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丘
牛角点了点头,接过我递给他的背包背上,他拿出了挂在脖子上的嘎乌摸了几下,问我说:“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摆了摆手让他不要再问了,现在我们的命都捏在那些人手里。我现在唯一庆幸的是,白翌把玄璜璧和铜简都放在自己的背包里,所以这些东西没有落在他们手里,而武器虽然没有了,但白翌很聪明的选择了闪光弹和工兵铲,这些东西到了关键时刻,都是可以间接用来当武器的,其他的一些就是必要的照明工具和食物药品。
东西选好,赵老板看了看山势说:“原本以为这样的易数,除了我之外,只有几个老家伙才懂一点皮毛,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居然能够通过归葬易数走到这里,不容易啊,小伙子有来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里只是河伯殿最外的殉葬坑,真正的河伯殿还在更里面,只有过了冰川才能够找到。”
我看着白翌,难怪他要走冰川,可能他是想要在过冰川之时甩掉曹阳他们,然后再进入河伯殿。瘸子齐看了看装备,都已经准备妥当,便上前对赵老板说:“老爷子你要的东西我已经拿来了,日后的事就靠您老一个人了,我做兄弟的帮你到这里,至于我的手下,你需不需要……”
老头摆了摆手说:“不用,我只要留下曹阳和阿昆还有刘涛就可以了,其他的人你都带走。”
瘸子齐听到这老头居然不要带手下,一下子也没反应过来。他忌讳地看着我们,对老头说:“老爷子,这几个人可……不消停啊,你不需要带些人看着他们么?”
赵老板哈哈笑了一声说:“齐老弟,我做事的风格你是清楚的,我安排的事从不会出差错,走到这一步我牺牲了自己的弟弟和闺女,为的就是能够进入河伯殿。而河伯殿又岂是凡人能够接近的地方,你手下的这些伙计,去了也是送死罢了。”
这个赵老板,和我们过去打交道的那个完全就是不同的人。过去的那个赵老板只能算是个略有国学知识的商人,而眼前这个人从气度到眼神,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出一种霸气,老归老,但他有着一种站着都让人畏惧的气魄。瘸子齐充其量只是他的一个打手,做做装备的伙计。老板一发话,他也不敢多说或多做什么。其实,就瘸子齐那些小心思我都看出来了,他想要在赵老板身边安插几个他自己的人,到时候出了哪些事情,他都心里有一个底。不过这个赵老板居然可以让六子老板这样的老狐狸做替死鬼,单单就这份心机,已经不是我们能够比的了。
白翌一直站在我的边上,脸上依然毫无表情,眼神比周围的冰雪还要冷,看不出是害怕还是算计。总之,现在等于是这只超级老狐狸和白翌之间斗心斗智的时候,我只有静静在边上看着的份。不过真的到了生死关头,我也不会坐以待毙,关键的时候我是不会任人宰割或成为白翌的拖油瓶的。
瘸子齐留给我们三匹牦牛,我们还有牛角的三匹马。队伍的人是少了,但装备却提高了不少个档次,瘸子齐弄完一切事情后,对赵老板点了点头就招呼手下离开了。赵老板对自己其他的几个伙计说了些话,我猜无非就是让他们看着瘸子齐,深怕他尾随而来,等他们一走,我们这儿就只剩下了八个人留在此地。
曹阳站在赵老板的身边,然后对他说:“义父,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赵老板笑了笑,指着白翌说:“让这个人给我们带路,他知道河伯殿该往哪里走。”
白翌依然没有丝毫的表情,他开口说道:“需要穿过冰川,走的万分小心,否则就会直接掉入殉葬沟。”
赵老板笑了笑,然后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随后,我们四个人又一次无奈的成了开路先锋。
白翌依然采用了绳子连锁固定的方法,然后他说道:“我一开始以为这只是一处天然的冰层,现在看来还真的是不好说,这其实是一个阵,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走得不好,就会踩到冰层最脆弱的地方,掉下去就成了祭祀坑的一个祭品,这个阵叫做天元连山阵,是通过连山易所形成的阵法,一共有六十四种走法,但是每一种走法只能通过一次,所以我们这里有八个人,最多每个人只能走八次,而同一种走法,不能反复走两次,前面的时候,我已经走过一次,所以就我个人而言只有七次。”
六子问道:“既然每一个人都不一样,那么我们怎么走?这里只有你懂连山易和归藏易,我们不懂啊。”
白翌笑了笑,然后他弄从牛角的马背上拿出了一个纱布急救包,然后他说道:“我们只要同步走就可以了。”他先走了一步,然后把急救包扔到了一个位置对我说道:“小安走过去,然后把包扔给我。”
