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陆羽憾
吃饭是真的吃饭，计划里原来还买了酒，狗蛋原来想犒劳他们的辛苦的，可是这会大家都没心情喝酒了，只扒饭。不过菜非常丰富，因酒席有些人是一七八口人来，分了先后两批人，所以又去再要了半扇猪肉，相当于今天出了一头肥猪的肉，还有其他鸡鸭等肉菜。
把工钱结了，明光把人送走了。剩下的开始帮忙送桌椅板凳，每一家桌子板凳的主人都给分小碗的肉菜，是肉和菜一起炒那样，算是感鞋人家慷慨借桌椅。
忙完了，让过来帮忙的人也把盆里的剩菜分一分带回去给孩子们吃。“不要客气，就我们爷三，这些菜晚饭也吃不完，给我们留下几样装盘子里就行了，剩下的都分完吧，不然得坏了浪费。”
“老四，老四啊，你可不能糊涂啊。”
狗蛋远远一听这声音就想翻白眼，真能管事。
“爹啊，奶叫你。”狗蛋现在不想看到他奶奶，看到那模样就烦得要死。也不知道她那么老的一天天的怎么那么能折腾。
“咋拿走那么些菜？李四啊，你不能没良心啊。”
“奶，你干啥来的？”
老太太张嘴刚想骂人，一看到狗蛋喉咙就像被谁掐了似的。
“就是，就是那咋给那些人那么多菜？”
“我们家吃不完啊。”
“你大伯你叔叔都多少天没吃肉了，你……..”
“不是给你老打不少肉菜送去了吗？行了行了，那些堂哥嫂子多辛苦啊，吃点怎么了？要不是他们不要钱我都想给工钱，我们家人少要不是有他们帮着，今儿事还不能做成。我那些大伯、堂哥是别人吗？怎么没见伸手帮一帮？”
李四早早去通知他的兄弟了，就是也没谁过来帮个忙的。吃的时候倒是积极得很，吃相又难看。
“我家的事我说了算，你有事就说吧，没事就回去吧，我们忙得很没时间听你唱戏。”本来不想出来见她的，可是一听她要骂人就只能出来了。
“你就说来干嘛的吧？”
李老太太想起来了，就开始哭嚎“儿啊，听说那女人回来了，你可不能糊涂啊，不能让那丢人的骚货进家门啊。”
明光几个帮忙送完了桌椅板凳，几个堂嫂婶子对着狗蛋眨眨眼，知道狗蛋制得住老太太，就都端着分好的肉菜回家去了。狗蛋对她们笑笑，表示没事，等人都走了，狗蛋就扔他爹在那里听他奶咒骂他亲娘，那个话别提多难听了。
这么多年，狗蛋能不理解他奶么，也不理会，拉着汪旋回房说他的打算。因为还没真正住进新房里去，两人还回老房子去睡。
汪旋拿枕头给狗蛋靠着，今天是劳心劳力啊。两人也不管外面李老太太怎么拉他儿子哭诉的，自说自己的打算。
“我娘….我得管，说实话她走的时候我一点不怪她，在李家留着估计被磋磨死，我那奶奶你也知道，狠毒着呢，也不知道她怎么就那么多心思专门整治儿媳妇，跟变态一样天天儿的找事。”
“你怎么打算的？”
他不是狗蛋，也不理解狗蛋对亲娘复杂的感情。但是他尊重狗蛋哥的任何决定。
“首先，我爹虽然不恨我娘，但他俩估计也过不到一块去了。而且听那传闻，我娘还生了孩子，我爹不可能让别人的儿子进家门的，儿子意味着以后会娶媳妇会分家产。哎，而且那么干，对我爹不公平。”
“如果我把亲娘带回家住，那对我爹是一种伤害，他那人老实。以前别人就在笑话他连个婆娘都留不住，现在…..等于在他伤口上撒盐。”
“再一个就是，村里人对我娘这样抛夫弃子的行为是很唾弃的，骂的很难听。不管是不是因为在夫家过不下去才跑的，人家只会骂她。就村里的长舌妇够我娘受的，估计都过不下去。她不也愿意吧，你看那么艰难的回来也是回娘家，到我外婆家寻求帮助，没有来我们家，她也知道回来进不了家门。就我奶那人，你信不信，要是我娘回来住，你看她得肯定天天过来闹。”
“所以，我认不认她，都有人有话说。”
“我就想着，接她回来，对谁都没好处。所以想个别的法子，我说你看行不行？”
汪旋自己也垫枕头靠着听他说“你说，我给你参详参详。”
狗蛋直接靠过来，汪旋接着他让他躺在自己的大腿上，继续听他说“我管她，但不能让她回家来。我外家那些人势利得很，端看他们怎么对我娘的，怎么对我的就知道，这些年从来没有来看过我一眼，过得好不好也不闻不问。”
