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matthia
“你现在想晕倒吗?”列维观察着莱尔德。
莱尔德摇了摇头。列维又问:“你胸口疼吗?想发作癫痫吗?”
莱尔德一脸纠结:“这是我想就能控制的事吗?我不想,身上也不痛。”
列维看着他,就像在看一道十分难解的题目,而且还一边看一边啧啧摇头:“依照我从前的经验,在经历这些事情之后,通常你应该要么昏倒,要么抓着胸口倒下打滚。你竟然没有,你竟然还挺平静。”
莱尔德抹了一把脸:“我一点也不平静好吗?刚才有一个人类在我们面前碎成那样了!就像被隐形食人鱼吃掉了一样!”
列维并不激动:“画面确实有些恐怖。不过你也见过很多恐怖的东西了,不需要这么惊叹。”
莱尔德一时失去言语,歪着头,抱臂而立,用看外星生物的眼神看着列维。
“列维·卡拉泽,你到底想说什么啊?”莱尔德探究地盯着他,“你到底是认为我太平静了,还是不够平静?我现在脑子不怎么好用,请你有话直说,我真的不知道你想表达什么。”
列维说:“我说你太平静,指的是你的生理反应,不是你的恐惧或者同情。简单来说,我认为丹尼尔对你做了某些事,毕竟你身上有个卡帕拉法阵。你也听他解释了,别人可以在你身上操作这个法阵,对你做某些事。问题是,我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也不知道具体有哪些效果。”
这不仅是推测,也有一部分是列维亲眼所见。在他偷偷跟着他们的时候,曾看见丹尼尔用右手的拇指抵在莱尔德胸口,其余三指划着什么图案。
丹尼尔边做这些边说:别想起来,现在你还不能想起来那些,你会受不了的……
这让列维回忆起不久前,他和莱尔德在客厅里,他提出了关于辛朋镇年份的种种质疑。那时莱尔德的表情变得很奇怪,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但话还没说完,他就在痛苦中昏了过去。
丹尼尔所说的“还不能想起来”的,会是什么事情?如果莱尔德想起来了,又会发生什么?
而且他不能确定丹尼尔的目的。不知这种隐瞒是出于阴谋,还是出于保护。
听了列维说的话,莱尔德仔细想了一会儿,最终摇着头说:“我认为丹尼尔是想保护我……你也看到了,他手里的烛光全都飘到了我们这边,于是我们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从莱尔德的语气上判断,他也不能完全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听他提到蜡烛,列维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你的蜡烛……”
“怎么?”莱尔德低头看自己的手。
光芒不见了,蜡烛也消失了。它应该是早就消失了,但莱尔德没有察觉。
就在此时,有那么一个短暂的瞬间,莱尔德隐约感到胸口一阵温热,就像是手里的光芒钻进了身体,融在了他的心脏里。
但是,当他仔细去感受时,他又感觉不到任何异常,胸前的热度应该只是错觉,只是蜡烛留下的余温。
狂风已经止息,周围环境寂静无声。莱尔德抬起头,高处的黑色平面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实体、无光亮、无边无际的虚无,看上去就像真正的无星之夜。
他和列维说话的时候,两人站在“卡拉泽家”的山坡下。他们终于走完了长到不可思议的小路。
莱尔德问:“刚才丹尼尔好像还说,让我们接下来靠自己,继续去什么地方?”
列维说:“听他的意思,似乎我们距离目标不远了。”
他们一齐望向小径尽头。那里有一道小小的镂空铁艺门,门只有半人高,并不上锁,只是一种园艺装饰。真正的卡拉泽家山丘下,小径尽头也有这个东西。
小门外面应该是人行道,以及居住区的马路。但眼前这扇门紧挨着的却不是马路,远处也没有任何其他房屋。
他们眼前的人行道下,是一道汹涌的河流。
河水流速极快,带着隐隐的轰鸣,水波泛着暗红色,散发出强烈的锈腥气息,任何人站在这里,都会看出它是血液汇成的激流。
河岸向左右延伸,长不见尽头。从这里看不见河对面,但可以看到河道中心——那里有一座与水面同高的小岛。
岛上仅有一间房子,岛的面积只比房子外墙宽个几步。那栋房子看上去不太完整,像是从一列排屋上单独切下来了其中一座,它的大门对着这边,门棚上亮着灯,每扇窗户都拉紧了窗帘,浅色窗帘内能透出暖色的灯光。
正是因为有这些远远的光源,站在河边的列维和莱尔德才能看清周围。
“刚才那边还什么都没有呢……”莱尔德稍稍靠近“堤岸”,一只手指压在鼻子下面。河流里的液体翻涌着,不断带起浓郁的腥气。
列维看了房子一会儿,问:“我怎么觉得它有多眼熟?”
