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宁雁奴
下意识做了好几种推测。
宿桢这一回没再给出回答,垂目沉思了片刻,抬眼见少年认真思索的模样,抚了抚其发顶:“毋需小舟伤神。”
傅藏舟轻咳了咳:他没伤神啊,就是好奇罢了。
“这件事会不会给桢哥惹来麻烦?”
这一点至关重要。
“不妨事。”男人语气淡淡,“此等匪类,死不足惜。”
闻言便放心了。不过……
桢哥偶尔露出的气势,还挺吓人的。
当然,那些水匪山贼根本不值得同情啦。
一时讨论不出是谁做的这等义举;
暂且便将问题搁置。
“桢哥……”
正待再开口的少年,周身气势忽是一变。
宿桢有所觉察:“出去看看。”
“桢哥当心。”
随口嘱咐了一句,当即要飘走,忽而想到什么,气息随之微变,变回了人形态。
“主子,郎君。”看到相携而来的二人,宝精行了个礼,道,“前方有异雾阻道。”
少年鬼王早便发现了不对,听罢点了点头,全然没有赘言,举起左手,掌心气劲吞吐,隐约像有一道漩涡。
漩涡飞快地吞食了异雾。
眨眼间,迷雾散去。
时至酉末。
江面上光线昏昧,轻浪卷起,与夜色纠缠不清。
傅藏舟只觉眼前一热,一只大手挡着了他的双目。
“桢哥放开罢,”心情是囧囧的,“那两个……已经结束了。”
不知这两天走的什么运,一不小心又撞上了人家干那事。
其中一方,还是“故人”。
“道是什么人在搅兴呢,”女声有些耳熟,“原来是郎君与……这位大人。”
傅藏舟拉下男人的手,目光落在瑜娘……准确地说,是瑜娘鬼魂身上。
眼中一抹血色转瞬即逝。
“你怎么……”忽是顿住。
总不好直接问人怎么死的吧?
瑜娘显然听出了他的未尽之言,毫不在意:“倒霉罢了,死了也好,落得个轻松自在。”
傅藏舟沉默。
确实轻松自在。
做人时,跟人在野外爱死爱慕;做鬼了,直接就在江面上那啥那啥。
尤其……
他瞟了一眼跟瑜娘交.欢的“男人”。
尖嘴猴腮,毛乎隆冬。
根本不是个人——意思是,这男的跟瑜娘不一样,不是死人的鬼魂,而是个“水鬼”。
俗话说的“水猴子”,实则是一种魑魅;
水中异气凝结,因汲取到淹死之人的怨念,而孕育出的一类奇特生命。
非鬼非妖,更不是人。
跟精灵有些类似,但不属于灵物,是为异类……秉性谈不上是好是坏,喜欢跟人恶作剧,比如扯着人脚拖下水,故而人称“水鬼”。
傅藏舟瞄了水鬼一眼,匆匆收回视线。
太丑了。伤眼。
不得不佩服新死没过头七的瑜娘,其成鬼也不过两日吧,居然就跟水猴子搞起来……难不成活着时,真给憋太狠了?
一言难尽。不过……
确定两鬼不是故意搞事,纯粹是迫不及待,所以不小心挡着了楼船的行进。
自然没打算对他们怎么样。
倒是瑜娘有些好奇:“郎君到底是什么人?”
正想叫二鬼让路的傅藏舟,闻言想了想,拿出了生死簿,是一套自我介绍,完了说:“瑜娘,可否请你在簿册上留名?”
生死簿虽对簿册上的人鬼有束缚,何尝又不是一种保护?
听到是生死簿持簿人,瑜娘一改轻挑暧昧,对少年鬼王的态度多了几分尊敬,很是干脆利落,在簿册上留下其气息。
傅藏舟扫了一眼瑜娘的信息。
还好,不是非自然死亡。
有些意外的是其死因。
居然是见义勇为,救人时被捅了一刀,大失血死的?
这姑娘品性真的挺不错,就是癖好实在……
傅藏舟暗暗摇头,嘴上道:“二位还请离开罢,下回……”
顿了顿,感觉这话自己好像说过一次了?囧囧有神的感觉。
“莫要挡在航道中间。”
瑜娘呵呵笑得妩媚:“知道了,奴家会将大人的话铭记在心,下次挑个没人的地。”
傅藏舟:“……”
姑娘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地找张床吗?
槽多无口。
视线划过另一位当事者。
水猴子被这一眼吓得打了个哆嗦。
生死簿一出,连声都不敢吭,怂巴巴躲到了女鬼后方。
傅藏舟没在意,也没说什么让它留名的话。
现阶段,生死簿记名的都是人或曾经是人的鬼;
山魈水魅或者精灵妖怪,暂且不在收录范围内。
二鬼卷着水浪一瞬离开了江心,
少年鬼王对宝精说:“没事了,让大家不用害怕。”
转而跟男人吐槽:“这个瑜娘,也真是……”
无奈摇摇头。
宿桢道:“此女心思诡谲,小舟……”
没等人说完,某人赶紧抢过话头:“放心放心,我不会跟哪个女人女鬼有什么纠缠的。”
桢哥也想太多……
数个时辰后,傅藏舟默默捂脸。
好罢。
不是桢哥想多了,是他想得太少。
面容清丽的女子,不,应该说女鬼,满面仓惶,一副吓坏了的样子。
看到比肩而立的少年与男人,身形瑟缩得厉害,哆哆嗦嗦的,仍坚持说着事——
“请大、大人发发慈悲,救一救瑜娘吧,瑜娘她危险……”
瑜娘?
毕竟是认识的人,傅藏舟不由得端正态度:“稍安勿躁。麻烦你说清楚点,发生了什么事?”
以及,你是什么人,怎么找上我的?
“为何说,瑜娘危险?”
第36章
女鬼面上惶恐未定,说话时嗓音颤得厉害。
言语有些凌乱;
好在也没费太多功夫,便将前缘后果说清楚了。
女鬼唤范七娘,生长在粦州,三月前嫁到相邻的乘州;
三天前自尽而亡。
自尽的原因,乃是夫家谋求富贵,拜河伯为正神,竟想将她当“礼物”,送给对方享用。
范七娘是传统的昱国女性,视名节贞操为性命,抵死不愿;
可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与夫家相抗衡?
一狠心便连夜逃回了粦州的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