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狐狸/fox^^/小莫
“这么说吧,”白敬安说,“这门建成这样子,就是给我们进的。”
几人默默在这恐怖的场景前哀悼了一会儿,认命地走了进去。
他们很快完全走进了一座地宫之中。
周围空间越发开阔,出现了更多的雕像和装饰,这里废弃已久,城堡把很少的一部分临时改成了下水道。但建筑本身更巨大,往黑暗深处蔓延得更深,更广,不知道潜藏着什么。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他们在角落里发现几处古老的尸骨——虽然肯定不是真的古老。旁边散落着几支长矛,是骨头制的。
没人想知道具体是什么骨头,但至少能换下手里头血淋淋而且质量不佳的那些了。
他们迫切地需要武器。每个人都感觉到了,随着继续向前,空气里有股血肉腐败和野生动物的气味,在穿过某些区域时浓得无法忽视。
西城挠了挠手臂上文的车前草叶子——据说是刚到上城时文的,当时看到植物造型就觉得拉风,后来一直很后悔没文个珍稀点的——说道:“这里肯定有别的东西。”
“还不小。”夏天说。
旁边几个人稀稀落落地表示赞同,住过下城的人都闻得出来,这是黑暗中猎食生物的味道。
他们谨慎地向前,队形几乎是自然就形成了。
夏天走在最前面,白敬安在他身后。这行动自然而然,在团队类的杀戮秀中,类似的情况会很快形成,你会自然开始走到某人旁边,习惯转头能看见他。
周围已完全是古老异神宫殿的造型,空旷巨大,被潮气所侵蚀,苔藓的微光把地下建筑衬托得如梦似幻。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他们在一处角落发现了另两具尸体,腐败得并不严重,从衣服上看是城堡士兵的,但已经死了一段时间。
不知道是不是和“永恒的惩罚”有关,不过武器倒终于升级了一把——尸体旁有两把锈蚀的剑。
鉴于队里有两个战士,所以分别归了夏天和西城。夏天觉得这东西砍上硬点的东西就会断,但这时候也没什么可挑剔的了,其他人还在骨矛时代呢。
他们现在很需要武器,这儿光线怪异,苔藓的光东一块西一块的,让黑暗更黑,容易造成视觉差,是个偷袭的好地方。
照夏天的看法,他们进入的就是个巨大的陷阱,一片上好的黑暗生物猎食场。而他们就是大餐了。
真不愧是一枚大号的彩蛋。
事情发生时他们正穿过一条走道。
走道将近六米宽,两侧有雕工精美的石柱,样式不像地底建筑,一些设施明显是采光用的。
夏天打量周围的石像。它们衣衫优雅,和贪婪扭曲的面孔并不相称。它们怪物般的尖耳上偶尔能看到精美的耳环。
仿佛雕像原先是些更明亮和雅致的东西,但有一天突然变得恶意,有怪物从它们体内长了出来,纤细的手脚也变得畸形而病态。
这肯定是某种深层设定,夏天想,上城的美工就是专业。
他想说点什么,但接着决定还是算了。他满脑子都是刚才祭台上血淋淋的场景,无所不在却又看不见的摄像头让他紧张,仿佛赤身裸体,被一群手拿刀叉的人研究。