莱尔德也看了看:“似乎是有点……特别是正门的样子。它看起来怪怪的,像是有条街上的排屋被拆了,只剩下它还没拆完……”
说着说着,他声音渐弱。他又靠近了河岸一点,眯着眼观察岛上的房子。
“我想起来了!”莱尔德惊呼,“是艾希莉和塞西住的地方!”
列维也点了点头。经莱尔德一说,还真是这样,不久前他们还走进过这套房子呢。
不过……马路变成了河水,河中间竟然是塞西的家……这显然不是辛朋镇的原本结构。
莱尔德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是卡拉泽家房子所在的小山丘,山丘顶端仍然被黑暗掩盖着。他回忆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他与列维闯入了地下室,在那里发现了丹尼尔,然后一转眼,他们就站在黑黢黢的山丘小径上……
列维问他:“你看什么呢?表情那么紧张。”
“紧张很奇怪吗?换任何人现在都紧张好吧!”莱尔德说,“我是在想,难道我们其实并没有离开你家……我们会不会还在你家地下室里?”
列维说:“我不这么想。我认为,从在浓雾中回家开始,我们就已经离开之前的那个‘辛朋镇’了。”
莱尔德品味了一下这说法,表情更加纠结:“听起来像是好事?但我更紧张了。”
列维说:“丹尼尔说过很多奇怪的话。他说塞西掉进了缝隙里,还说刚才那条路是他做出来的……一开始我不明白,现在想一想,大概辛朋镇就像个话剧舞台吧。卡拉泽家不等于我真正的家,我们遇到的那些人也根本不知道自己真正身在何处。”
“那我们现在算是在哪,后台吗?”莱尔德问。
列维慢慢摇头:“也许只是舞台的边缘?如果你在后台,就能看到所有不上场的演职人员了,但现在还不行……”
不止如此。他隐隐觉得,即使到达了“后台”,他也远不能看清这一切的全貌。
想看清一切,他们必须彻底离开这栋“建筑物”。要站在别的地方,才能尽览“剧院”的全貌。
莱尔德说:“丹尼尔拼上性命也要我们到达这里,也许我们应该想办法过河去看看。”
“我同意应该过去,”列维瞟了莱尔德一眼,“但是,我想纠正一下‘拼上性命’这个说法。我认为丹尼尔没有死。”
“没死?怎么可能!他都碎了!”
这个说法让列维想笑,他动用强大的自制力才忍住了,保持着严肃的表情:“你还记得他在地下室里的样子吗?他被各种链条、绳子穿过身体,身上到处都是对穿的伤口,连脖子上都穿着锁链……人在那种情况下,能活多久?能说话吗?能暴躁地叫你闭嘴吗?”
莱尔德点点头:“也对……不能用常理看待这些。但愿真如你所说吧……”
“你很希望他别死吗?”列维问,“如果他死了,你是会愧疚还是怎么?”
莱尔德楞了一下:“呃,这很奇怪吗?不管是因为什么,正常人都会希望他别死吧……”
列维说:“我希望他死掉。最好这次确确实实地死掉。”
“为什么?”
“痛苦会结束。”
莱尔德明白了列维的意思,但他并不太认同。
“结束痛苦,不一定要用那种方式,”他轻轻说,“万一我们有机会救他呢。”
列维拍了拍他的肩:“如果他没死,到时候会有机会讨论这些的。我们还是先过河吧。”
岛上小屋被孤立在血水汇成的激流中,距离岸边起码有几十英尺,河边没有任何桥梁或船只。
莱尔德问:“怎么过去?”
他转头看列维时,发现列维脱掉了鞋子提在手里,赤脚站在河边。
察觉到莱尔德的表情后,列维主动解释道:“穿着鞋容易滑倒。”
“你疯了吗!”莱尔德叫道,“你想直接走过去?”
列维淡定地点点头:“也不一定是走过去,万一中间水深,可能得游过去。你干吗这样看着我?水看着确实有点恶心,但现在不是顾及这点小事的时候……”
“我说的不是卫生问题!”莱尔德指着河水,“河面这么宽,水流得也非常急,你听这声音,简直像山洪一样!人在这种水流中不可能站稳,更不可能游泳!”
“那还能怎么办?”列维说着,毫不犹豫地一只脚迈出道路之外,踏进了水中。
莱尔德想阻拦,他刚靠近过去,列维另一只脚也踏进了水里,还立刻向前走了几步。现在他距离道路还不远,水刚没过他小腿的一半。这些液体颜色太深,从旁边根本判断不出深度。
列维又向前走了几步。河底高低不平,深的地方河水高至膝盖,最浅的地方只到脚踝。列维顺利地走出了很长一段,回头看着莱尔德。
即使水很浅,莱尔德仍然觉得不可思议,列维竟然能在流速这么快的水里站稳。
列维又折返回来了。他站在路边,不由分说拉住莱尔德的前襟,把他拽向自己。
“等等!我们先商量一下具体对策……”莱尔德抵抗地抓着列维的胳膊。
“你一害怕就废话多,”列维说,“没什么对策,对策就是我们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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