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没有鱼的水煮鱼
杜绍博冷笑一声:“口口声声别人杂种,你自己什么玩意,没妈没教养。”
杜绍言脸色倏然变了,他嘴唇明显地哆嗦了一下,尖刻地说道:“原来私生子很有教养,有个当第三者的妈……”
杜绍博猛地站起身,他冲过去一把抓住弟弟的衣襟,抬起手臂打过去。
杜绍言反揪住哥哥的衣领,曲起膝盖顶在对方的腹部,狠狠地完全不留余地。
两人扭打起来,餐桌很快被两人打翻,桌上的食物全掀到地上,小夏急得过来拉:“怎么突然打架啊……”
隔壁桌的佣人们也都围过来:“别打啊!”
这次两人都真刀真枪地拼命,红着眼睛恨不得掐死对方,佣人们竟然拉不开这两个少年。
小夏拉住杜绍言的胳膊:“少爷……”
杜绍言哪管那么多,谁拉他打谁,一个肘击就把小夏推倒在地。
杜绍博腾地像被人点着火一样,扑过去一脚踢在杜绍言胸口。
杜绍言被他踢到,立刻爬起来一拳打在杜绍博脸上,两人也顾不得哪里能打哪里不能打,不顾一切地只想把对方打倒为止。
“够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兄弟二人身后传来。
佣人们纷纷停下手:“先生,夫人。”
杜守诚快步走过去,一手抓住杜绍博的后领:“够了没有!”
杜绍博被父亲抓住不敢反抗,动作停下来,杜绍言反手一巴掌打在哥哥脸上:“贱货的私生子!”
杜守诚抬手打了小儿子一耳光。
声音十分响亮,以至于饭厅里所有的人都被震住了。
——
常生收拾完之后在院子里停留了一会,想刻意避开杜绍言吃饭的时间点,他估计着用餐时间已经结束才走进饭厅。
饭厅里只有阿方一个人,正埋头打扫地板,只见满地狼藉,被打碎的食物容器碎片满地都是,各种颜色的液体在地板上流淌,餐桌虽然被扶起来了,但雪白的餐布早已是布满纵横交错的彩色酱料花纹。
常生很吃惊:“出什么事了?”
阿方抬起头:“常哥你才来啊,唉,绍言少爷和绍博少爷又打架了!”
“啊?”
“两个人都比上回火气大多了,谁都拉不住,唉,结果先生和夫人来了……”
常生马上问道:“先生处罚他们了吗?”
“绍博少爷罚检讨,绍言少爷就惨了,”阿方摇摇头:“他当着夫人的面骂绍博少爷是贱货的私生子,夫人脸色都发青了,也是涵养好才没发脾气,先生打了绍言少爷,把他关到阁楼上,不反省好不准出来。”
常生呆住了,马上又问:“少爷被打得怎样?阁楼在哪?”
“就是四楼楼顶的阁楼嘛,单独突出的一间,里面什么都没有,”阿方叹气:“先生现在出去了,他也真生气了,阁楼外上了锁,特地吩咐任何人不能去,也不准送吃的进去……”
正说着小夏跑进来,他在这个家只有和杜绍言常生两人之前见过,因此也只对两人特别亲,他抓着常生的衣角:“常叔叔,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
常生见他小脸的五官都皱在一起一副马上要哭的样子,不由得也觉得心疼,忙问:“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
“我,我不知道绍博少爷和少爷关系这么差,我把绍博少爷帮忙做的三明治给少爷,结果他们两个人就发脾气……”小夏声音带着哭腔:“怎么办啊,少爷被锁起来了,还不给他吃东西,都是我不好,我太笨了……”
“这和你没关系。”常生安慰道:“你别难过,少爷总是先生的儿子,等先生气消了自然放他出来。”
他口里这样说着,像在安慰小夏也在安慰自己,其实他同样觉得不安。
杜守诚直到晚上也没回来,天渐渐黑了。
从院子里望过去,四楼最东侧顶上的小阁楼孤独而突兀,在闪耀着寒星的夜幕里显得更加孤立无援。
常生叹了口气,他又去找了一次美姐,管家也不敢自作主张,而两位主人一直没有回来。
不知道那孩子在阁楼里怎么样了,和哥哥打架,被父亲责罚,连早饭中饭都没吃现在一定饿坏了。
小夏很着急,又想不出办法,只能围着常生请他帮忙:“常叔叔怎么办啊,少爷一直被宠大的,他被他爸爸打了一定很难受,我被我爸爸骂都很难过,少爷肯定心里难过,他一个人在那小房子,搞不好在哭。”
常生本来就很心烦意乱,被他一吵更加着急,他本来不是情绪激动的人,可是关心则乱,他心一横,望着孤立的阁楼,心里有了个冒险的决定。
——
从四楼最东侧的窗台探出身去,夜风呼啸,他的头发被风吹得往后掀去,脚下很黑,他感到有些晕眩。
“常叔叔,还是不要了!”小夏吓得抓住常生的手腕:“太危险了。”
常生反而安慰道:“没事,嘘。”他比着小声的手势:“你下去吧,被别人发现不好,我一个人就行。”他说着爬出窗台,踩在外墙狭窄的装修线上。
风从脚下往上鼓,常生心想自己怎么这么大年纪还做这么幼稚的事,当自己是飞檐走壁的侠客吗,他边在心里嘲笑自己边深吸口气,贴着墙壁往一旁的水管上摸。
阁楼顶上是整个主屋的水塔,有水管通向那里,他只要顺着水管就能爬到那座孤立的房屋。
他很快抓住水管,踩着固定水管的粗螺丝钉往上爬了几格,摸到阁楼的窗。
从玻璃窗户望进去,昏暗的灯下,杜绍言背对着他坐在床上,一动不动,背影孤寂,像被所有人遗弃。
常生只觉得心口微微疼痛,所有对他的恼怒都在一瞬间被怜惜取代,他腾出只手,敲了敲窗口的玻璃。
杜绍言慢慢回过头,他一眼望见窗口外的常生,马上又揉了揉眼睛,愣了一下,冲过去开窗:“怎么是你!”他说着伸出手,将常生拉进来。
常生握着他的手,感到一些安定,他跳进屋里,打量着这间阁楼。
除了一张木板床什么都没有。
“吓我一跳,我还想怎么会有人敲窗,以为见鬼了!”杜绍言拉住常生的手把他拉到床边坐下:“看到你我心情好多了。”
“少爷不要难过……”
“气死我了,杜绍博那个杂种,我爸居然偏心他只打我只关我!”杜绍言骂道:“我刚才一直想,要怎么报复杜绍博,我下次一定要狠狠揍他!”
