚至陪着他下了地狱,出生入死。若是没有愆那,柳玉生大概是对他最好的人了。
看到那曾经骄傲出尘的他变成了这副颓败模样,颜非心中亦是一疼。他往前一步,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还不待他说话,仙君已经一挥袖,让人将柳玉生带下去了,“柳玉生是吾之弟子,吾对他期待有加,却不想他对你数度隐瞒欺骗,造成了如今险局。吾已重重责罚他,还望你和你师父,再给医仙派一次机会。“
颜非不知如何自处,低头看了看愆那。愆那的目光也有几分酸楚,终于,他还是轻轻点了下头。
如果真的能够解开颜非的命魂之谜,冒点险也是值得的。况且他已经见到了自己的人身,只不过是要回去原来的身体,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阿黎多此时说道,“颜非,你放心吧,我带着你师父去,这样就可以了。”
颜非看了阿黎多一眼,一种浓浓的不甘涌上心头。
为什么每次都是这个摩耶鬼……
终于,颜非蹲下身,微微放松了些力道。愆那便从他怀里轻盈一跃,落在地上。他用尾巴蹭了蹭颜非的腿,然后便走到了阿黎多身边,跟随白鹭恩从侧面的门离开。
颜非看着愆那和阿黎多的身影消失在那扇门后,转过身来面对着那神秘的身影。
“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那声音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说道,“颜非,医仙派如此看重你,是因为你是唯一能够打破非想石,解救上神波旬的人。”
颜非冷笑,“先是说我是有缘人,现在又说我能救波旬。我何德何能?你们怎么就这么确定?”
那声音愈发渺然,似乎来自于遥不可及的过去,“我当然能确定,因为当初,是我亲手将波旬上神的天魂地魂投入的人间。我绝对不会认错。”
第116章 蓬莱岛 (3)
颜非仔细咀嚼着仙君口中话语, 一阵冰冷的战栗正如游蛇般顺着脚踝爬上脊柱。他口中干涩, 隐约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绝不应该听到的东西。但是另一方面,有什么呼之欲出的东西又在不停冲撞着他的意识。一个主宰他一生的真相, 一个可以解开所有谜底的真相……为什么他没有命魂,为什么他对师父有那种近乎病态的狂热, 为什么他会做那些奇怪的梦, 为什么有些时候一些黑暗到他不愿意去正式的思想会如藤蔓一般悄无声息地弥漫在他的内心深处?
他这一生到底从何而来,又从何而去?
于是他还是问了, “你说的天魂地魂……指的是什么?”
那重重纱帘后神秘而古老的人影似乎早已在等待他问出这一句话, 这一句无法回头的话。一声长长久久、恍若穿越时光的叹息幽幽弥散在不知从何而来的细细风中,消散在幽魂般飘舞的纱帘之间。
仙君娓娓道来:
”我曾是离恨天上一位上仙, 也曾是辅佐紫微上帝登上无极之位的功臣之一。然而这许多劫来,我眼睁睁看着他一点点堕落。他忘记了自己最初的志向, 沉迷于那些歌功颂德溜须拍马的声音之中,沉迷于自己的权利之中。他的统治压抑铁腕, 整个天庭中每一道天都有他的眼线,神仙们不敢随意说话,否则很可能会在某天忽然消失。他以所谓逆天反道的名义清除异己, 用尽办法巩固自己的绝对权力,甚至不惜牺牲其他道众生的福祉来拉拢盟友。
然而波旬让我看到了另一个希望。他年轻、执着、单纯, 甚至有点天真,也有些无情。他为了自己的理想可以付出一切。你知道吗, 神仙和人其实很像。大部分的神仙终其一生不过是为了获得更多的东西,他们都是庸碌之辈。但还有一些神仙, 他们生来仿佛就是要完成一项使命,为了达成使命他们不惜一切代价。而波旬便是这样一类神仙。他受佛陀点化后,立志要打破这固有的六道规律,让六道归一,真正令众生平等地去争取自己的幸福。而他最想要解救的,首先便是最为悲苦的地狱众生。
或许这样的想法在你听来太过虚无缥缈,太假太大也太空了,简直天方夜谭一般。但是如果你真的见到波旬,真的听过他说的话,你便会知道,在他的脑海中,这些并非虚无缥缈,而是已经形成了一步步的计划。而他也确实在脚踏实地地一步步执行着那些计划,不论别的神仙如何嘲笑,如何羞辱他。
可是波旬却几乎要成功了,他真的创造出了六道归一术。这时候,那些当权的神仙才开始害怕了。
只有当六道存在,他们的权势才有意义,他们才能显示出自己的地位多么尊贵,多么高高在上,才可以傲视苍生,视万物为刍狗。如果把这六道的区别抹灭了,他们费尽心思得到的这些好处,岂不是全都付诸东流?
