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清椒
“啧啧啧,简直可怕,我们上次搬水也是。”齐运用手腕碰了碰齐铭,“哥,你说呢?”
齐铭:“他这样做,有自己的原因。”
齐运大叫一声,去扒住齐铭的背:“哥,你没有人性啊!”
警车在经过了无数大大小小、弯弯绕绕的巷子口之后,终于熄火在了一间荒废多年的酒吧门口,附近的环境搞得跟走迷宫似的。郭教授在副驾驶座回过头:“好了好了,别议论别人了,先进去收拾一下,以后都要住这儿了。”
周业楼:“先下去看看,”
“轰——!”
话音刚落,酒吧那面摇摇欲坠的招牌就砸了下来,卷起满天尘埃。
郭教授:“……”
郭教授扶额:“我们,我们将就一下吧。”
陆攸契倒没什么意见,这几天山洞大通铺露天地窖什么没睡过?相比之下,有天花板,有房间,有床已经是很好的事情了。
他一走进去,就看见一个毛茸茸,圆滚滚的屁股在不安地扭动着,一股激动的心情突然蔓延而上,他小心翼翼地挪开上面的板子,和一双漆黑的大眼睛来了个对视。
有猫!!!!!!
往昔 第十
新的一个月, 却像是活在了另外一个世纪里。
现在已经是他们来到市区的一个月之后了。
在没有末日袭击的时间里,周遭的环境除了比较慌乱以外,社会秩序还是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人们各司其职,闭口不言。但每个人又心知肚明,这种日子肯定是过一天少一天, 他们随时会迎来自己生命的终点, 却没有人知道最后的终点会在哪儿, 什么时候才能坚持到尽头。
需要等多久, 才能等到救赎呢?
幸存者们,就像是飘荡在大洋中心的,一只只小小的船帆, 不知方向,不知方法, 不知前程。
每个夜晚都是难以入睡的, 因为舍不得——如果花太多的时间在睡眠上, 那么清醒着的日子, 就更加稀少了。
棚户区的酒吧内,陆攸契拉过门,动作很轻, 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吵醒在房间里面熟睡的沉虔。
可在冥冥之中,小沉虔还是察觉到了那么一丝不安,全身微微颤了颤, 翻了个身,无意识伸出的手恰好抓住了被陆攸契扔在一旁的外套,“牛奶哥哥”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他才放心地又坠入了梦乡。
楼下的大厅里,一大波人已经到齐了,坐在一起,包括周业楼。
周业楼开门见山道:“内部消息检测出的结果,下一个末日,是在三天之后。”
“三天?这么急?”陆攸契转了转手上的指环,关于他现在的能力,除去江之幂那群人和酒吧内的各位,暂时还无外人知道,就算是周业楼,也才是昨天才了解真相。
江之幂那边,她到底是怎么想的,陆攸契不知道,但是他这边,郭教授是千叮咛万嘱咐,每天念叨个三五遍: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陆攸契是不允许用这个东西的。
齐运:“为啥?闭路线这么厉害,有什么事让他出去顶一下,我们再打个后勤,不就好了吗?轻松干脆,末日什么的根本不用怕。”
“你想得倒简单。”林海媛嘲笑道,“我们是什么?是人,是人就会有贪婪的心思,别人可以强大,为什么自己不能强大?”
“陆攸契手上的那个指环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但他能运用的体质却特别稀罕,作为一个医生来讲,我恨不得下一刻就把他解刨了,然后把相关原因研究出来,普及给大家。”
陆攸契听得背后一凉。
齐运拍拍陆攸契的背,慎重道:“哥们,原来,你已经变成酒吧一级保护动物了。”
陆攸契拍开他的爪子,送了一个白眼。
“那三天之后的末日,你们有方案来应对吗?”陆攸契双手十指相交,抵着下巴,眼神凝重地问道,“我们已经历过两次劫难了,细心的人,应该都能推测出来,每一次的末日袭击的方式都不一样,可能是天灾,可能是人祸,甚至可能是一些压根不存在的东西。而唯一相同的地方,大概就是地面了吧。”
灰色的地面,渣滓仿佛从里面生长出来,蔓延生长,深渊的沟壑,似乎永远也擦不干净。陆攸契用脚踩了踩,说道:“每经历一次末日,地面上的裂痕就会更加深不见底,在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又会通向哪儿?”