常生无语,原来这位小少爷根本是在气愤啊,也对,这位少爷什么时候难过过啊,还哭?小夏你太天真了!
杜绍言跑去把窗关好,边说:“太夸张了,你怎么上来的?你是蜘蛛侠吗?!”
常生解释着:“从四楼窗口上水管,爬几下就上来了。”
“这么危险的事你也做!”杜绍言走回他身边坐下,顺手握他的手:“搞得我好感动……”他看到常生背上的包:“你带什么了?”
“嗯,怕少爷饿……”常生说着把包拿下来。
“我快饿死了!!!”杜绍言扑过去:“还有我的常生最心疼我!”他拉开包的拉链,将里面的饭盒和水壶拿出来:“我早饭中饭晚饭都没吃,饿死了……”然后他突然停下动作,抬头看常生:“你不会是打算和我吃最后的晚餐吧?”
常生低下头:“少爷,我是真的打算走。”
“不行不行我不同意!”杜绍言一把把饭盒推开:“我不吃了!你要走我就不吃了!”
常生无奈:“少爷不是饿坏了吗?”
“那也不吃!你要走我就不吃东西了!以后都不吃了!”
这孩子上次闹不上学,这次闹绝食了,常生想着,叹口气:“别闹了,少爷十五岁了不是小孩子了,总要长大……”
“我知道你要走是找那个同性恋,”杜绍言打断他的话:“我是为你好啊!你不能去!”
常生觉得和他沟通困难:“我不去找吴商,我是要回老家,我年纪大了想回家不想外面漂泊……”
“你想家想回去看看我陪你去!”杜绍言抓住常生的手:“我请假陪你去,住几天都行,这不是理由。”
“少爷别闹了,我真的……”
只听见肚子几声咕噜咕噜的声音,杜绍言脸红了。
“你先吃东西,一会再说。”常生把饭盒推过去。
“我不吃。”杜绍言别扭地转过身:“你答应我不走,我再吃。”
“唉,”常生又叹口气,决定这次把话一次性讲明白,或许和这孩子沟通就不能拖拖拉拉,更不能心软,他想了想:“我在少爷身边呆了两年,我这个人保守惯了,有些事情不止不能做,想一下都不能,我是个成年男人,少爷也渐渐长大了,很多事情是有底线的……”
杜绍言突然回过头:“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走了。”
常生望着他:“你明白了?”
“不明白,”杜绍言皱着眉:“男女授受不亲,可我们都是男人有什么好忌讳的?”
常生发现这孩子和他在这个问题上完全不是一个考虑的角度。
只有一个答案能解释。
少爷只是把他当贴己的人,好用的人,亲近的人,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就算他亲吻他,抱着他,抚摸他,也不夹杂着感情的因素,只是表达亲近的方式。
而他自己不是。
这样明了的答案,太过直白地让他感到深深的难过,和卑微。
杜绍言接着说:“不过如果你真是为这种理由要离开我,我会控制自己,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癖好,我能理解,”他停了一下,认真地说:“我不再碰你,好吗。”
常生望着少年明亮的眼睛,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依旧神采飞扬。
他已经很老很老了,而他还年轻。年轻到他连直视都觉得奢侈。
杜绍言凑过去望他:“我这样说了,你不会再走了吧?”
常生说不出话,这样他还有什么理由离开,可是这样他还有什么理由留下。
“不说话就是答应了。”杜绍言美滋滋地去拿饭盒:“终于可以吃饭了,本少爷饿扁了。”
他打开饭盒的盖,饭香扑面而来,他孩子气地把饭捧在鼻子下闻:“香的要命!”
饭盒里没有菜肴,只有一道普通的炒饭,白色的饭粒用青豆、鸡蛋、香肠混杂着炒了,还是热腾腾的。
“我再问一次,你不走的话,”杜绍言吞了口口水:“我就吃啦!”
常生望着他的脸,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杜绍言又吞口水:“得不到确切答案我不吃。”放下饭盒,同时肚子非常配合地又咕咕了几声。
常生只好说:“少爷饿的话……”
“我不饿,”杜绍言立刻否认,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香喷喷的炒饭,一会又转头眼巴巴看常生:“真的,一点都不饿。”
常生把勺子递给他:“我不走。”
“真的吗?”
“嗯。”
“饿得快死了!”杜绍言飞速地抓起勺子插进饭里,抱住饭盒狼吞虎咽,平时吃饭的斯文样全被抛到九霄云外。
只见白色的瓷勺上下翻飞,米饭快速减少下去,杜绍言塞得满嘴都是说不了话还含糊地说:“好吃……爆了……”
“慢一点。”常生把水壶递过去:“不要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