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琰华七宝
这件事本身,就是伟业。
紫瞳青年认真道:“感谢船长给了我们这种存在一个契机,已经踏上生命旅程的族群,不会让任何人辜负这个机会和希望,哪怕是创造者本身,都不行。”
他对店主招招手,在那个男人走过来后,揉了揉他的头发,“不用过多纠结于祖先的黑历史,我们没有被宰掉吃肉,我们繁衍出了上千万人口,我们中,有你这么聪明的,有我这么厉害的,有业火坏小子们那么可爱的,饭卡,不必去憎恨所有贵族,更加不要自卑,因为我们不比任何族群差。最重要的是好好活下去,理直气壮的活下去,那才是我们应得的。”
店主眨眨眼,使劲儿眨眨眼,瘪了瘪嘴,一头扑入了他的怀里。
佐丞镡抬起手,也想摸摸店主,但不知是不是嫌三个人搂在一起太挤,叹了口气还是作罢。
他轻声问大球,“丽芳,这件事,除了我们,没有其他人知道吧?”
大球感到非常难以置信,“你莫不是要杀我灭口?”
佐丞镡苦笑,“怎么可能,只是想请求你,让这个秘密继续掩埋下去吧,不要再提起。”
大球冷笑,“休想,这可是一大筹码,佑司家族是如何控制基因战士的,你多少知道吧,平民们的基因中,也留存着一组秘密代码,只要启动,他们所有人,顷刻间就会全部死去。”
店主死死咬住了牙,夏无昱一怔,“除了杀人,那还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大球道,“不想死,就要乖乖听话,范卡,父亲当年,也是这么和你说的吧?”
这个疯婆子什么都干得出来,店主狠狠掐夏无昱,要他赶紧想办法。
紫眼睛混蛋挠挠头,“既然你有这种杀手锏,我们干掉玻璃人时,为什么不用?”
大球不吱声。
“而且你说,平民的基因中有秘密代码,为什么不包括贱民?”某人继续挠头,“我从刚刚就感觉很奇怪,既然都是家畜,怎么还分平与贱呢,难道平民们肉质比较好?”
说着,还回掐了店主的屁股一把,试试手感。
饭卡同志那个怒啊,这紫眼睛混蛋到底在关注哪里?他的大脑里全都是鱼子酱吗?
大球动了动,夏无昱觉得,这家伙好像在扭开脸去,赶紧接着胡说,“你不能杀死贱民吗?还是在谦虚?杀我试试吧。”
都说了,启动的话,灭掉的是一整个族群,这人到底会不会听话?
再者……
大球咆哮,“别捣乱,你怎么能一样!”
夏无昱挠头,他有什么不一样,哦,对了,他忘了,自己的身体早就换了两个来回,基因全都变了,现在猪的基因更加多些,但是,这个事情佑司丽芳应该不知道才对。
大球放弃般叹了口气,“算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平民们基因还相对稳定,但贱民不同,基因链活跃到发疯一般的地步,或多或少的突变比比皆是,原本的代码还能不能生效,实在难说。”
也许正因如此,贱民中才会出现夏无昱这样的怪物吧。
大球回想起实验室中,那些采集自贱民身上的各种美丽斑斓数据,就像宇宙爆炸,万物生发之初,基因的狂舞,造就多样到不可思议境地的可能性与变异,浩如烟海。
他们竟是人工生成的产物?又或者,数百年前,冥冥中,真正的造物主之手,借助那些冷冰冰的试管,完成了另一种生命的壮举。
作为一名遗传基因生物学家,她深心之中,一直认为贱民是美丽的,那么神奇,不可思议。
但是这话,她不可以说出来,对任何人,都不可以说,她是佑司丽芳,一名最为顶尖的贵族,怎么可以爱慕着那种下贱的美丽?
大球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它已经不是人类了,干嘛还抱着贵族的矜持不放?
那个自己为之努力的目标,那个拼命想要获得他承认的男人——父亲,已经被自己害死了,此时,再没有谁,能够责备她的堕落。
失去了孩子,是她的错,那种噬骨的悔恨和疼痛,终于让她明白了希望的可贵,真好笑,为什么总得到了无可挽回时,人才能学会珍视?