于是天庭渐渐形成了两股势力的对立,就是在这个时候,我选择加入了波旬的阵营。
波旬视我如师如友,我们亲密无间,无话不谈。看着他谈论着他为六道归一设想的远景,你会觉得那并非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而是近在咫尺,唾手可得。我表明立场后,便离开了离恨天,自降至他化自在天。后来更是跟随他长居夜摩天,与那些天人视若臭虫蟑螂的鬼和贱民一般的地仙长久地相处。
可以说,我太了解他了。我享受这种感觉,这种他和我之间性灵上的联通和羁绊。他那时候已经有了无数的信徒,他们都如我一般蛰伏于他强烈的个人魅力,如缠在蛛网中的飞虫那样一旦沾染就无法全身而退。看着那些信徒对他那般如痴如醉地虔诚信仰着,我感觉到一种无比的满足,一种强烈的优越感,因为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是可以和波旬比肩的。
我太自信自己的能力和对他的了解,所以我犯了一连串的错误。
波旬被紫微以奸计重伤后,只有元墟大阵尚且有一线希望修补他的天魂地魂,若是拖得久了那两魂离散开来,命魂离体,他便会落到轮回之中难寻去向了。我向信徒征寻自愿为大阵献祭的人,不论是仙、妖、人还是鬼中都有不少愿意献身的。但是天魂和地魂都能够与波旬的天地二魂相融的实在太少了,那几百名自愿者中,最后只有一只寻香鬼,竟然符合所有的条件。这个寻香鬼,便是你师父曾经的红无常,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在炼魂的过程中,寻香鬼的天魂和地魂被拆解融化,修补到波旬的天魂和地魂之中。但与此同时,他一生的记忆和执念也与波旬的意识发生了一些呼应和缠绕。我仍然不清楚波旬究竟受了多少影响,但想必影响不小,就算不至于改变波旬的性情,也定然撼动了一些波旬性格中固有的心无旁骛。
我来不及知道大阵究竟有没有成功,天兵便已经将我们重重包围。为了给波旬上神争得一线生机,我用阵法将他送去了地狱中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某处,然后自己便去引开追兵,转移天庭的注意。我不知道在那并不算很长的一段岁月中发生了什么,但是当波旬终于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时,他的性格发生了很大变化。
他不再心无旁骛,不再坚定执着。他开始动摇,而且时常发呆。他常常仰望着头顶青莲地狱的方向,心思烦乱,却寡言少语,不愿意透露分毫。那时候我十分担心他,因为他的身体从未能完全恢复,他的力量也大不如前。而他的心烦意乱则加重了他的伤势。随着他的动摇,军心也日渐涣散。原本就已经被天庭重挫,这下大势已去,谁都能看出来他要不行了。
有一天他问我,如果他一生做的事并未能解救任何一个人,反而给那么多的人带来了痛苦绝望,他这一生还有意义吗?我告诉他,他生而为神,这是他命中注定的路,只有他才是这不断腐朽的秩序中最后的光明。可是他听了,却并不高兴。相反,他开始日渐疏远我,我不再能看得懂他的内心,也不再能洞察他的想法。