他那么一说我才明白,他等于是指导我们的位置。这样我们每个人只要走一次就足够了。亏他想得到那么搞笑的过阵方法,不过这也实在没办法的选择。总之我们几大男人,就像是玩抛绣球一样的走路。当白翌想喊道六子的时候,赵老板笑着说:“让六子最后一个吧,我们先走。”
白翌冷冷地点了点头说:“复卦起虚,拨卦终于危阳。”没想到老头还没有等白翌抛急救包就踏出了步伐,稳当当地站在了那个位置。看来这个老头虽然对连山易没有白翌那么精通,但与我们几个菜鸟相比,还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终于,当走在最后一个的六子也走出了阵,我们这才算过了难关。抬头一看,眼前居然就是玛沁保木拉山峰的山下。原来我们因为路线偏差,不知不觉间通过了哈龙河冰川最艰难的那段路程,这里是玛沁保木拉山峰之中一处非常隐蔽的所在。玛沁保木拉山峰是锯齿状的,它有突出的山脉也有凹陷隐蔽的一面。我看了好多张阿尼玛卿山的图片,没有一张是在这个位置拍摄的,也许我们是几百年来唯一到达这里的人。站在山峰底下,让人不禁产生一种恐惧感,那种无名的力量非常巨大,仿佛可以把面前的一切都摧枯拉朽。而我们则感觉到一种被拒绝的压力,仿佛这座山峰在拒绝我们的进入。可是在我内心最深处却有着一种鼓动,我想要进去。此时我的耳朵里居然又想起了那些经文一样的声音,当初听到这些声音是在玲园我快要死了的时候。那诡异的声音在我脑子里回荡开来,又仿佛是沉重的钟声,把我的灵魂都要震碎,古怪的声音,古怪的咒文,还有古怪的叫喊声……
我捂着疼痛不堪的脑袋,根本无法控制自己,那些词反复不断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而我则不得不把这些话念出来。我望着前方的山峰,仿佛是为了释放能量一般的喊道:“玛沁保木拉!山河九鼎殿!”
我颤抖地指着山峰的西北面说:“九魂……归引……冯夷现踪……”
连我自己都觉得我在发疯,我颤抖地倒在了地上,双手撑住自己的身体,跪倒在这座山的面前,仿佛在给他下跪做忏悔一般。只有白翌尽全力地抱住了我,我不断地念着那些脑子里出现的话,但是我自己听不懂。而身边的所有人都在后退…渐渐地,我开始恢复了自控能力,我反握住白翌的手,慢慢地站了起来,但是所有人都带着恐惧的神色看着我。我不知道自己之前是什么样子,但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我走到六子身边想要解释一下,六子却惊恐地退了开来。我有些纳闷,甚至有些生气,我问道:“怎么了?我前面……的确有些失控……”
六子颤抖地指着我后面说:“你看……那是什么?”
我回过了头发现在远处,居然有一条红色的图腾,这一条红色的飞龙,在山壁上感觉像是活着的守护兽一样,而且最夸张的是这条血红的飞龙居然还在动。我看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难道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龙的存在?不过应该是存在的,连年兽这种东西都有,还有什么不存在。姓赵的扶着山壁说:“河伯神殿,山河九鼎,这个就应该是镇守神殿的赤龙。”
牛角是藏族人,他对这座山本来就有与身居来的崇敬之心。看到这样的场景他大喊一声,然后“噗通”一下就跪倒在地上,念诵着经文。可是雄伟归雄伟,这个东西到底是不是活的,会不会吃人,我们谁都不知道,从远处看去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我心虚地问道:“这玩意……吃人么?”
白翌眯起了眼睛,没有在意我的问题,随口回答道:“应该不吃人,但是它守的地方估计就是河伯殿。”
赵老板放下了望远镜,看着我们这群人都被这红色的龙给吓软了腿,他冷笑道:“你们再仔细看看这是条龙么?”
说完就把望远镜扔给曹阳,先我们一步往那赤龙的方向爬去,随后,曹阳他们也跟了上去。白翌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走,我们也上去。”
这里依然是雪山,而且大多数都是冰层,我们只有靠凿冰才能够爬上去,走得十分艰难,姓赵的老头很快就落到我们的后面。这点我从他的脸色看得出,是十分不高兴的,看到他的脸色,我爬得更加起劲。等我们爬到那凹陷的山壁处,发现这里是一处天然的冰洞,而在周围有许多凹槽,这些凹槽就像是透明管道一样,里面流动着红色的液体,所以在远处看去还以为是一条摆动的赤龙。”
六子问道:“这红色的东西是什么,为什么这里会有这种东西?”
我也很纳闷摇了摇头,赵老板阴冷地笑着说:“如果没有这条红色赤龙的出现,我们是找不到神殿的入口的。这些是血液,就是前面那些人和马匹的血液,通过地下的冰川,用一种特殊的方式被导入了这山壁的冰槽之中,远处一看就呈现出巨龙的样子。”
曹阳疑问道:“义父,不对啊,我们死的人和马匹也就那么几个,怎么会有那么多血组成这样的一幅巨龙图呢?”
