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丘
白翌无奈地说:“就这样吧,你去回复六子,早点告诉我时间,我得请假。”
果然,当我告诉六子白翌同意前往的时候,他显得非常高兴,一边说笑,一边就打电话订机票。生怕我们会变卦。
西藏之行就在这番讨价还价之中确定了。不过我们估计错了一件事,那就是直达拉萨贡嘎机常之后,我们三人或多或少都出现了高原反应。六子最为严重,他出现了严重的晕眩。我们没有办法,只有先找一家宾馆住下,给六子买了高原康,他吃了以后稍微恢复了些,脸色也没那么难看。
还没等我们好好安排下面计划,就有人敲开了我们的房门,进来的是一个穿着咖啡色夹克衫的高壮男人,皮肤黑的像是地瓜一样的深红色。他手里拿着一个公文包,乍看上去像是乡镇府来的企业家。
六子见到他便站了起来说:“哥们,你总算来了。”
那个男人马上咧嘴就笑,笑的时候整张脸像极了一朵菊花。他说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道:“商兄弟,扎西得勒,好久没见到了。”
六子抱着氧气袋对我们说:“他就是和我谈起要一起做生意的朋友。达瓦他们就是我这次带来的顾问。”
那个叫达瓦的商人朝着我和白翌各看了一眼说:“哦,你们好,商兄弟我得告诉你一件大事情,索旺表示不愿意和你合作了。这下麻烦了。”
六子啊了半天,他问道:“搞什么名堂了?”
达瓦欲言又止,看了看我们,六子说:“说吧。”
达瓦说:“这事有些突然,索旺的面我没见着,但是据说他开始接天葬的活了。他当了一名天葬师。”
六子捂着额头说:“这也无所谓。可以兼职嘛。”
达瓦一脸苦笑道:“不,你不了解,在我们这里天葬师被叫做‘刀登’,虽然都很敬重他们,但是毕竟那是和死打交道的人。咱们不会主动去接近这些人。做导游非常不适合。”
我听着也明白他的意思,就像我们这里对殡葬行业也很是忌讳是同样的道理。
六子默默地吸了一口氧气,他敲着桌子说:“他开始干这个活更好!咱们可以继续合作,我本来就想要搞那种人文猎奇类的。这种肯定有很大的吸引力。听一个天葬师介绍他的工作,太给力了。”
达瓦连忙摇头说:“这不行,刀登是功德的职业。咱们不能去,我可不想等我死了以后白头雕连一口都不肯吃。”
我见机便说:“那么就算了吧,我觉得咱们可以直接找其他的导游。”
六子沉默了下来,他说:“那么咱们先去见见那个索旺,看看他会不会听得进我的建议。”
达瓦疑惑地问:“商兄弟,你怎么突然那么想要搞这个项目了?”
六子咳嗽道:“我做生意不想半途而废,不坚持得话很多的机会都会失去。”
达瓦听得直点头,说:“商兄弟果然见识不凡,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精神。好吧,那么我就先给你去打听打听,你们等我的消息。”
六子放下氧气袋,把达瓦送出了门,回来的神色就不像前面那么淡定了。他唉声叹气道:“搞什么啊,怎么突然又不干了。我这头可已经开始牵线了。资金不到位怎么做啊。”
我冷笑道:“真会装蒜,达瓦还当你是什么年轻有为的商人。”
白翌也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把单子退回去好了。”
六子咬着嘴唇说:“先去探探口风……”
我和白翌没有六子这样的心思,纯粹就是来玩的。早早地久在拉萨周围转悠了。心想等六子彻底死心之后,可以去定定心心地找几条线路,好好走走。
去了八角街,吃了酥油茶和蒸牛舌。白翌还沿途给我介绍了藏族的特色。到了下午我们才回到旅馆。六子一脸焦急地说:“你们终于回来了。怎么打你电话不接?”
我突然想到手机中途借给过白翌,我斜眼看了看他,他一脸我不知道什么情况的表情看着我们。我干脆说:“可能没电了。怎么了?”