最后,他被紫微上帝、东王公和西王母围攻的时候,我想他原本就已经存了死志。只怕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可是我们大家都早已将身家性命压在他的身上,他如此,那些为了他放弃一切的信徒又该何去何从?直到我看到一封他留给我的书信,从中我才悟到,他并非真的放弃了。而是认为时机已逝,他需要蛰伏,等待另一个时机。
当我赶去救援的时候,他的命魂已经被紫微用湿婆之杖强行抽出,封印入非想石中。他的天魂地魂也随之四散离体,散于天地之间。我等到那些天兵都散了,才有机会最后用献祭自身福报的方法,抓住了他的天魂和地魂。但我也因此不再能保持自己的仙身。我只能蛰伏人间,苟活在一具又一具的人身之中,等待一个复仇的机会。
而波旬的天魂地魂也不可能长久地保存,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是用类似青红无常的转生术,将它们放到一具人类死胎之中。然而波旬之天地二魂何等沉重炙热,哪有凡间的身体能够承受得了,若是放在修罗道中又太过冒险。一筹莫展之际,向来不问世事保持中立的女神孟婆却出乎意料地帮助了我。孟婆娘娘在紫微上帝成为天帝之前就居住在酆都了,她熟谙轮回的奥秘,恐怕有些奥秘就连转轮王和阎魔王都不甚清楚。她单独开启了一条轮回的通道,借此将波旬的天魂地魂送入凡尘,注入一个在她的法宝加持下而诞生的胚胎中。因为有天庭法宝的加持,所以受孕而生的肉身应该是可以承受波旬的两魂的。
只是她的条件便是让我不要去打探,更加不要去干预这个胎儿的生活,她甚至连转世的时间和名字都不告诉我。她说此举本就是逆时改命,连她自己将来都要为此付出代价。这个胎儿不会有任何波旬的记忆,他将成为一个没有过去没有前生的人。如果有太多信徒去打扰,只怕这个胎儿还未来得及长大,便已经陷入疯魔。
所以我一直都在等待,也一直都在寻找这个孩子。我的弟子们还有曾经那些尚未被天庭迫害致死的信徒们数次以为找到了,但是最后都只是出了错而已。直到柳玉生见到了你。”
叙述到了这里,出现了一个令人不安的停顿。颜非早已感觉冷汗浸透了衣衫,不可思议和理所当然两种极度矛盾的感觉却不知为何同时噬咬着他的内心。他有些怔忡地摇摇头道,“你想说,我就是那个孩子?”
“不错。”
“不……”颜非向后退了一步,“一定是你认错了。你怎么知道是我?”
“单单你没有命魂、连红无常都还没当上就能打败第一红无常,甚至可以紧紧凭着两条水郎君就驱策这世间最古老的神兽之一这三点,你难道都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吗?”阿须云轻柔的问话回荡在脑海里,颜非却无法反驳。
他当然怀疑过,只是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与波旬扯上关系。
这些医仙派的人说话真真假假分不清楚,或许是他在诳自己?可是骗他又有什么好处?
却在此时大地猛烈震颤起来,整个宫殿都在摇晃,有细细尘土如雨般洒落。颜非险些站不稳,那轰隆沉重的雷声愈发逼近了,似乎就在头顶一般。天兵正逐渐逼近,想必那些妖怪再厉害,在天兵的面前也十分吃力。
但那帘幕后的人影依旧岿然不动,似乎什么都不曾感知过一样。
颜非脑中一片混乱,他向后退了一步,似是难以承受那些突如其来额“真相”,“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要编出什么有缘人那一套说辞来骗我?我又怎么知道你这一次不是在骗我?”
