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分野
“云鸠……”
成心让他心疼,居然不乖乖吃饭。
张恕看了眼餐盘,一个小瓦罐,还有瓷盅装的米粥,蒸制的春卷和番茄菜茸,营养搭配得很好,做得也有其精致,奶娃娃也可以很容易咽下去,结果被云鸠无视了。
云鸠一向馋嘴,除了巧克力,其他都挺喜欢吃,今天的菜比平时吃的还好,一点没动,看来是气狠了。
张恕无奈,在床边坐下来,先叫了几声,云鸠不理他。
没办法,继续哄,伏低身体,找到被子的边,钻一只手进去,爬爬爬的,摸到一只小肉腿,张恕笑了:“云鸠,再不出来我揪了啊!”
云鸠总算出声了:“你敢!!!”
敢不敢的,不就是动不动拿雷劈人吗?雷劈不动用火烧,他还真不怕,手下一用力,把臭小孩从被子卷里拖出来。
“身体不好就要按时吃饭,再发烧怎么办?你生气归生气,饭要吃。”
云鸠回头瞪一眼张恕,扫过茶几上的餐盘:“冷了!怎么吃!?”
张恕问他:“我端去热,热回来你要吃。”
“哼!”
“说好了。”
“哼!”
“云鸠!”
云鸠蹬腿,甩开张恕的手:今天的气,与其说气张恕不开窍,还不如说他是在对他自己生气,这么大点的身体,老实说,真不能怪张恕不往那边想,就算云鸠自己面对个这么大点的,估计也生不出任何歪心思来。
想清楚了,其实就没有那么气了,但是一直在琢磨怎么找回肉身,忘记了吃饭而已。
肚子早饿扁了。
所以张恕一说,云鸠顺水推舟:“还不快去热!要我饿到几时!?”
肚子饿,心也饿,这话说出来,委屈味儿浓得让人无法忽视,张恕捏捏他小手,折身端了餐盘,出门下楼,到餐厅厨房去,想找个微波炉热一下再给云鸠吃。
没想到当厨师的炊事兵要求很高,番茄和蔬菜是生的,加热以后味道变了营养也不好,坚持重新做,热过的不能吃,张恕只好听话地在餐厅里等了十分钟,等重新接过餐盘一看,全换了!
蒸的南瓜饼,玉米粒蛋丝粥,苹果肉小碗里盛着蔬菜色拉,只有小瓦罐没换。
张恕很想问先前那些吃的会不会被浪费,现在可是末世,这么奢侈浪费……很心痛。
忍了忍,没问,炊事兵应该会自己吃掉的——如此安慰自己,张恕回到楼上。
一开门,云鸠抱怨:“去如此久!!”
张恕解释:“厨房的师傅重新做的,嫌热过以后没有营养。”
一闻到食物的香味,云鸠没有意见了,自己跳下床,“咚咚”跑到茶几边,爬到凳子上坐着,小脖子很期待地伸着。
张恕心里暗暗叹气:臭小孩就是臭小孩,气得莫名其妙,一点吃的又能哄好。
瓦罐一打开盖,浓浓的肉香扑鼻,张恕还没说什么,云鸠皱眉:“蛋可吃,但修仙少吃荤腥,吃了身体浊重,影响炼气,于心境也无益。”
张恕这才发现从云鸠来以后,似乎真的从来没沾过肉食,难为人家特意炖了这么一瓦罐的鸡肉?鸽肉?看来是要浪费了。
云鸠对色拉感兴趣,把苹果做的小碗扒到面前,使着小勺老老实实开始吃饭。
张恕看着他吃,明明好几天没吃过什么东西,还是生不出一点饥饿感,放弃了。
“浪费食物不好,我把肉拿给别人吃去。”
“去吧!”云鸠用勺子点点张恕:“不许偷吃!”
张恕失笑:“我拿给曾茂。”
云鸠“嗯”一声,不置可否,张恕走出来,曾茂办公的地方就在大院里,两幢楼之间只隔着一排樱花树。
张恕走过树下时偶然一抬眼,路灯照着的树枝上一朵朵花苞顶着雪,不像樱花倒像梅花,大雪不停,都要到春天了,樱花都要开了,还不停,要下到什么时候完?