还有张玫的那件事,终究不能在他的脑海里散去。
他明明是有能力的,可以防止灾难,可以减少死亡。
但他就是不能出击,因为一个害怕,因为一个避嫌,就必须当缩头乌龟吗?
郭教授伸出手来按住陆攸契的肩膀,沉声道:“别冲动,该去的时候,我不会拦你,但现在不是时候,知道吗?”
齐运在一旁煽风点火:“小心被解刨。”
陆攸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这件事终究瞒不住,见过的人也不少,他们现在不发声,可能是因为那个江之幂,也可能是因为我不主动说,他们不敢坦白。但人到关键时候,为了保命,什么都会说出来,可到了那时候,会死多少人?还来得及吗?”
其实陆攸契现在处于一种进退两难的节点,坦白早,他自身的安全便会受到威胁,坦白晚,虽然他不会受到伤害,但为之陪葬的人也会达到一个不可估量的数值。
这无疑是一个你死我活的选择。
齐铭旁听了很久,终于发言道:“其实,你们漏掉了一个人。”
陆攸契:“谁?”
“石磊,那个留在警局的男大学生。”齐铭从侧面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继续道,“还有他那个瞎子妹妹,他既没有留在我们酒吧,也没有留在江之幂那边,可他见过你,也知道你的事情。”
在场个人神色复杂地对视了一眼,周业楼就立马给下属打了个电话。
他们这些人,之前好歹也算同生死共患难过,勉强也称得上是一个集体,在其中,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彼此之间,哪怕是脆弱地联系着,但没人回去打碎。
可石磊不一样。
在警局的时候,他主动提出留下,脱离这一张网,也就意味着,他不想再为此关系了。
那他是想干什么呢?
出于什么目的?为了什么好处?
陆攸契愣了半响,问道:“我对这个人,没有什么印象。”
“你当时要顾及这么多人,没印象很正常。”周业楼跑到隔壁房间打电话去了,应该是不想电话那边的人知道他现在所在的地方,以及陆攸契他们的存在,躲得很远。而郭教授和他的默契很好,轻手轻脚地将周业楼还没来得及掩上的门关了,转身道,“石磊这个人,表面上看没有什么特点,也没有什么存在感,很容易就被忽视了,但细想的话,他其实很自闭,也很自私。”
林海媛:“怎么说?”
“你和齐运都说过,让他帮忙,他在口头上答应了,却不付出实际行动,甚至还会在突然之间撒手不管,添乱。”郭教授回忆道,“这可以看得出,他这个人很不负责,也没有集体观念,孤诣行事,这一点也可以从他在警局的表现看出来。这种人,要么是心里装了事,要么就是缺根筋。”
齐运好像发现了什么新星一样地叫道:“诶不对,教授,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毒舌了?跟谁学的?”
话音刚落,房间里面,只听见周业楼大吼了一声:“我让你去查你就去!你是上司还是我是?哪来这么多为什么?五分钟,我要全部资料!”
众人:“……”
不用再说,齐运实相地闭嘴了。
偶尔的活跃气氛,将这份压抑调和得恰好好处,不过于放松享乐,也不会因为前路的困苦而整天唉声叹气。但齐铭这个少年总是顶着一张与他的年纪不相配的面孔,除了冷,还是冷,总是散发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熟的人知道这是他的性格,但不熟悉的人,就很难和他亲近了。
“小铭啊,你应该多笑笑,别让你弟弟把你的笑容全部吸走,他变成一个大傻叉,你变成一根冰棍脸。”林海媛逗他道。
齐铭那眼神无论看什么,都大写着“嫌弃”二字。
他说道:“其实在这几天内,我算是和石磊有一些交情,虽然是泛泛之交,但我知道他这性格,其实是有原因的。不然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想到他的存在。”
陆攸契顺口问道:“什么原因?”