赵老板略微得意地说:“这就是依靠那些冰管,它们有放大的作用。其实里面的血液很少,而且还混入了地下冰水。但是外面那层冰起到了放大的作用,所以我们看过去就是一条那么粗的血龙,但是实际上里面的血很少。这样的技术现在已经失传了,我过去见过一个用这种方式制作的玉沁夜光杯,里面的构造就是如此的,只有很细的一点朱红,但是通过表面玉质的折射,使得那点朱红构成了一组富贵牡丹的图案。”
赵老板说这些话的时候,丝毫没有想到这些血液都是替他卖命的年轻人的血液,好像他很愿意看到这样的标志性图案似的,语气中居然显出了一种感觉幸运的味道,这让我觉得,这个人真是不把人命当一回事的疯子,和疯子一起探险本身就是一种玩命,我尽量让自己保持镇静,不露出太大的情绪浮动。
赵老板这个时候看了看白翌,白翌开口道:“这个东西应该是周文王建造的,所以这条赤龙只是守护兽之一,守护着这一方位的大门,而在其他的方向,应该还有对应的神兽。”
我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因为走了这条路,并且在天元连山阵那里献出了自己的祭品,所以在这里出现了对应的神兽图腾?如果我们走其他的地方就会遇到不同的阵,而同样等我们出现伤亡后,就会在山壁的其他位置出现对应的神兽图?”
白翌点了点头说:“周文王是术法的高手,他吸收了连山、归藏两大易数精髓,然后摒弃了它们,自创周易,光凭这一点,他就是一个神人。”
赵老板这个时候补充道:“哼,何止!他其实是三种易术的唯一传人!而且他的大成也主要归结他得到了上古奇书——河图,这种术法和卦术,没有一个人能够比他更加高明了。”
白翌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我听到这句话心里起了很大的波澜,怎么说我们现在进入了术法祖宗设下的死阵之中?还真是天堂有路偏不走,地狱无门我们偏要闯。
六子打开了GPS,然后对我们说:“那么我们现在怎么办,怎么走,大门到底在哪里?”
赵老板没有再说话,而是看着白翌,白翌盯着那个图腾,淡淡地说:“这里其实并不是河伯殿的正门,但是赤龙会给我们指引,等太阳下山我们就可以看到真正的入口了。”
白翌看了看太阳说:“现在我们做最后的休整,因为进去了就没有什么时间可以供大家休息了,能吃饱就吃饱,能喝足就喝足。”
牛角一直趴在那里给山壁磕头,我看不下去拉他起来说:“先吃点东西,有了力气才能进去,对了白翌,为什么我们要等到太阳落山才能够看到?”
他指着那龙壁说:“这条龙是在移动的,而他移动的速度和位置都是和太阳的方向有关系。所以,只有在太阳下山的最后一道光线中,我们才能够确定龙游走的最终位置,而自古地宫不得见日。也就是说,这种情况是一种夕照指阴宫的暗示方式,当最后一道阳光落下,这里就不再属于阳间的世界了。”说完他看了我一眼,我心中一凛,明白了他的意思。现在还算阳气重,但如果太阳一下山,那就是阴盛阳衰,这里更是那些冤魂咒鬼固守的圣地。那个时候,出现什么古怪恐怖的情况都不会为怪,如果说我们现在是站在地狱的入口处,那么我们等到太阳下山,就是鬼门关开启的那一刻了。
我抿着嘴不再说话,拆开了罐头给大家煮了些挂面吃。赵老板物资很充足,我们还能吃到一些巧克力,我一看还居然是外国的牌子,心里不由苦笑起来。
虽说是休息,但是在这种环境下我们根本无法放松神经,下面就是山崖,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我们只有贴着山壁蹲着。太阳一点点往下挪,风肆无忌惮地刮,吃一口面咀嚼在嘴里的不知道是面还是雪末,只有用背挡住疾风,然后才能勉强把面吃下去。
此时夕阳西下,阿尼玛卿山现出了一种难言的瑰丽景象。这种美让人惊心动魄,天空的云层翻腾而过,金黄色的余光让天际仿佛是西方的极乐世界。白雪在这种余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空灵圣洁的光泽。这就是阿尼玛卿山,被藏族人描绘为战圣的神山,佛祖座前最高的侍者。而山壁上的赤龙,则随着夕阳的余晖一点点移动,变换着不同的姿态。单单就这一点来说真是巧夺天工,神人造化了。我看着这种情景有些恍惚,但心知不能多看,因为一不小心机会从山崖下掉下去,于是我挪了挪屁股,继续背着风把面条给吃下去。
六子一直盯着那个赵老板看,眼神里充满了不解,一口面也没有吃下去。其实我们之中数六子与赵老板接的触最多,现在连他都觉得莫名其妙,这一点放谁身上都是受不了。
赵老板快速地吃完了面条,然后冷瞥了六子一眼,悻然笑道:“哼,你是不是怀疑我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