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陆羽憾
来的时候没受什么罪,跟其他被批得半死的同行人不一样。
老头子姓朱,他战场上下来的人,看人不用眼睛,直觉告诉他,这瘦瘦小小的据他说是姓张的玩意儿,不好惹。这人蔫坏蔫坏的,朱老头子猜,这下放估计是张老头自己谋划的结果,至于为啥,肯定是为了避风头呗。
现在自己的事被他知道了,要来插一脚,自己还真不知道怎么打发他才好。问题是孩子们非常喜欢他的故事,就连他自己听着也得趣得紧。跟他干巴巴的叙述风格不一样,非常能打动人。
狗蛋和其他人早把朱老头给遗忘到爪洼国去了,心里被张老头的故事吸引得紧紧的,张老头讲了两回,众人都听不够。朱老头也伸着脖子听,不得不佩服,人家这故事讲得真真有趣得多多了。
直到看管的人过来赶人,狗蛋才带着一众伙伴依依不舍的回家了。看管的人也知道怎么回事儿,不过看活儿做完了,还超额完成,也就不说什么了。毕竟这里的人虽说落这里了,按说别说好友了,就是有些老人连子女都不认可,好几年也没见有人来看。
不过这俩个老头子不一样,是有人暗暗打过招呼的,特别是姓朱的老头子,就是性子太硬太直了。臭脾气一个,要不然,可能也离开这里了。
管的人也不敢太压着,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再说他也没必要非得得罪人不是?
就这样睁只眼闭只眼,俩个老头每天干活都一块,孩子们过来多少帮了点,就这样他们也轻松很多。
狗蛋比较会来事儿,久久偷偷从嘴里省点吃的给他们带过来,就是要他们多说外面的事给他听。
俩人就疑惑了,你说一个孩子打哪儿来的肉,后来狗蛋说了,自己跑得快,加上家里养的两只土狗特别能干。得了猎物,偷偷藏起来带回家,蒸熟就拿出来。不敢让味道太散出去,要知道粮食很多人没了,你家有肉不是奇怪么?
如今什么不是公家的?好啊,你吃独食是不是?!
刚开始半信半疑,等见识了狗蛋的弹跳力和奔跑的速度就不得不信了。朱老头就感叹,“这是个好兵的苗子。”
“当啥兵?这孩子如果在古代,倒是具备草莽英雄的特质。”其实他最想说的是奸雄,这些日子接触,这孩子机灵有急智。而且最难得的是跟如今大部分人脑子僵化不一样,很难想象这是乡下孩子的反应。
如果不是环境导致那就是有天分了。
“你那些歪理别跟孩子说,明明好好的孩子……。”
“难道要想你一样?哼,自己作死非得嘴硬,受罪能怪谁?低头有时候也是一种策略。”大环境如此,首先保存自己才是最明智的做法,急着跳出来挑刺那不是撞枪口上么?不办你办谁?没脑子!
张老头说完一句话就丢下朱老头走了,留下瞪着眼睛的他。
几个孩子回到家里,其他人倒没有什么,就大富大贵兄弟俩被揍了一顿,原因是他们把姑姑就丢哪里。结果姑姑骂人骂得口干舌燥,结果没有人给水喝,等大人回家的时候,他姑姑都嗓子都哑了。
过几天就看见大富出门了,据他说他不用再看守他老姑了,因为已经被他爷爷直接送到爷爷看重的婆家里去了。
“你姑姑能同意,不闹啊?”
“哪能不闹啊!不过这婚两年前就订了,几天时间里就把后面的事走了,也不大办。这不爷爷直接让把姑姑送到我小姑父家锁起来了,就是要她死嫁,认定这个姑父了。”
锁着,逼着嫁给男方,直接送到男方家洞房。这得多不待见自家姑娘亲自看上的那个后生啊!宁愿婚事仓促也要断了闺女的外心。
狗蛋觉得大富的爷爷很有张老头故事里人的豪爽,重规矩,也狠得下心。这婚姻大事可以重要也可以简单。
“喏,给你糖果。”
大富很舍不得的从兜里摸出两颗糖果递给狗蛋和汪旋,狗蛋咧着嘴夸他懂事儿。反正狗蛋吧,辈分大,认真算起来,可以把大部分的伙伴叫后辈来着。
汪旋也笑眯眯的,没想到他们还能有糖果啊,这可难得,当时他们还把人家姑姑的门窗都堵的严严实实的呢。
“喏,收起来,等会泡水喝糖水。”这是那种硬糖如果含在嘴里久了,嘴巴的黏膜容易被糖果给伤着了。泡水喝会更好。
汪旋就收起来,大富遗憾的看着糖果消失在汪旋的裤兜里。
“也给大乖小乖一半。”
“干啥给狗吃糖水?”大富很不解,他们家养的狗都是吃剩饭剩汤,有时候忘记喂了,看家里弟弟妹妹拉屎,那狗还去吃了呢。啥叫狗,那就是吃屎的,糖咋能让它吃了呢?
