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宁雁奴
“不是。”
宿桢语气微缓,然而眉头是少有地蹙起——
“长姐她与王伯璨和离之后,便一直独居……”
有一瞬,鬼王大人想到了记忆中的历史上,那些公主的风流韵事。
咳,没有对长姐不恭敬的意思。
而是事实……长公主确实怀了孕,将将才半个月,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御医一时都检查不到吧?
宿桢显然对自家爱人很是了解,没在意对方的胡思乱想,只道:“长姐生性高洁,绝不会做出于她而言,失德失仪的事。”
傅藏舟听了,敛起乱七八糟的联想,语气严肃:“可我也不可能看错……”
“吾知小舟不会妄言乱语。”男人语气是少有的阴狠,“何方淫贼竟敢欺辱我大昱长公主,待吾查出,必将其剥皮抽筋,碎尸万段犹不解恨。”
一点儿没被男人煞气的模样吓到,傅藏舟赶紧表态:“我帮桢哥!”
仔细想想,长公主今年四十有六了,如果是自愿的也罢了,若是被奸人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不提欺辱不欺辱,单说高龄产妇,四十六岁怀孕,哪怕在现代,情况也是十分危险!
那淫贼着实龌龊可恨!!
第89章
因着长公主的状况,本暗搓搓打算替桢哥单独再庆祝一下生辰的傅藏舟,一时也忘了原本的计划。
连夜进宫。
事关长姐清誉与安危,宿桢对两位胞兄毫无隐瞒说明了情况。
兄长们又惊又怒,恨得咬牙切齿,当即表示查!彻查!
都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不等天亮,各个施展手段,多方位展开调查。
正好次日无朝会。
聂官家带着弟弟们,微服来到长公主府,嘴上说着担心胞妹身体的话,实则明里暗里,试图从长公主口里刺探出甚么不为人知的隐秘。
长公主不可谓不敏锐,然而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大家的真实来意,便也是一番试探,互相周旋了半晌,双方都没问出自己想知道的事。
郁闷。
看着胞妹一脸莫名的样子,聂氏兄弟越发暗恨,那个欺辱长公主的淫贼。
傅藏舟也在一旁,没吭一声,悄没声息观着长姐的“气”。
眼神是一闪而过的古怪。
替长公主诊平安脉的宗昌这时出声,打破了些许凝滞的气氛:“长公主殿下并无大碍……”
话没说完,被聂官家横了一眼,是一声冷哼。
极具专业素养的御医,丝毫不在意天子的威势,自顾自说:“只是阳亢以至于阴虚,气有余而不足于血,气郁化火,水不涵木,乃伤肝肾之阴……想来长公主殿下近日烦躁多思、失眠易惊,常觉头目眩晕吧?”
长公主听罢,不以为忧,反倒舒了口气,点点头:“确实如此。”
聂官家插嘴了:“就这样?”
宗昌听懂对方的言下之意,语气淡定:“不是大毛病,待臣开两个方子,请长公主殿下调理一段时日即可。”
聂官家不死心:“骏茂真的没其他问题?”
这回不等御医再说什么,长公主牵起嘴角,淡淡一笑:“大哥这是何意?生怕小妹病得不重?”
“不是。”聂官家赶忙辩解了一声,心里憋着话,不好直接说出口,转而再将“矛头”指向宗昌,“骏茂素来会保养,如何就阳亢阴虚了?”
御医不冷不热回:“正常的事,或是郁怒焦虑,或因房劳所伤,抑或年岁大了,肾阴难免亏虚。”
陷入沉思中的傅藏舟这时回过神,正好听到宗昌的说法,忍不住轻咳一声:
御医大人说的话也太直接了罢,就不怕聂官家,抑或被说“年岁大了”的长公主恼怒?
事实上聂官家也好,长公主也罢,早习惯了这位相识很多年的御医老朋友的脾性,二人哪里会为区区一句真言而生气?
长公主没多想。
自以为找出了近日心神不宁的原因,正如鬼王大人所言的“身体有恙”……不是儿女出问题,身体上的一点小毛病,她浑然不在意
“f……”
“房”字差点脱口而出,好容易才咽回嗓子。聂官家欲言又止,心里是难以言说的纠结。
宗昌没管在场人的复杂心思,径自给长公主开了方子,嘴上一边嘱咐,同时尽职尽责,一边写下食疗调理的办法。
“藏舟。”
碍于外人在场,以鬼魂之身藏身暗处的仲兄,到底按捺不住心里的担忧,飘到鬼王大人身边,低声问:“我瞧你适才神色有异,可是骏茂的情况……不大好?”