第九十五章
全区转移的这天,天气算不错,没下雪,天上的云层看着还变薄了些,没有平时厚重。
张恕站在十区外最高的一幢楼楼顶,低头看着下面车队路经的街道,神情有些茫然。
云鸠一连叫了张恕两声,张恕才听到,这可是相当少见的情况。
一般来说,云鸠就是哼哼一下,张恕都会立即把视线投向他,让他叫两次,这还是破天荒第一次出现。
“在想什么?”
张恕愣愣的,足足过了三秒似乎才听懂云鸠这句话问的什么。
“在想……十区附近没有多少丧尸了,我到底杀了多少?”
云鸠托着小下巴:“嗯?”
张恕的声音有些飘忽:“这些……丧尸,活着的时候是什么人?有没有认识我的,我的高中老师、同学、邻居……爸妈,动手的时候,大部分我没有见到样子,神识看,不像眼睛,五官不好分辨,万一有……”
“有又如何?”云鸠的记忆里、生命里,在过去从来没有什么人重要到会牵动他的心念,别的修仙者最难斩断的七情六欲,对云鸠来说,根本没有过阻碍,但是看着张恕露出茫然无措的表情,他心里也有了些名为“伤感”的情绪。
“认识你的,是灵魂,不是肉身,灵魂已走,肉身就不是那个人了。”
“我明白。”张恕重新把视线投向远处:“明白是明白,可就是……”
灰白的楼房高低错落延展,湖水是灰黑色的,山岭是黑白色的,行驶在街道上的军车的绿色成了整个世界唯一还有人气的颜色,要再过一会,载着平民的各色车辆才会出现在街头。
此时此刻,世界褪色了,像预备关机的电脑桌面。
这种感觉,不太能形容得出来。
张恕看了看天空,放弃了向云鸠说清的念头,他张开嘴巴吸了两口冰凉的空气,打起精神:“你看了探索节目,应该知道地球以前有过冰封的时期,我在想会不会又来一次。”
云鸠用手顶顶脸颊两边渐渐凸出来的两团肉:“幸运的话,可能。”
“幸运!?”冰河时期再度降临,人类就跟恐龙一样被灭绝光光,叫幸运?
云鸠猜出他想法,吸一下口水说:“恐龙有棉被吗?恐龙有棉衣吗?恐龙会用电吗?恐龙有中央空调吗?如果只是变成冰川,现在这些人冻不死的,我担心的是没那么简单。”
“……”张恕觉得作为一个现代人,他的思想已经比云鸠落后了,这个话题越说越惊悚,还是不要继续的好。
“今晚我们回去看看?”
云鸠一听,忽然连眨两下眼,张恕似乎看见有什么光从云鸠眼睛里一闪而过,但是没能看清楚,云鸠说:“好,这次回去我要闭关一阵子。”
张恕一脸古怪:“闭关?”
云鸠伸出小肉爪,点点他:“你不许偷懒,我做个法盘给你,以后练级时把法盘安置在周围,就没妖魔能发现你的灵力了,你的神识已经强于大多妖魔,有了法盘封锁灵力,妖魔发现你之前,你已经早发现它们了。”
练级……张恕笑了笑,云鸠的用语开始变了,他懂的东西还真多,法阵、法盘、符篆,修仙之类,似乎都懂,想把云鸠会的都学过来,不知道要用多久?