哪里像狗蛋家养狗那么精细,他还看过狗蛋和汪旋给两只狗洗澡,他连自己都没洗得那么勤快,还给狗洗呢!而且经常看俩人抱着狗儿走来走去,搂着睡觉,也不显脏得慌。
“我们家大乖小乖跟你们家狗不一样。”汪旋说着就顺了顺大乖头上的毛发。大乖小乖越来越大,不像小时候那么可爱了,可跑得贼快,抓老鼠特别厉害。特别懂事,他们说什么能听懂不少,汪旋特别不待见别人不待见他的两只狗。
田里的庄稼开始孕育穗,过不得几天就得抽出来,这时候追肥也成了当务之极,女人们弯腰拔草,男人在后面把烧了的肥灰撒一撒。不过地里的庄稼长得慢,没人管招人恨的野草反而长得快极了。
常常拔了前面没完,后面就又接着长起来了,一年到头没完没了。这野草根系太霸道,不除一除,施下的肥就给野草抢了去,等于白做工,庄稼还是会被压着长不好。所以男人堆粪肥烧粪肥,又苦又累,女人顶着太阳在地里拔草,一点也不轻松。
她们只能用双手去劳作,不敢用锄头,对于长得密的禾苗会伤到它。一天下来腰不是自己的了,手也被割得七横八竖,满满伤口。
没有人知道,农民对于土地的热爱,和渴望后代跳出土地的束缚的期待。
李四一身臭味儿回来,没进家门,直接先去小河沟冲洗一番。狗蛋远远扔了一块用了很久,还剩下鸡蛋那么大的硬肥皂。这是很久以前买的,不常用,珍惜得很。
李四本来不想用,狗蛋二话不说就扔过来让他用,李四咧着嘴笑“哪里就用得,哪里就用得,不碍事,多搓搓就好了。”大不了用河底细沙搓着手脚也能搓干净。
狗蛋也没收回来,只说肥皂不用就坏了,李四才嘿嘿笑着去了。
肥皂哪里会坏?放久了会变得越来越硬,但不影响使用的,要知道买肥皂没有票也买不着呢。
李四痛快的在河里洗了一通,衣服裤子洗了,湿着穿在身上,天气热,回到家太阳一晒就在身上干了,都不需要换什么衣服的。
很多人都是这么做的,一个是没有多少可换洗的衣服,二是浪费洗涤物,这衣服洗得勤坏得也快。基本上干活累了脏了,到河沟里洗澡顺便也把衣服洗了再套身上直穿到干,非常平常的事。
家里粗粮早没了,红薯干也没了,这是狗蛋和汪旋放学时跟别人一起去之前种红薯的地里捞,那里现在还没有翻地。遗留下来的红薯早已发芽,找到这些出土的红薯苗子,就能挖出来红薯。这样的红薯基本都花心了,淀粉剩下很少了,不过这片不小的土地。每天都有不少人走过,他们后面背着竹篓子,一把破刀或者旧的窄铲子挖地。
有时候长出红薯苗,下面不一样有红薯,可能就是一小半,也可能只是根系。
好几天过去,收获也不多了。
好多人家早就粮食吃没了,也不知道怎么过。每天一些老人大部分时间都总在寻找食物上。
第31章 惊觉
这是一块养护地,也可以说荒地。一块地种两三年,没有粪肥足够浇地,再长不好庄稼,种了也白费力气,收不到多少粮食。这样就得先荒几年养一养,等几年把长起来的草树除了,烧起来埋了做肥料,再继续耕种。
可荒了三四年的土地重新长出来的灌木草丛,最是招野鸡兔子这样的小动物的喜欢。狗蛋现在年纪小,再成熟再有些小本事,他也是个地地道道的不满十岁的孩子。那里敢真到深山老林里去转?所以这样的荒地再合适他不过了,不但是他,也是村里大一些的孩子们的后花园似的地方。
摘野果,掏鸟窝的地方。
“大壮后头,后头,别让它跑了。”
几个孩子形成小的包围圈,他们在猎赶兔子。像这样的活动现在当然是狗蛋当头。狗儿吠人儿喊,叫在这一块栖息野鸡野兔们赶紧逃生,躲起来也藏不住狗的鼻子嗅觉厉害。
“猪毛儿看右边儿……,大富,别楞着啊!”