一声幽幽叹息,如同水中徜徉而过的一缕暗流汹涌。
“一是因为这确实是真的,在你之前我们确实找过五个人,都以为他们是你。但最后发现都是失误。不过他们也确实解读出了一些六欲本相经中的秘密。二是因为你年纪还小,我们不知道这样的真相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更加担心会因此惊动天庭,令他们得知你的真正身份。三是因为你师父。你对你师父太过执着,如果你知道真相,定然不能接受自己的真正身世。一旦你在与命魂融合的时候产生对自身命魂的抗拒,三魂便很可能同时魂飞魄散,极为危险。
但是到如今我已经看清,谎言只会引出更多的谎言,到最后愈发不可收拾。于是我决定,将一切告知于你。你现在大约已经明白,为什么长庚星君会亲自抓捕你,为什么柳玉生阻止你回到地狱。当初在落松谷你与六欲本相经发生感应的一瞬,非想石中的波旬命魂也发生了异动。天庭已经怀疑你的身份了。如今你与我派的关系更是解释不清。天庭为了阻止波旬复活,一定会想尽办法除掉你,而你最大的软肋,便是……”
话不用说完,颜非也知道他说的是谁。
若自己真是他所说之人,只怕他和师父以后将永无宁日。颜非仍旧不肯接受这些太过失常的东西,于是一股愤怒渐渐从心口蔓延,燃烧在他那双明亮惑人的眼瞳中。
“这一切……都是你们的阴谋!从一开始柳玉生遇见我,就是你们设计好的是不是!我告诉你,我不是波旬,我也跟你们医仙派没有任何关系。我和我师父不欠你们的也不欠天庭的,你们以后都不要来打扰我们!”
他说着便要转身往方才师父和阿黎多离去的方向追去,可是刚走两步,却又听那声音说,“你若这么自信自己不是,可敢饮一滴执念酒?”
颜非脚步一顿。
“执念酒?”
“嗯,孟婆所酿之酒,能解孟婆汤。喝一口可得前世记忆,两口可得三生前尘,三口可忆十世过往,四口……能得无数世记忆,却会在饮下一个时辰内因承受了太多记忆而魂飞魄散。然而对你来说,你的命魂不曾入轮回,波旬之记忆也算不得前尘。只不过因为喝下孟婆汤才被遗忘。所以只要一滴,你便可以记起从前的一些少量的记忆碎片了。”仙君说完,便有一名小童端来托盘,盘中放着一枚通体漆黑的瓷瓶,还有一盏小青瓷酒杯,里面盛着乳白色的酒液。只见那小童将托盘放在地上,将那黑瓷瓶的盖子拔出,小心翼翼地往酒杯里滴了一滴血一般红的液体。那一滴血在米酒中迅速晕染开来,很快便消失于无形。
小童双手擎着酒杯,毕恭毕敬地来到颜非面前。
颜非面对着这杯酒,骑虎难下。
仙君道,“我不敢给你太多,若是因此搅乱了你的心智、令你两魂离散,便铸成大错了。我知道你对于这个真相会无比抗拒,所以不得已才给你这一滴执念酒。你如果想要知道真相,便将之饮下,便知我没有骗你。”
颜非却觉得冷汗已经从额角沁出,“这东西……是不是就是让库玛摩罗性情大变的元凶?”
“库玛摩罗是在天兵的逼迫下喝下了一整口,而如今你只喝一滴,所得记忆也不过是最接近’死亡’的一些零碎片段,不可能对你造成太大影响。你大可放心,喝下后你仍然是现在的你,不过多了一些碎片般的记忆。”
颜非想要果断地转身离开,可是另一个声音又在头脑中问他,“难道你真的永远都不想知道吗?”
想一想,如果你是波旬,你就有了能够和紫微上帝抗衡的力量。你就终于拥有了能够保护师父的力量。否则,你永远还是那个躲在师父的庇护下,在危急时刻只能躲在阴暗处的可悲孩子。
可是如果我是波旬,师父不是会恨我入骨吗?
就算他再恨你,若你是魔神,便可以随意地将他禁锢在身边,让他永远只属于你一人了。这不是你最想要的吗?
不……我要的是师父爱我……
你的师父只把你当成一个任性的孩子,一个执拗的小动物,又怎么会爱上你。只有强大的人,才有资格被爱,才有资格与他所爱的人比肩。
种种矛盾的思潮折磨着他的神智。头疼得仿佛要裂开。一霎那他仿佛站到了一个他者的角度,看着自己伸出手,端起了那杯酒,有些迟疑的凑到唇边。
酒液滑入喉中,米酒的清甜中渗着一丝丝血一样的腥甜。
然后,随着一股热潮从丹田处升起,他骤然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