有个美术老师曾经告诉张恕,画面越满,想象力越少,也许正是因为世界在褪色,所以张恕最近才有越来越多的感慨。
张恕心里还在漫无边际,云鸠说:“走吧!变异丧尸懂得审时度势,不会放过袭击车队尾巴的机会。”
张恕点头,正好曾茂乘坐的车经过楼下,他把云鸠送到车上,和曾茂一起,甲甬也化成人形坐在后一辆车上,张恕独自回到人越来越少的十区里,不管过去杀了多少,今后,他要杀的数量只会更多——
上千辆车的转移,引来了无数丧尸,不止要防备K市市中心的方向,沿路也可能出状况。
所以前一天曾茂就找张恕商量过,张恕最后走,确保每一辆车,每一个人都能安全离开十区。
而H镇早已交给李头负责。光学仪器厂山洞洞口几乎被埋,这三天里,就是李头的人负责挖开洞口,并确保高速公路H镇出口附近的安全。
至于沿途,尽管曾茂有些怀疑甲甬的本事,但云鸠指派给甲甬,曾茂也只能听从。
张恕本来也挺怀疑,不是怀疑甲甬对付不了可能出现的变异丧尸,而是怀疑甲甬的速度,车队上千辆车,浩浩荡荡拉出一长队,万一在不同地段同时出事,甲甬那四条短腿奔断也不能抡飞起来吧?
张恕十分单纯善良地问了甲甬一句:“你行吗?”
结果……很出乎意料。
人家甲甬作为一只方圆几百公里内最高级的妖魔,有一大群小弟!这个就是地头蛇的势力。
云鸠依据常理猜测,一猜一个准,因为有禁制,甲甬根本无法反抗,可是能叫来多少帮忙的,还得看甲甬的心情。
张恕一句话,甲甬发飙了……
他用类似“心电感应”的方式叫来小弟,于是十区这几万军民转移,有了一支人类历史上从来没那么壮观过的“妖魔护送队”全程护送!
部队的人有过“提醒”,所以在看到形形色色的动物出现在车队附近时,当兵的都很淡定,只有不明就里的老百姓在车里议论“好多动物”。
确实不少,尤其是连狗熊、豹子等大型肉食动物出现后,引起一阵不小的恐慌。
很快,当变异丧尸开始寻找下手机会,前所未见的战斗打响了。
狗熊站起来了——几爪挥出,逼近车队的丧尸被撕扯成了碎片。
豹子一吼,空气呈波浪状扭曲,丧尸的身体爆炸开。
还有把身体像炮弹一样射出攻击丧尸的老鼠群;站在大巴车顶上,猪那么大能射出尖刺的刺猬;桥下湖里一跳能跳几十米高的鱼群……
甚至,还有几只不比直升机小多少的海鸥盘旋在云层里。
每一种动物,过去在动物园或者路边草丛里就能见到,但是这一天出现的每一种动物都超过了正常人的旧有认知,然而最让人惊讶的是这些具有特异功能的动物全部在保护人类!
有人兴奋如狂:老天爷终于可怜活下来的幸存者了。
有人绝望:人类曾经把很多动物杀到灭绝或者几乎灭绝的地步,那时候人类就在保护动物,而现在反过来了,人类要灭绝了,所以动物来保护人类了。
每一辆车上都有全副武装的士兵,由于有了这一支特殊的“护送队”,他们闲了下来,兴奋异常地谈论起“老板”和他的“妖魔手下”。
人在兴奋里,声音情不自禁地就会放大,行程不到一半,大部分老百姓要么听说了,要么打听到了:放弃农场是因为老板提供了安全的大型山洞,可以供几万人生活。
老板手下有很多“妖魔”,这些妖魔不吃人,只保护人的安全。
老板——就是前两天漂浮在半空,用闪电不费吹灰之力杀丧尸的那个人,那个年轻人……
甲甬万万想不到他为了反驳张恕的“你行吗”召集来的手下,就这么传成了张恕的手下,把张恕在所有人心里的形象推举到了一个跟珠穆朗玛峰一样的高度!
要是知道结果成了这样,这只穿山甲怕不气吐血。
以后即使有人跟大家解释不是那么回事,也不会有相信,人总是乐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事,一旦认定,很难更改。
管制局虽然竭尽全力在保护幸存者,但经常无能为力,比如那些生病的人,或者变异丧尸突破封锁进到收容区里大肆杀戮。
百姓还会说:看!管制局的人出去都不一定能全部回来,总有伤亡,保护手无寸铁的平民肯定会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是自从“老板”出现后,丧尸进不到收容区里了,管制局当兵的出去也都活着回来,这两天生病的人被集中到一起,没有再像以前一样把人丢出去自生自灭。
所以老板就等于安全,等于活下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