汪旋心疼的摸摸狗蛋的狗头，“她的户口被我奶迁出来注销了，也没地。我在家时间不多，我就想让她自己有生存的能力，偶尔有时间去看看就行了，我能养她但不能白白养她的孩子。明天先去看看她，了解一下，然后再做打算，你说呢？”
“行，明天我陪你去。多叫上几个人，那边的人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正好都放假，起智等几个大小伙子都有空。”人多力量大，要不然狗蛋的舅母那么难缠，到时候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呢。
估计以为狗蛋不认娘，所以不让人进家门，等发现狗蛋哥认娘，谁知道会不会没脸没皮贴上来啊。
第152章 母子见面
狗蛋和汪旋午觉起来, 发现李老太太还没回去，狗蛋就不高兴了。
“你这是想逼死我爹还是怎么着, 没看到我爹累了吗？说个没完，那么多话想说回你家去说吧。”
“别嚎了。”狗蛋脸一黑。
直接把刚出口的哭嚎又给硬生生憋回去，这个野种真能干出把自己扔出去的事。她也不太敢在这孙子面前撒泼。
晚饭, 汪旋热了中午的肉菜, 又拍了老黄瓜凉拌，三人就安安静静的吃晚饭。
第二天狗蛋发现, 李四估计一晚上没怎么睡，院子里的劈了不少柴，早上的粥吃的时候早就凉了，显然煮得很早。哎, 亲爹也不容易，那么大年纪了。
吃过早饭, 叫上信得过嘴巴又严实不爱瞎嘚瑟的几个伙伴出发了。
“你们谁知道小平原村怎么走不？”狗蛋长这么大没去过外婆家, 可能婴儿时候去过吧, 反正没有任何印象。
“我知道怎么走, 咱们得先坐汽车，到半路上下车, 走路差不多一半个多小时吧。”
“那行，你带路。”
先到镇子上买了点东西, 是他们在路上吃的, 狗蛋担心路程太远，到时候饿了没饭吃, 得先备着点水和食物。还得有点礼品，到时候估计有用。
狗蛋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昨天猛一听到有些不可思议外，到今天他的心情都很平静，弄得一直担心他的汪旋都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是难过呢还是怎么着，结果小心应付了半天发现，他狗蛋哥该吃吃该喝喝，也不忐忑，也不高兴。
小平原村之所以叫这个名字，跟它的地域有关。狗蛋家所在的地方多了沟沟坎坎，是个山地，平地不多。但小平原村所在的镇子是这附近几个镇子中所处的位置最平坦的，平地多，在过去，是比较富裕的镇子。
小平原村距离平原镇这个平地更宽的镇子也有些远，小平原村就是个山里的小盆地，三面环山，中间的底部却很平。
平原镇是仙沟镇隔壁的隔壁，中间隔了一个长条镇，搭乘汽车真不算多远。
“这地方你怎么知道的？”
狗蛋问其中一个小伙伴，那人理所当然“因为我媳妇儿就是这个村子的啊。我娶亲的时候你都去京都上大学了，不然帮我迎亲你肯定就来了，说实话，我都不知道，你外婆家竟然也是这村里的。”
是啊，有时候巧合起来人都没法相信，世界小起来也真是让人无语。
几人转了三趟车才在半道上下车，左右瞧瞧，地界陌生得很。“小虎啊，这啥地方啊，别是把我们都拉出去卖了吧？”
“卖谁也不卖你，吃都比干的多，谁乐意买你呀。”当导游的小虎不理瞎叫嚷的人，对狗蛋说“咱们还得走半个来小时吧，他们这村虽然平地不少，但三面环山相对闭塞，嫁出去的女儿都不是很多。几年前这条公路重修，直接从这边通过，他们的交通这才好了很多。只需走半个小时就到了。”
小伙子都年轻，村里干活惯了走个半小时根本不算什么，只也不好嘻嘻哈哈的打闹了，毕竟接下来要做的事有点严肃。
狗蛋就让小虎说说他对这边的印象，不知不觉村子就在眼前。
确实挺平的，不像西坎村，田地里这里一那里一块的，深沟沼泽多。
一眼就能看见被田地包围在中间的房子和树木，一看过去还是有那么几户人家是盖着瓦房的。
几个人齐齐站住，远远瞧着，然后偷偷去看狗蛋。狗蛋一时也茫然，从昨天听说到今天来了，马上就可以知道真假了，却有点迈不动脚步了。
几个大小伙子排排站着本来就吸引人，没多久就有地里干活的人问他们是干啥的，哪里来的。
