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宁雁奴
“陈小哥?”
一时无人应话。
傅藏舟想了想,转头低声对宝精道:“你去打听一下情况。”
本来嘛,他是想去灵堂看看。
不过死者本人也在,总得先征询一下意见。
现在……
等堂倌缓过神再说吧。
许是因为丧事,陈家人来人往的,场面十分乱。
加之晚上光线差,他们是在村子外停的马车,所以没人留意到,暗处多了两个外人。
宝精果然能干。
也不知怎么做到的,没引起陈家人的注意,便把堂倌死亡的情况打探得一清二楚。
说,七天前堂倌去隔壁村吃了顿白事酒,回来的时候除了有几分醉,一切看起来正常得很。
按照陈家村的人说法,堂倌身体也是贼棒了,年轻人里没几个比他健壮。
照理说不该这么早死的。
然而事实偏偏是,他醉后入睡便一觉不醒。
家人喊起床时发现了不对。
人死了不说,还有更诡异的情况。
言道,明明是刚死,尸体却一点儿不“新鲜”,就好像……
好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最可怕的是,堂倌死前也没生病,尸体满身都是脓疮。
溃烂。找不到丁点儿完整的皮肤。
又臭又难看。
有人说,那脓疮看起来挺像……
得了那种脏病。
可就算是那种病,也没见过严重到这个地步的。
村子里各种说法都有。
好在大多数人相信堂倌的品性,不相信他是得脏病死的。
哪有脏病一晚上爆发就弄死了人的?
于是“替死鬼”一说,传得沸沸扬扬。
陈家老母也觉得儿子是枉死的。
找了几个道婆。
都是神神道道的,含糊不清说什么鬼怪作祟,各个捞了一笔钱,没给个主意就跑路了。
傅藏舟听罢,若有所思:“替死鬼吗?也说不准……”
“客官……不,大人。”
堂倌不知何时醒过神,对着少年三叩九拜:“求大人帮帮小的。”
傅藏舟被堂倌的阵仗吓了一大跳,连忙扶着人……应该说,是鬼了,起身。
也不故作玄虚。
“我既然人都来了,当然是愿意帮你的。”微顿,语气一转,“小哥你的尸体尚未下葬,可否容我前去一看?”
也算“幸运”。
陈家村的风俗,甭管是新生或者死亡,皆讲究三、五、七朝。
比如孩子出生一般会举办个三朝礼。
比如死了人,得办丧事,家人确定是做三朝或五朝,最长的也有七朝。
期间尸体停放家中,不能下葬。
一般而言,丧事办三朝和五朝的较多,毕竟尸体放久了……不太好。
或许陈家人无法接受好端端的人就没了,加上冬天气温低、尸体好停放,选做七朝也在情理之中。
言归正传。
傅藏舟变回鬼王形态,独自一人去了灵堂。
——堂倌本人尚没面对自己尸身的心理准备。
如果真有什么问题,诸如“替死鬼”作祟,从尸体上应该能发现端倪。
忽略掉刺耳的哭号声,少年驻足在麻布盖着的青年身上。
鬼力覆眼。
一下便看清了“真相”。
下意识地抬手,在胸口悄悄抹了一把。
这么说有些冒犯,但猛然看到尸体的样子,真的差点没恶心吐了。
倒是气味……
陈家父母果真是爱子情深,舍得撒大钱买了许多香料,不知怎么弄的,掩盖掉了那股恶臭。
尽管屋内气味不好闻吧,至少不会让人闻到犯恶心。
傅藏舟不由得屏住呼吸。
摒除多余的情绪,仔细观察着尸身的异常。
宝精说得没错,这堂倌的尸体根本不像是“新”死了七天的。
而像……
他见过的尸体不算多,本也不懂怎么确定死亡时间。
可如今,只需分出一丝鬼力,便可以“检测”生气的残迹,分析死气的“成分”。
大致能推断出肉身死亡时的情况。
很快有了一个“有趣”的发现:
从生气残迹上看,这具肉身确实正好死了七日;
而分析死气,肉身应该是死在十二天前。
感到“有趣”的同时,傅藏舟一时被弄迷糊了。
好在具体死亡日期虽不能确认,但对死亡原因他有了一些意外发现。
不提堂倌到底有没有得脏病,他确实是死于……应该是,梅.毒?
或者说病情加重了几十上百倍的梅.毒。
什么叫“加重了几十上百倍”?
“意外”便在于此了:有“人”用了诅咒。
《符箓详解》一书买得着实划算。
除教导各类符箓的绘制刻录,还细述了五花八门,甚至连《秘术》中都没有的巫法咒术。
为了学好符道,他没少研究与符道关系密切的咒术。
也就认得了,这尸体上的诅咒,属于因果类的咒。
不是单纯害人的恶咒。
而是一种“借贷”关系,我借你一百,你还我一千……
即是说,下咒者并非出自或单纯出于恶意,更可能是报复。
做完了这一番推论,傅藏舟在心里皱起眉。
如果是这样……
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说,陈小哥完全是死得活该。
转而摇了摇头,实在不该过早就作出断论。
堂倌其人,他在客栈住了好几天,算是有些了解。
确实精明算计,可心思清明,不像大奸大恶之辈,会做出恶性的以至被报复、沦落这般惨死的后果的事情。
遂将尸体重新“检查”。
可惜再找不到更多的线索了。
傅藏舟也不气馁,悄无声息地离开灵堂。
有些事直接问本人就可以。
“大人!”
一看到少年身影,堂倌激动得差点没扑上前。
还好,许是感应到什么,没真的扑过来。
傅藏舟遇到过的鬼,几乎没哪个敢对他“大不敬”。
“大人,”堂倌期期艾艾道,“可是有什么发现?”
傅藏舟轻叹,委婉道:“适才宝精的话你应该听到了吧?”
堂倌下意识地点头,然后听懂了少年的意思,脸色大变:“怎么可能!不可能……大人您相信我,”激动得语无伦次,“我从没碰过乱七八糟的,绝对不可能得、得脏病……”
傅藏舟连忙安抚:“我信小哥,”鬼躯不自觉地散发着些许威势,“小哥请冷静。”
堂倌被“镇”得清醒过来,呐呐道:“对、对不住大人,小的、小的……”
少年截断他的话语:“我知道你是太激动了。”话语稍顿,语气转而变得严肃,“现在我要问小哥几个问题,还望莫要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