倒不像长兄一样,“质疑”宗昌的医术。
长公主便真是怀孕了,半个月的身子很难看出个所以然。
傅藏舟嘴唇未动,而聂桓与宿桢皆“听”到他的声音:“也不能说不好……”迟疑了片刻,斟酌着怎么说,“长姐她,理当未曾与人……嗯,有肢体接触。”
这么说好像有些猥琐。
不过分析着他观到的“气”,长姐的气息在阳世中是难得的清正纯净,生在人世间,“烟尘气”在所难免,除此,并没有“掺杂”属于别人的气。
简言之,她起码在最近半年里,没与哪个男人或女人行过房。
聂桓闻言不由错愕。
便是宿桢也是几不可见地怔了怔。
问话的,仍是别人看不见也听不到的鬼魂:“那……藏舟之所言,长姐腹中有胎……是怎么回事?”
不是怀疑对方的判断,确实让人迷糊。
傅藏舟也很懵逼,道:“但长姐真的怀了孩子。”
虽然注定是个死胎。
也正因为生息严重不足,哪怕医术超绝如宗昌,丝毫也没诊出什么不对劲。
聂桓默然,许久,语气不确定:“难不成骏茂感应天地之气而孕出胎儿?”
鬼王大人悄悄摇头:“如果是这样,长姐怀的是灵胎,而非凡胎。”
就好比精灵之妻青儿,本是凡人之身,与精灵交合,怀了人与精灵的“混血”胎儿;
便是混血,胎儿也不是肉体凡胎。
何况“感应而孕”的胎儿,本质上是一团清灵之气,以他的感知力,绝不会错认。
于是兄弟几个一起纠结了。
包括在宗昌走后,经由聂桓耳语,知晓这一切的聂官家,一张威严冷峻的面容上写满不可思议。
情绪外露,太过明显,根本瞒不过心思细腻的长公主。
难免是一番追问。
聂官家也是一不做二不休,居然直接对胞妹说了,她怀孕一事。
长公主神色微变,第一反应当然是否认:“怎么可能!”
问都问了,聂官家干脆也不再顾忌,把话重复了一遍,转而询问着胞妹,是否与什么人“私交过密”,直道:“你我兄妹,再是亲近不过,何需顾忌太多。骏茂若有钟意的,只管与为兄说,吾给你们赐婚!”
涵养极好的长公主殿下没忍住斥了一声:“大兄胡言什么?!”尴尬地扫视了一眼宿桢与傅藏舟,“在小孩面前竟这般口没遮拦!”
可见,聂氏兄妹的感情非同寻常,胞妹如此“大不敬”,聂官家也没生气,眉头蹙起:“一家人有甚么好隐瞒的?有……”
没说完,被匆匆截断了话语:“没有的事!我都多大年龄了,长兄您真是……”
这般话题,到底太过羞于启齿了,长公主似乎恼羞成怒:“我乏了,大兄请自便。”
拂袖而去。
喜怒不形于色的聂官家气得抬起手,指着胞妹的背影,对弟弟们说:“她这是甚么态度?”狠狠皱起眉,“瞧她这样心虚,莫非真做了甚么见不得人的丑事?”
聂桓好言好语,安慰着气坏了的长兄:“大哥言重了,什么叫丑事?骏茂堂堂一国长公主,便是有那么几个……知己,也不过稀松平常的事,何至于大动肝火?”
听到仲兄的说辞,傅藏舟囧了囧。
甚么叫“几个”知己,还“稀松平常”?
“你就帮着她!”聂官家语气忿忿,“弟妹都是债!”
转头盯着作壁上观的异姓弟弟:“菲薇,你说说,骏茂怀的孽……”好歹忍着了,话锋一转,“那孩子是谁的?”
被“集火”的鬼王大人无语凝噎。
——不知桢哥,抑或仲兄,当初怎么跟官家解释他的来历,这是把他当成全知全能了?
歉意回:“弟不知……”
一直沉默不发一语的宿桢,这时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可是‘神交’?”
“神交?”聂桓喃喃,“倒是时有耳闻,莫非骏茂是‘梦’里认识什么人?”
鬼王大人第一时间摇头。
“神交”的言论,与“感应而孕”一样,古已有之。
然而“神交”好比做“春梦”,不过梦里的另一个人是“真实存在”的,便真的梦里发生了什么……不可能真让肉身怀孕。
当然,“神交”不等同于“春梦”。
情况细分,也有好几种:
人在沉睡时,偶尔出现魂魄出窍——严格上说,是意识游离——的情况。
或是男方入女方梦,或女方入男方的梦,抑或遇到极难得的奇缘,阴阳交感,用现代的说法,撞上“特殊磁场”,相距千里的两人互相感应……
“可不管哪种,”傅藏舟说,“精血交融,才能让女子怀孕。”
也有个别例外情况。
比如,“神交”的一方实则是精魅或鬼魈,以入梦作遮掩,糟蹋另一方的清白……
但还是那一个问题:人类与异类,很难有子嗣;即便机缘巧合,女方怀孕,也不可能是人胎凡胎。
几个老爷们讨论女人怀孕,场面实在滑稽,且不尴不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