从基因层面,抹杀掉平贱之民们那充满希望的瑰丽色彩,她做不到。
喜欢贱民,平民也不讨厌,都到这个地步了,放纵本心,也无所谓,“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魔鬼,说说你攻入大船,到底要干什么吧,能做到的事,我不是不可以考虑。”
这种转变,让所有人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大球是说,非但不启动代码,反而还会帮助他们吗?
店主甚至想,佑司丽芳变成了玻璃球,是不是其实已经傻掉了。
夏无昱倒没那么多杂念,直接将他们的目的讲了出来。
大球吓了一大跳,拼命摇身子,“不可能!大船根本装载不了上千万的人口,而且能源才是关键,时空跃迁不是一加一等于二,如果要运送全部平贱之民,分一千次走,维持航路的能量基数,最少也是原本的千万次方倍,就算吸收掉一个恒星系,也远远不够。”
店主脸色惨白,下意识往夏无昱望去,紫瞳青年知道,大球没有说谎,不由也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在被问及,是否必定抛弃平贱之民时,恺撒没有否认,只是说,他也有做不到的事。
即便天柱没有被毁,恺撒也仍然不会考虑他们这个庞大的族群,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正在此时,玻璃金字塔突然倾斜了一下,产生了奇怪的失重感。
“怎么了?”佐丞镡问。
大球有些惊慌,拼命闪动,投射出来一幕全息影像,“被抓住了!”
众人看到,炮阵已经停止了轰击,一直只是被动防御的能源基地,从地下发射出一片血红色的诡异光芒,将金字塔笼罩其中。
而这血色光幕,并不会被塔身下的巨门吸纳。
包括大船在内,在光幕笼罩中房屋街道,一切一切,都在渐渐消逝,大船非但无法抢夺能量,就连之前得来的那些,也在不明原因的消失不见。
再这样下去,他们不久之后,就也要和那些已经飞灰掉的建筑物们一个下场了。
夏无昱注意到的,却是另一件事,由于交战,这个地面范围内的民众,全都逃了开去,不知为何,他觉得,诸煌恺之所以现在才动手,正是为了留给贱民们逃生的机会。
就像那个船长,明明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却奇妙的,留给了祖先们希望。
“问问他,”夏无昱突然道,“问问他,究竟打算怎么办。”
“问谁?”大球疑惑。
“还能是谁,当然是那个以诸煌为名的家伙。”
大球沉默了一下,“我不信任他们,诸煌恺,恺撒,他们所做的一切,早已不是中央光脑该做的事。他们并非站在服务我们的立场上,而是真的将自己当成了统治者和神明。”
夏无昱耸肩,“无所谓吧,我猜恺撒本来就是船长?它当然有权力决定贵族的一切。”
大球摇摇身子,“不,他不是真正的船长,只是一具曾经与船长共享意识的机器,在被船长脱胎换骨,塑造成恺撒之前,大船才是它真正的本体,说起来,诸煌恺的存在,还更加像是当年的船长。”
夏无昱恍然,怪不得,他总觉得这大船,曾经也有器灵,原来,那就是恺撒。
诸煌恺与恺撒共享意识,那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突然,船长室内红光一闪,诸煌恺的声音凭空响起,“夏无昱,将所有人转移出去,如果你不想他们都被我消化掉的话。”
某人冷哼,“你可真是好胃口,也不怕撑破了猪肚皮。”
“少废话,你才是猪,我怎么可能比你能吃。”
佐丞镡面无表情,“两位老大,这么多人呢,请注意场合啊。”
大球咆哮,“别想抢夺回大船,我才是船长!”
诸煌恺冷声道:“没说你不是,但我也并不想抢回它,这东西早该毁掉,它已经没用了。”
“毁掉船,我们该如何找寻新的家园?”大球恐慌,“你不能这样做!”