如果说前两轮是混战,到了第三轮,夏天清楚意识到,幕后那些人会以怎么样精巧和极端的手法,一个个杀死参赛选手。
这里真正在杀人的既不是他们的敌手,也不是生化人。而是摄像头。
他们就是这时候碰到了那东西。
当时他们正穿过一间大厅,这儿四处可见凶神的雕像,像会在黑暗中爬出底座,扑过来吃人一般。
那东西显然在黑暗中隐藏了好一会儿,并且观察过一阵子了。
待他们走到近处时,它从一处残墙之后猛地蹿了出来,快如闪电,目标明确,冲向左侧稍稍有点偏离阵型的斜草。
斜草反应极快,迅速朝旁边跳去,但已来不及了。它没咬上他的喉咙,但狠狠咬穿了他的右肩,并重重撞上他的身体。
他摔倒在地,惨叫一声,鲜血喷溅而出,肩膀脱臼,那东西把他往黑暗中拖去。
夏天就在斜草旁边,也没看清是什么,拿着剑朝它脑袋砍下去。
一片混乱中,他感到剑身击中了骨头,夏天斜着劈下去,钝剑艰难地切割,但瞬间他感到锋刃处手感一变——
夏天猛地回撩,向那地方狠狠插进去。
不知是何的生物发出一声惨叫,疯狂地扭动身体,但下一秒剑断了。
夏天摔倒在地,一手仍抓着断剑。那东西松了口,发出婴儿哭泣一般的哀号,向黑暗退去。
夏天一把拽住斜草的后领往回拖,但看到他的那一刻便意识到他不行了,没救了。
夏天松开手,身前留下一片长长的血迹带,有人跑过来,查看斜草的伤势,这几秒的时间,狙击手的右臂几乎被整个儿拽了下来。
场面看上去像一次突袭的终结,但肯定有什么不对劲儿,空气里有种气味……
接着所有人僵在那里,盯着黑暗中的某个地方。
怪物没有逃走,正蹲伏在走廊的一侧。
他们终于看清了它的样子,那是一只惨白色的庞然巨物,皮肤皱皱巴巴,沾着稀疏的皮毛和秽物。它大约两米高,眼睛是一种脏兮兮的暗红,其中一只插着一截断剑,像人一般蹲伏在那里。
队伍里的大部分人一眼就认出了这玩意儿。
一只变异老鼠,没有毛……并且比下城的大了大概三倍。
夏天在N区大屠杀那阵子见过这类的型号——现在还有些在下水道里乱窜,真是遗害千年——他还以为是最后一次呢。
但是显然,丑陋、疯狂又致命的东西在哪里都有市场。
几人瞪着这东西,他们的武器简直用可悲都不足以形容,斜草还在惨叫,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空气温暖而潮湿,但每个人的骨头都在发冷。
它如同一个畸形的人体般蹲在那里,在地狱的游戏中扭曲。下一秒,它再次冲过来,快如闪电,和庞大的身体根本不相称。
这次是冲向西城,夏天抓紧断剑,正准备冲过去,这时他听到白敬安的声音。
“夏天。”他说,声音有点紧绷。
夏天转过头。
变异鼠从他身前掠过,带过一阵腥臭的风,与此同时,西城的长剑完全刺进了变异鼠的鼻子,和他的一样断了——他妈的什么质量!
它发出一声哀号,打了半个滚,退回黑暗之中。不过夏天顾不上这些,他张大眼睛看着天顶上探下头的东西。
它是无声无息从黑暗中爬出来的,长着无数只脚,看不出有多长,有点像蜈蚣的变体,它真是……他妈的长啊……
“呃,西城?”夏天说。
西城终于赶走了变异鼠,算是取得了重大的胜利——拿着这种剑干掉它是不可能的。他转过头,也看到了天顶上爬过来的东西。
2.