六子说:“走,咱们去见索旺,他肯见咱们了。”
我和白翌对视一眼,六子说:“而且他好像情绪很不稳定。”
说完我们三个人就整装待发,路程非常远,是在那曲地区的比如县。唐古拉山和念青唐古拉山之间,那里是西藏北部、青藏高原的腹地。下午从拉萨出发,我们花了两天半的时间才到。达瓦一直陪着我们,他是藏民,对路线非常熟悉。也只有他和白翌两个人体力还算不错。路上还能聊上几句,但是我和六子就彻底没力气了。
达瓦看着四周的群山,他说道:“我过去也是一个牧民,后来经商的。有的时候觉得总有一种愧疚,觉得不能一辈子待在这高山上是一种罪。”
白翌说:“很多的人都会走出大山,如果属于大山,最后还是要回来的。
达瓦看着白翌,他露出洁白的牙齿说:“商兄弟说的果然没错,你们两位是很厉害的人物啊,过去有一位活佛对我说过这样的话,没想到白兄弟那么年轻就能说出。”
白翌看着六子说:“这小子说我们什么?”
达瓦要开口,六子连忙说:“我说二位啊,你们就不累么,有体力还是保留下来吧。”
白翌冷冷地看着六子,六子浑身不舒服,他说:“那么,达瓦,你还是说说索旺这个人吧。”
达瓦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们相信报应么?”
我和白翌同时开口道:“信。”
六子看着我们,也勉强说道:“我也……相信些的。”
达瓦点着头说:“他不允许我对别人说起,他本来答应告诉你们听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去当刀登了。我不能说,他告诉你们才行。否则我会有报应。”
我注意到白翌的脸色开始有些微妙的变化,而我也开始觉得这件事好像开始越来越复杂了。六子见我们都沉默下来,他不好意思地开始扯话题。越扯越没体力,最后干脆闭着眼裹上大衣装睡了。
终于我们在群山之中穿梭着,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傍晚。金色的阳光碎屑洒在这片大山之间,显得格外的肃穆。那是一种极致的宁静,心灵都可以放空的静。
我们进了一家当地人开得招待所。招待所真的很简陋,屋子里非常的黑,他们都不怎么开灯,但我们只能在这里先安顿下来,喝了一碗酥油茶这才稍微暖和了起来。六子抱着茶碗吸着鼻子说:“我靠,够远的,见个面还真不容易啊。”
达瓦喝完茶说:“我们等会直接就去见他。他也在等我们。”
于是我们只是稍微吃了点糍粑就赶往索旺的住处。
他住的很偏,走了好久才找到,索旺的房子建的非常不错,和周围的一比显得格外优越。门帘是上好的羊毛毯子,还有厚实的羊皮挡风。但是这栋房子乍一看上去就觉得让人不舒服。总之不会想要在这样的屋子里住人。房子的四周没有什么居民,只有那一间孤零零的房子,土墙围在边上,在房子的身后就是灰蓝色的大山,房子仿佛像是随时要被这大山吞噬一样。
屋子的烟囱里冒出黑烟,夹杂着青稞糍粑的香味。但是再着味道中却还有一股难以捕捉的腥臭。我发现门框上都是油污,厚厚地积了一层的油膏。
我们敲了门,然后按照藏族的礼仪进了屋子。屋子里非常乱,墙上挂着一张唐卡,四周的东西随便乱堆。四周都散发出一种难闻的霉味。
出乎我们意料的是,索旺是一个非常瘦小的男人,皮肤非常黝黑。他穿着厚实的蓝色藏袍,坐在屋子的角落里,眼神非常阴暗,看人的时候让人觉得他不是在单纯的看你,而是在窥视你背后的东西一样。他端着酒朝我们示意了下。没有热情的哈达,没有香甜的酥油茶。连一杯热水都没给我们准备。这样的待客之道在西藏是很不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