诸煌恺波澜不惊,“这种事,由不得你,其实,你们哪里都去不了。”
夏无昱想起王者的记忆,也点点头,“不错,丽芳,外面已经只剩下虚无,很快就会连诸煌也吞噬掉,这个维度的宇宙,马上要归结为‘无’了。”
第99章 傲然起航
所谓一个时空,一个宇宙,一个世界,也是有其独特生命历程的。
人们无法看到她的瑰丽诞生,却有幸正在经历她的灭亡。
数百年前,惊才绝艳的贵族祖先,乘坐着机械文明的最高成就——大船,找到了诸煌,这块还不曾被虚无吞噬的,最后的土地。
然而,这种绝望下的苟延残喘,并不能改变任何事。
所有的一切,时间,空间,物质,能量,维度,甚至包括生命体的活性,全都好像走到了尽头般,渐渐消逝不见。
就像恺撒光子晶炉的原址,不久前,还是一个火山口一样的空腔,夏无昱再去时,它靠外的三面已经统统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虚无。
在诸煌的天罩外,城墙外,无穷无尽的,全是这样的虚无。
恺撒想方设法,在如此不利的大环境下,保障羽翼下生灵们,那脆弱的生命。
它默默地做着一切,孤独地坚持了数百年的时间,并且从没有放弃探索未来的希望。
也许恺撒不知何谓孤独,也不懂得灰心放弃,因为它只是一具机器,哪怕在做着神明才能做到的事情,也仍然只是一具冷冰冰的,没有情绪的机器。
这样的机器,会一直坚持着自己的使命,永不言弃,即便它所保护的一切,统统化为灰烬,也仍然会屹立于高塔之巅,直到世界的尽头。
夏无昱说不出心里头是什么滋味,他不止一次梦见过那种情景,无限悲凉。
所以,他明白,这个家伙,不会让那种未来实现,无论如何,都不会让那种仅余自身一个的未来实现。
不惜任何代价。
“你已经找到了答案,对吗?”夏无昱问,与诸煌恺灵魂交融,看到了无数王者的记忆碎片,他知道了很多事。
虚无的触角已经摸上了诸煌的边缘,那个不远将来的灭亡结局,在脑海中走马灯般不断旋转。
绮珞说,不要杀死诸煌恺,可能是他们之前的亲密关系,使得绮珞知道了一部分真相。
无论如何,不可以伤害恺撒,有它在,贵族也好平贱之民也好,万千生命才能苟延残喘,诸煌才能存在。
而诸煌恺的横空出世,除了贵族越来越糜乱颓唐,它需要采取一些雷厉风行的手段,选拔人才、清明政治之外,最重要的目的,还是因为,诸煌恺肩负着未来的使命,他是一个荒诞疯狂计划的关键。
他,是船长在数百年前,就向恺撒描述过的,一个希望。
“恺撒,知道吗?我最近,总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一个朦朦胧胧的剪影,站在诸煌的高塔上,俯视着脚下,这片仅有的人类栖息地,“宇宙,是怎么诞生的呢?真的有一名顶天立地的巨人,大斧劈开天地,奉献出己身的全部,化为世界?”
“信息不足,无法判断,即使运用假定推演,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创生需要极为庞大的能量,而我们拥有的,只余虚无。”当年的中央光脑,这样回答。
那个人微微一叹,“是啊,能量,今后,只会越来越少,直到一无所有。”
他沉默着,像是有些不甘,“但是,这个世界没有,别的世界呢?创造出上行维度世界、平行维度世界,都不成,那么下行呢……”
留存,延续,才是生命的主题,至于生活在哪里,生灵本身变成什么样子,与这个终极的目标相比,又有什么好执着与在意?
夏无昱不知道恺撒具体会怎么做,但是想来,最终的选择,似乎只能是那个数百年前,提出后,就被提出者亲口否定,但恺撒却牢牢记住了的,疯狂构想。
其实,这个构想,与恺撒之前的种种安排,已经非常接近,只不过,真正的构想,更加彻底,更加本质。
“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不讲清楚?”夏无昱大声道,“总是不顾他人意愿,自己一个人决定,一个人实行,然后造成种种误解和不信任,你脖子上的真是猪头吗?”
室内的红光一凝,诸煌恺冷冷道:“你才是猪脑,猪都比你聪明。听着,也许平贱之民们怎么都无所谓,但是,贵族不同,数百年间的观察与看顾,使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们。将我的目的讲出来?然后让他们商量?不,那只会造成混乱和不可预计的后果。”
大球厉声问:“难道现在这样的结果,就是好的吗?数千同胞被你杀死,这就是你的看顾之道?这就是你留存和延续贵族的使命?”
“身为反叛者,你们已经没有了继续留存的价值,”红光的声音冷漠平淡,“在恺撒的判定中,保护自身是第一序列,只有恺撒存在,才能期待未来和希望,在你们做出抢夺光子晶炉的选择时,恺撒便再不需要对你们负有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