狗蛋跑得快,经不住其他伙伴不给力啊,这一反应不过来就让猎物逃窜出去了,野物逃生的本事一绝,一旦错过了机会就再不能围捕到它了。
动物和人都只有一次机会,人错过了就白费力气了,而动物跑错了方向,可能就被捕捉了。
除了和汪旋,和其他伙伴配合不够默契,狗蛋都急躁了。
其他人呢,也是委屈着呢。我们不是按照你说的位置站着了吗?谁知道它不跑来,眼脸着不追能行吗?这一追其他人见着了就跟着动,然后躲起来的其他动作见机就都逃跑了。这圈子就变得乱了,再成不了围子,加上他们都没有经验,本来就跟大人学的。
家里带出来的狗都是更没有经验,本来就是看家的狗,让它们当猎犬,就是裹乱。不该吠的时候吠,小动物们远远听到动静的就跑远了。
这不,没有机会出来的家狗们,好容易出来,撒着欢,见一只小鸟都兴奋的狂吠不止,甚至一只草丛里的蛐蛐蹦出来都吓得它们做出攻击的姿势。或者伸着舌头跑错了方向,人还得时时注意着,喊着它,免得跑丢了。你说说。
他们也郁闷好吧!
可狗蛋更郁闷,这跟他原先想得不一样啊,还不如他和汪旋两人有时候还更有收获呢。明明他们现在人数更多啊,没道理会比人数少更糟糕吧?!
汪旋知道他心里怄着呢,拍拍狗蛋的肩膀,“慢慢来,咱不生气,你也不想谁能跑得比你快,是不是?再说了,让猎物跑了,他们比你还怄呢!”
狗蛋秃撸脑袋,把手里捉到的野鸡扭断了脖子,他们半天只这点收获。伙伴们有些不好意思,狗蛋不说话让他们无所适从。汪旋接过话来,笑眯眯的让大家清理出一片地方来,等会要在这里烧火烤了。
除了狗蛋追到的一只野鸡,还有挖出来的已经有些花心的红薯块。
狗蛋躺在草丛里看天,汪旋只得安排人捡柴烧火。
别以为孩子没有成算,大家精着呢,知道这会要靠着狗蛋的功劳,个个都抢着干活。没人不愿意的。
围着火堆几个小伙子眼冒绿光,不断吞咽口水,不过也没谁敢抢,不然肯定被集体先揍了。连边上的土狗们,都哼哼的围着转悠,显然也是饿狠了。
汪旋从火堆下面先把烤红薯捡出来,一人拿一个,烫得一边吹一边交换着手倒腾。呼呼的的对着手心吹,呲牙咧嘴的吃起来。
狗们不甘心的哼哼凑上来,可惜只得了红薯皮,它们也不嫌弃,被圈养太久了,奴性服从在他们骨子里印得深。他们不敢抢主人手里的吃食,只能用舌头卷起小主人扔下的红薯皮。然后眼巴巴的瞅着人瞧,看着可怜兮兮的。
大乖小乖倒是得到不少主人的爱,其他狗狗哼哼委屈哭泣的时候,它们俩能得到连皮带肉一小块。并且得到爱得摸摸头。
一只野鸡真没多少肉,没有家养鸡肥大,劲瘦一只。分了头分了翅膀,连脚和鸡屁股都不放过,保证每人都能吃一点,狗蛋摘一只大叶子包了一只鸡腿。他想留回家给李四吃。其他人不敢说什么,这只鸡本来就是狗蛋捉到的,虽说作为一个集体,大家都有份,说到底还是狗蛋的功劳大。
给每个人尝点肉味就不错了,哪里敢说什么,吃了肉那就得跟狗蛋混了,狗蛋算是大方的孩子。
有孩子仔细把一块肉啃干净,连手指头舔几遍。把骨头留给边上哼哼哭泣的大狗,但也有直接连骨头都嚼吧嚼吧吞进去的。
肉烤起来是最能调动鲜味的,嗅觉最大程度的感受。但凡吃不够总是最好吃,最香,越是想吃得紧。不过他们也只能舔手指,或者看“心机”伙伴还慢慢细细的香甜的吃着属于他们的那一块。
谁让自己猴急,三两口就吃完了呢?
