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勿洞察 第20章

作者:matthia 标签: 玄幻灵异

莱尔德说:“我忘记了具体的经历,却还记得那种恐惧……那种……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列维注意到,莱尔德的手又开始抖了。

在凯茨家门外,他们聊关于“门”的时候,莱尔德也会无自觉地发抖。他会尽量握紧拳头,或者捏住什么东西,指头绷得很紧,以此来阻止明显的颤抖。

“它想要小孩子。”莱尔德把两手交握在一起,盯着车窗外。

人行道上正好有一位年轻妈妈推着童车经过,另一位女士与他们擦肩,对童车里的婴儿做了个鬼脸。

莱尔德的目光随着那对母子飘远。他继续说:“我忘记了很多事,但我记得佐伊她……哦,就是我妈妈,你听过这个名字么?她原本可以带我一起回来的。我不记得我们经历了什么,我只记得……她一直在保护我,保护我不被那个东西带走……”

她成功了,莱尔德回来了,而她没有。

列维沉默了一会儿,说:“米莎说‘伊莲娜’也想带走她……这情况从她更小的时候就开始发生了。”

“长大一些后,即使我再隐约感觉到‘门’,也没有再感受到过那种熟悉的恐惧……”莱尔德说,“因为它不再找我了。至于安吉拉,虽然她很敏锐,却也不是每次都会看见它,她的日记里并没有频繁提起类似东西,提到它的时候,又必定会提起米莎。那个东西大概不会主动找安吉拉。我猜,它想要个小孩子。”

她想要个小孩子。

列维在心里默默重复着这句话。他身上发沉,眼前又出现了那双苍白的手,那片怪异不合常理的皮肤。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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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旅馆,莱尔德一直在研究安吉拉留下的笔记。他把笔记从手机相片上誊写到纸上,还开着翻译软件,把安吉拉双语混杂的行文统一重新写成英文。幸好安吉拉不是什么文学大师,用的词汇都不太生僻。

他坐在床上干这些事,列维则占用着房间内唯一的书桌,像个真正的摄影师一样(郁闷地)处理着照片。

列维悄悄注意到,莱尔德把手机中的资料打包发给了什么人。他只看见了发送的界面,没看见对方的称呼。

晚饭时间,列维要出去吃饭,莱尔德留在屋里不去。

列维问他是否要带些什么,他毫不客气地洋洋洒洒说了一长串,列维全部拒绝了,决定随便给他带一个汉堡套餐。

天有点阴沉,好像今夜会下雨。列维走出了几条街,钻进一家土耳其餐厅。

客人们大多在窗口点外卖,店内虽狭小,座位却空出好几个,列维从仅容一人通过的木楼梯上到二楼,二楼更是空无一人。

他坐下来,给人发了个位置信息。几分钟后,一个背着大包的年轻女性走上来,坐在了列维身边。

她看起来像是独自长途旅行的游客,但圣卡德市这种地方并没有什么名胜可逛。

女孩吃着烤鸡肉和薯条,对列维摇了摇头。

“查不到?”列维问。

女孩说:“查不到。或者说,能查到的都是谁都能知道的事。”

“他还有个外祖母,你们从这边调查了吗?”

“查了,没什么东西。她去年去世了,生前也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女孩想了想,说:“按说,信使不该对猎犬说这种话……但反正我不是负责这事儿的信使,只是额外帮忙,所以别怪我多嘴——你让我们查的这个人很可能有比较敏感的背景,你要对他保持最高警惕。他可能会对学会产生威胁。”

“我知道。”列维双手交握撑在颚前。学会的信息网是很可信的,如果学会给出的建议是这样,那他确实不能查得太深。

莱尔德背后的机构究竟是什么,列维心里已经隐约有数了。

身为学会的猎犬,他接触过“那类人”很多次……比如辛朋镇事件的善后,《奥秘与记忆》杂志89年10月刊的大批量失踪……其中都少不了他们忙碌的身影。

那些人和学会一样,都在试图发掘秘密。

但莱尔德和那些人又不完全一样。列维能够理解他,能够明白他为什么要面对“不协之门”。

即使没有任何人在背后支持,他肯定也会拼尽全力去探索这一切。

拿列维自己来说,他从未见过父母,脑海中也没有关于故乡的任何记忆,即使如此,辛朋镇仍然是扎在他身上的刺,它一直扎进他的骨头里,左右着他如今的一切行动。

而莱尔德,他失去母亲的时候已经五岁了,虽然他那么小,能记住的东西那么少,但他的灵魂里也一定扎着这样一根刺。

也许它扎得比列维的刺更深,也许它造成的伤口至今仍在流血。

女孩说完那些就低头只顾吃东西。吃完后,她翻开书包,拿出一只男士厚皮夹。

皮夹滑到列维面前,打断了列维的思索。

“我专程赶来,更多的是为了这个,”她说,“是导师要交给你的。别在这儿打开,我们信使不能看内容。”

列维没有问“是哪个导师”。对猎犬和信使而言,学会的导师们是一个整体,他们本来也不该知道某一个导师的名字。

当然,这种情况在列维身上有个例外:由于亲属关系,他至少知道两个导师的名字,伊莲娜和彼得。

他收下皮夹,正好想起吊坠的事:“我上报的照片证据,有结果了吗?”