“他那个妹妹,我刚刚说过,是个瞎子。之前在江之幂的那个队伍里面,小孩也不少,但瞎子只有那个小姑娘一人,所以,一旦石磊不在,他的妹妹就会成为小孩之间的重点欺负对象。”
“其他的小孩要么是结伴而行,要么是有大人看着,而且在现在这个时期,没有人还会在意这些小打小闹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常见。石磊一边要做大人的工作,一边还得把他的妹妹看好,所以才经常眨眼间消失的。”
“旁观者不以为然,可被施\虐者的苦情就说不出来了。”
林海媛惊讶道:“还有这么一回事?”
齐铭点点头:“嗯。有一次石磊人不在,小女孩受欺负,恰好被我碰见,我就顺手把熊孩子赶跑了,再把他送回石磊身边,她一路上都颤颤惊惊的,直到看见了他哥。我想,他之所以不愿意去江之幂那边,也是有这个原因的吧。”
这时候,周业楼终于打完了电话。
齐铭的叙述也到此为止,他的废话少,说每一句话都很有用,仅仅一时片刻,在众人心中,那个既不起眼,又孤傲的大男孩,瞬间多了一个新的形象——不顾一切的哥哥。
是因为他联想到了什么吗?
“那个姓石的小子去被调去前线了,大概是上周的事儿。”周业楼摔门而出,骂骂咧咧道,“现在的老局长就是一个怂包,生怕有人不冲前线,不给他遮风挡雨,所以只要有个不要命的上,也不管是不是老弱病残,他就保准答应。”
“我呸,这个没良心的老东西,还嫌自己活得不够长吗?”
陆攸契问道:“转前线和他泄密与否,有关联吗?”
“当然有关联,那小子离死越快,就越容易说出来,而前线的人如果没有什么真的本事,基本上都是去送死的。不行,我得想办法把他弄回后勤。”周业楼独自念叨道,然后又打了一个电话,“喂?小王啊?你问我是谁?我是你爸爸!老实交代,有个叫石磊的男大学生是不是来你们队伍了,帮我想个办法,帮爸爸我把他给踢出去,没有原因,看不惯他,你就说是未成年,不收。放心,他给不出来证件,完事儿之后爸爸带你出去吃饭!”
他一边说,就一边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有风蹿了进来。
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酒吧内的光线并不是很好,几个孤零零的灯泡压根撑不起这一片昏暗的空间。随着门的一开一合,搞得室内跟放走马灯似的,一明一暗。
蹭着这个缝隙,一栋破败的大楼出现在了陆攸契的视线里。
那栋楼就像是一个警报器,每看一次,就警醒人们一次现在的处境和环境。
郭教授坐在沙发上,姿势格外严谨:“说了这么多,其中有该说的,也有不该说的,但我想再提醒一下的就是,我们现在是处在大集体之中,‘收敛’二字十分重要。有时候,比外面那些未知危险更可怕的东西,是人心。”
陆攸契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
楼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猫叫,驱散了这浓厚的严肃,陆攸契他们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只被压在酒吧招牌下的猫被沉虔抱了起来——猫不是小猫了,拉长的身子和沉虔的个子差不多高,导致他们下楼的动作十分滑稽。
众人被逗笑了。
沉虔的脑袋前挡着一个猫头,看不清,下最后一层的时候,完美的和大地来了个正面拥抱。
猫被活生生地压在了下面,摊成一张“猫饼”。
陆攸契笑得前仰后翻,一只手提起沉虔,一只手提起老猫:“你俩叫人不安静是吧?”
猫舞出花拳绣腿,跑了。
“你的战友跑了,小同志,现在就只剩下你一个了,有什么临终前的获奖感言吗?哥哥人很善良,让你说。”陆攸契捏着他还有些婴儿肥的脸,在众人的起哄下逗他。
沉虔的脸突然就红了,隐约间,还无比严肃。
“什么……什么都可以说吗?”
陆攸契继续提着他,坐在沙发上:“对!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这五个字仿佛是一道晴天霹雳,劈进了沉虔这幼小的心里,惊起波澜万丈,一瞬间,他整个人僵硬成大铁棍,脸色就像一个即将喷出的火山。
陆攸契不明白他在搞什么,冲郭教授说道:“这孩子别不是吓傻了吧,天地为证,我不是故意的啊,你们也有责任……”
电光火石间,陆攸契只感觉手上这小子扒着自己的手臂,冲过来在自己的脸上小小地亲了一下。
“啾~”
沉虔这张闷鼓终于说话了:“我死而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