田里的庄稼开始抽穗,开始是直直的绿,时间越久,抽出来的越长,同时开始灌浆了,里面浆多少意味着收获就会有多少,反之亦然。
等绿穗压弯了那就说明灌浆特别成功,如果还是直直的指向天空,那说明稻子、麦子里是空壳子,里面没有米肉。这样的庄稼对于天气要求是高的,要风和日丽,雨水适合,一般情况下上半年天气总比下半年天气稳定,庄稼收获也自然比下半年多得多,且颗粒饱满。
李四出工回来,今天晚上的饭桌有些不一样,除了还是杂七杂八的吃食,在他的碗里还放着一只小小的小小的鸡腿!
李四“……儿子,这是……?”你是又从哪来的鸡肉?
“我们好几个人带狗去追的,烤了吃给你留一点。”所以你赶紧吃吧,我看着特别馋呢,这不是来路不明的东西,是我们小孩子捉到的。
小孩子捉到一两只小野物是没有人要求上交的,那么点给谁分好?孩子嘴里的东西你也要抢?要不要脸了!
这就是大家的默契,如果是大人,那么大家就有话说了,说你吃独食,说你放着集体的活不干,给自己小家揽公家财物了。毕竟一草一木都是集体的嘛。
“以前带回来的肉,也是我和汪旋带大乖小乖捉的,不是偷的啊。我说的都是真的,咱家狗可厉害了,捉兔子不在话下的。”狗蛋看李四似有怀疑就急忙说了。毕竟他以前小的时候有拿奶奶家的东西过嘛
“嗯!”李四闷头吃,然后把碗里的小鸡腿给狗蛋夹过去。
“我不吃。”狗蛋说:“就是留给你的,白天我们吃过了才回来的。”又给夹扔回去,这次李四也不犟,儿子没学坏,他心里重重的放下,把鸡腿肉啃完,还特地不吃骨头留给那两只狗吃。
汪旋学习到了一个程度,他急于需要现实的老师教教他,可是去哪里找老师?上次公社里的大夫听他俩才一说,就被赶出来了。这不是胡闹吗?小屁孩知道自己姓什么吗就说要学习医术?
为此狗蛋本来想捉到点好物给张老头送去,这人狗蛋也隐隐明白最是能耐人,甚至他对于张老头的认同比朱老头更甚。每次他说什么张老头不会太奇怪,总能说出不一样的话来。狗蛋想,也许张老头有办法给汪旋找老师呢!
至于他自己他没想过,他又不用学那些。
当他把自己的话简单的说给张老头听的时候,张老头眯着眼睛打量他。狗蛋立刻就有些忐忑,小动物的直觉,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总觉得这一刻张老头看他怪怪的。
他垂下眼睛做思考壮,心里却觉得自己有些急了,毕竟自己身怀宝贝,虽老是抱怨没有棉衣猪肉好,但肯定是大宝贝无疑。观主也一再警告不能让人窥探到宝贝,否则他们就有危险。
观主也不是好人,但他的力量不多,只能维持灌知识给孩子的力量,如果孩子的宝贝被人察觉而谋害了,那他的传承可就断了。再不能继续传承,所以重中之重是保密。他们在道观的经历说什么也不能让人知道。
他的力气和跑的速度在人前也从来没有真正漏出来过,只是稍微跑快一些力气大一些罢了。现在他难道暴露了汪旋了吗?汪旋学习医术草药都是从里面来的,现在这么说别人会不会知道了呢?
狗蛋想到这里立刻就斟酌着说:“汪旋说当大夫好,他以前被舅母打头破了,流了好多血差点死了,是大夫救了他。学会了,以后生病了就不怕了,也不会痛得哭了。”
“嗯。”张老头笑眯眯,“那你呢?想过做什么没有?”张老头也不是一般老头子,没有笑话小孩子的梦想,也没有当玩笑话,反正不知道他信不信,直接就问狗蛋。
“我,我以后想当工人。”
看张老头看他就说:“每月有工资拿,有粮食发,想吃糖就吃糖,不用下地干活,多好啊。村里人都说当工人是好出路,祖坟冒青烟了。”
“咋想不开当工人呢,虽说工人是好工作,可你适合当个兵,相信我,你一定是最锋利的刃。在那里才能让你才能发挥最大化。当兵也有钱领啊,照样是有出息的人。”朱老头刚好听到就说了。
“刃,虽锋利,终究不能自己。”这孩子这性子,就算成为刃也是拿在他手里的才好呢。张老头随意说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