女孩说:“导师想知道你为什么不提交实物证据。”

“当事人家属不同意我拿走它,照片是我把它借出来拍的。”

女孩露出一脸“你怎么这么老实”的表情,但信使无权教训猎犬,她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继续传达导师的意思:“导师们只能确认,那是1990年以前的旧版‘书签’,但不能确认它具体属于哪一位导师。”

“从失踪或殉职导师里查呢?”列维问。

“你能想到,导师们就想不到吗?”女孩叹了口气,“他们没有告诉我太多,我能转达的只有这些。总而言之,导师们接收到了你传达的东西,所以才决定给你那个皮夹。我是为递交它才来见你的。如果还有变动,导师会再联络你。”

信使吃完了自己的食物,背起包下了楼。

列维在座位上等了几分钟,下楼去买了一份女孩吃的那种烤肉卷饼配薯条,拿在手里,边走边吃。

关于吊坠的主人,其实他心里有答案,但他仍然想得到来自学会的确认。

每个被承认的导师都有一枚那样的吊坠,他们称之为“书签”,是彼此身份的证明,也是被真理接纳的象征。只要导师还活着,就不会让“书签”离开自己。

学会从没有向列维隐瞒过辛朋镇事件。他还小的时候,教官直接把他父母的身份告诉了他,甚至可以说,学会想故意引导他去调查。

如果学会能完全确认吊坠属于伊莲娜,他们就根本没必要隐瞒这一点,就算他们不想让信使知道,也可以不说细节,只传递结果。

如此来看,学会所知的也并不多,他们不能准确地判断吊坠是属于伊莲娜,还是属于另一个名字中有字母E的导师。

从过去到现在,学会有很多成员行踪不明。猎犬自然不必说,连导师也会被卷入不可预知的事件。那些因为探索而陨落的导师,被后来人称为“丢失的书页”。

丢失的书页太多了,仅凭一枚刻有字母的书签,他们根本无法对应出它属于哪一页。

列维忍不住想,在那些消失的导师或猎犬中,有多少已经死亡?有多少被禁锢于其他困境?又有多少一直活在某扇门的背后,而别人再也看不见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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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维回到旅店,一开门,地板中心铺满了碎纸。

“慢点!别踩到!”莱尔德低着头说。他坐在地上慢慢拼着它们,姿势和表情令人想起玩拼图的小米莎。

列维把一个纸包递给他,他接过来,看也不看,随便掏出一个东西剥开就吃,眼睛全程停留在地上的纸片上。

“这里面的酸黄瓜真难吃。”莱尔德说完,又咬了下一口。

“我不止一次给你带过晚饭,你没有一次说它好吃,”列维坐在床上,看着地?看着地上的“拼图”,“你在做什么?”

莱尔德说:“这些是铁盒里的碎纸片,它们原本是完整的一张图,被安吉拉撕碎了。”

说着,他又找到一张可以衔接的纸片。

“她撕得也不算特别碎……”他捏着纸叹气,“但是很不均匀。大一点的还好说,小纸屑就不好办了。没准还弄丢了一些……”

列维站起身,俯视地上已经拼好的部分。

安吉拉把它画在一张旧包装纸背面,纸铺开有一小块地毯那么大,应该是来自某年的圣诞礼物包装。

好在这画面不是真正的拼图,拼起来也不算特别费劲。莱尔德吃完一顿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晚餐后,大包装纸上的画面基本完整了。

有些细小的纸屑早就彻底丢失了,所以图看起来有点伤痕累累。莱尔德用胶条把它固定起来,再站到椅子上或者床上,寻找角度,拍照保存。

图案看起来像地图。弯弯曲曲的线条来回穿梭,线条旁还散落着一些符号,就像在普通地图上标识车站或重点建筑那样。

图上没有比例尺,所以看不出每个标志物之间到底有多远。其实它也不一定是地图,图上的标识并不统一,每个标志物都是不一样的小涂鸦,每两个的形态都不太一样。

列维和莱尔德研究了一会儿“地图”,就又回到电脑边处理无聊的照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