小虎嘴甜，上前去说自己过来跟岳家人报喜的，自家小媳妇儿终于怀孕了。那人一听原来是毛脚女婿上门了，虽然看都是年轻小伙子，不过有小虎在人家也没再问下去。
“走吧。”
狗蛋不知道外婆家在哪里，小虎先拎着狗蛋准备的糖果等礼品上了他的岳家去，顺便打听，因为他也不认识狗蛋外家人。
跟他出来的是个中年妇女，他打量了狗蛋一眼，小虎有些尴尬的解释这是他媳妇儿的大嫂子，那人问狗蛋，“你真是哑姑的儿子？”
狗蛋点头，她又问“上大学那个？”
狗蛋又点头。
然后这婶子一拍大腿，“这朱老六家造孽哦，这么大的外孙从来不来往，多好的孩子啊。哎，你也是有良心孩子，跟我来，带你去看看你娘。”
转来转去，在村尾巴的一颗树下，一个低矮简陋的棚子出现在眼前。那材料，都是捡的树枝、破木板用绳子栓着支撑起来的，这要是下雨刮风根本顶不住，别说是顶住寒冬了。
哎，狗蛋都觉得可怜，说句诛心的话，他家的小乖大乖住的小窝都比这个坚固也好很多。
狗蛋心情很复杂，曾经也会想自家娘去了哪里，过得怎么样，会不会想他。在狗蛋的印象里，她是安静的，沉默的，每天就是干活干活，没有歇的时候。
“没人，哦，我这脑子，估计给人干活去了。你们等等我去问问，今天帮谁家干活了。”说着风风火火的又走了。
其他人也不敢说话，汪旋也不知道说什么，他狗蛋哥也不需要空洞的安慰。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等人回来的时候狗蛋盯着那个窝棚看得眼睛发酸，才发现他一直对着它发呆。
“哑姑啊，你儿子来接你了，你瞅瞅，长得多精神。”
又对狗蛋说：“孩子，这是你娘。”
狗蛋把手抽出来，不让她抓着，然后打量起那个黑黑瘦瘦的女人，狗蛋努力的想从她身上找到当年印象中熟悉的地方。
那女人很拘谨，粗糙的双手不断的在衣摆上擦拭，张了张嘴，紧张的瞧眼前据说是她儿子的人。
母子两都努力想找当年对方的影子，可是对方变了，都变了。
要不是那双眼睛，和沉默只会张嘴却没有声音的特征，狗蛋不敢认这是亲娘。亲娘别的生得平常，只眼睛生得漂亮，嘴巴不能说话，眼睛尤其显得灵活会说话一般，也成了她的特色，狗蛋印象中深刻的记忆。
可这双眼睛，狗蛋没有遗传到，狗蛋倒是捡了李四的外貌多一些。
女人颤抖的比了比手势：长大了，真的长大了。
她想摸摸他的脑袋就想小时候那样，可是儿子长太高了。
记得小时候，儿子黑黑瘦瘦的，长着一颗大脑袋，跟锤子似的，当初就因为孩子脑袋大差点难产了。她是哑巴，李四也少话，儿子却是嘴巴厉害的，自己挨打，儿子就哭着喊人，然后嘚吧嘚吧骂他奶奶。
如今，儿子长得又高又壮实，回来这些天也听别人说她没福气，抛下的儿子出息了，上大学了。可她听着高兴，也没想去找他。现在他来找自己了吗？还认她这个给他丢人的娘？
女人想到这里，已黯淡没有光彩的眼睛落了泪，哭也是沉默的。
哎。狗蛋突然心里就不是滋味起来。要不是面对面，他们母子就算路上碰到没仔细瞧都认不出来彼此来，有什么是比这还让人悲伤的事呢。
“娘。”
狗蛋喊了一声，女人身子一震，不可置信的努力瞧着狗蛋，仿佛在确认一般，然后哭得更凶了。
她摇摇头，比了比手势，大概是在说自己不是好母亲没脸认他吧。狗蛋也奇怪为什么自己能大概看得懂，可能是小时候的记忆作祟吧。
狗蛋也不知道说啥好，这十几年没见，说感情多深那是没有的，可谁对母亲没有过怀念？
“娘，你回来怎么不去找我？”
女人摇摇头，比了比：娘不是李家人了，不能回去。
“可是外婆不是不让你进门不认你这个女儿了吗？”
“哎，孩子，你外婆几年前老去了，现在是你舅母当家呢。”那婶子就插嘴说了句。
原来如此吗？
“你舅母说他们都当你娘死在外面了。”实事上说得更难听，不过她也不好在人家儿子面前学舌，那话哪里是能说的。
实际上当初哑姑多次回家向娘家求助，说她在婆婆家被虐得很惨，只家里的兄弟个个不吭声，闷声闷气的也不给出头。家里嫂子都说嫁人了就得忍着，不要老回娘家，对她不好。最后哑姑也就没怎么回来了，直到后来跟人跑了。
“我今天是来接你走的。”
女人拼命摇头，比划：我不能走，给你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