周围死寂了几秒。
当这种东西出现,整片区域的氛围都会变得不一样,你能从声音和空气中感觉到它,某种无限接近于死亡气息靠近的声音。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站在那里,瞪着上方的庞然大物。
好一会儿,有人骂了一句:“他妈的变态……”
没人怀疑他不是在骂主办方。
白敬安干巴巴地说道:“尽量散开。”
有谁退了几步,正在这时,它触角在空中探了探,毫无预兆地朝夏天冲过来。杀戮秀里的怪物天生就知道怎么杀人。
夏天狼狈地躲开,它擦着他的发梢冲了过去,中间变换了一次方向,击中了他身后的某个家伙。
他散开得不够及时,巨虫的钳子夹断了他的颈动脉,以及半个脖颈。夏天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是个修理工,一路上沉默不语,一脸悲观,现在预测终于成真了。
修理工倒在地上,没人顾得上他,虫子回身继续攻击,所有人都自身难保。
方又田抓起一块石头朝它砸过去,正中头部。不愧是狙击手。
在混乱之中,夏天听到白敬安的声音,还算沉稳,让人在一片混乱中觉得安全。
白敬安说道:“没毒。尽量攻击头部。”
这并不容易,但好歹是个方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个了。
可怪物极为灵巧,它停了一下,突然换了个方向,朝西城冲去。那人躲过一击,但混乱中,大虫子的另一截身体卷了过来,节肢的长脚切过他的小腿,西城咒骂一句,摔倒在地。
它再次朝西城冲去,夏天一把把手里的残剑塞到它嘴里。它一时咬不碎,疯狂地扭动着,身体每一处都像刀锋一般锐利。
它又切到了谁,夏天没看清,倒是那个网络后勤抓起刚才弹开的石头,用力砸在它的一只眼睛上。他砸碎了甲壳,它发出受伤的嘶嘶声,真是个好样的网络后勤。
西城向后退开,准备下一次攻击,白敬安抓起一根丢弃的骨矛,狠狠把它的一截身体深深钉进了石缝。
夏天用力抓着锈蚀的剑柄,控制它头部的位置,等着西城的再一次攻击。
可是没有等到。
谁也没注意到,那只老鼠从黑暗里悄悄潜了回来。
它肯定有某种邪恶的智力,在战场周围徘徊,却并不出现,看着他们和大蜈蚣混战。在西城右腿受伤,后退脱离战场准备迂回过去的那一刻……大概是吧,没人知道了。
在西城进入黑暗的某个区域时,它一跃而出,咬住了他的脑袋。
它尖牙像嚼饼干一样把他的脑壳咬碎,也就是在这时,方又田再次抓起石头,砸在大蜈蚣的头上,把它的半边脑袋砸得扁了下来。它拼命挣扎,夏天抓着剑柄用力往里刺。
他只听到一声模糊的咒骂,以及令人发毛的骨头碎裂声。夏天转过头去看,正看到那只巨大的变异老鼠——就是它没错,眼睛里插着半截剑尖,鼻子豁开一个大口子——咬着西城的脑袋,像咬着个玩具小人一般,往黑暗中拖去。
夏天把剑一松,朝那方向冲过去,西城的脚还在蹬动,但……
没救了,很明显。
那一瞬间,夏天看到那怪物的眼睛,它正盯着自己。那是一双有智力的眼睛,充满着饥饿和狂暴的痛苦。
在他身后,另外几人一拥而上,把大虫的脑袋砸成肉泥,它的身体还在不断扭动,但很快就静止了下来。
夏天还瞪着黑暗,但终于停下脚步,没再追上去。
黑暗深处传来拖拽和一种疑似咀嚼的声音,声音久久不散,在建筑里回荡。
他感到一阵认命的无力,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像是一大块生铁朝着胃里沉下去一般,激起一阵冰冷的愤怒。他拳头死死攥着,连把剑都没有。
所有人都看着那方向,没人冒失地去追,事情发生得太快,已经没有机会了……大概在更早时,就从没有过机会。
夏天回头去看战场,才发现还有另一具尸体,是那个他记不得名字的伤号,长虫的甲壳切开了他的腹部,几乎把他剖成两半,他挣扎了一会儿才死的。
在巨大虫子的尸体前,感觉倒更像是他们变小了。
他们是些困在地下宫殿里的玩具小人,人小力微,只有原始的塑料小棍子,跟前尽是超级大的老鼠和蜈蚣。他们四处奔跑,但走投无路,只能一个个被地底生物嚼碎。
玩具主人们在摄像头前看得津津有味。
方又田的声音不确定地响起,稚嫩而恐惧,让人心烦,他说道:“我们……不追上去吗?”
“没用的。”白敬安说。
他声音平淡,好像面临的灾难没什么大不了,都是些可以估算的数据。
夏天转头看他,白敬安总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可已远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难以理解了。他几乎变成了一种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