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易人北
关于高层贩卖纯血一事，对于除氏公国的人来说，其实就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事不关己，绝大多数夏族人对于纯血买卖几乎都无动于衷，而混血越来越多的夏族人在除厄等高层的刻意宣传下，更是不再像过去那样把纯血当作荣耀和种族存续的关键，甚至把卖血当作了一种营生。
“到底是谁把消息传出去的？！查！给我查！找到源头！再让所有人都给我闭嘴！不准再传播这件事情！谁敢再传，就赶他去感染区！”除厄大公暴跳如雷。
他手下的人小心翼翼地道：“大公，事情已经传遍了，而且好像是在一夜间就传遍了整个公国，我们根本无法找到源头。所有人都说自己听到了有人在门口、附近、树林等地方说悄悄话，而他们只是不小心听见了。”
“悄悄话？近五十万人在一夜间同一时间听到了同样的悄悄话？”除厄大公讽刺冷笑。
公国大臣们全都低下了头。这说悄悄话的人也奇怪得很，他们派出那么多人手去查，都没有找到是谁在说悄悄话，而这些说悄悄话的人还特地避开了大公府，以至于大公得到消息时，全公国都已传遍。
除厄冷冷环视下方众人，冷笑道：“你们是不是都和那些贱民一样的打算？想要让我去和那个加三签订契约？”
大臣们纷纷半跪，口称“绝无此意”。
你们以为我会信？除厄气得胸部不停起伏，手掌紧紧抓住椅子扶手。这则消息传出，看似只是对他的声誉有所影响，实际上更大的危险正在一步步逼近他。
如果他一直不肯和加三签订那个契约，那些贱民，还有这些貌似对他臣服、实际上一个个都有各自盘算的贵族们，在极度渴望除魔魔食的情况下，会怎么对他？
是不是会想，只要没有了他除厄，那么同是夏族人的加三是不是就会遵守承诺，对除氏公国所有人提供除魔魔食？
而只要有人冒出这个想法，要不了多久，来明杀、暗杀他的人就会一波波涌现，直到他被刺死。
“加三……加三……”除厄在口中不住念叨这个名字，他总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不是在魔法师峰会之后，而是之前。
但也许时间太久远，他记得并不是很清楚。
等等！亲生父母和养父母一家？纯血？除厄脑中闪过了一幅幅画面，终于猜出加三的来历。
原来竟是那个小鬼！他竟然还没有死？！除厄满脸不可置信。
就在除厄大公想到加三的来历，并以为情况不会再更糟糕的时候，又一则消息在公国内部传开。这个消息全是批判加三如何贪婪、如何狠毒……总是全是骂加三的话。
但在前面一则消息传遍公国的时候，这时候冒出来这么一则消息，简直就像是除厄大公气不过加三这样的条件，而故意传播谣言来抹黑他。
等除厄听到下属回禀，知道这个消息时，所有听过这个消息的除氏公国国民已经都相信这就是上层在故意抹黑除魔魔食的主人。
除厄魔杖一挥，一张长桌生生炸裂，崩裂的碎块差点伤到议事厅里的大臣们。
“你们！是谁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传播了这则消息？是谁！”除厄要气疯了，在心中大骂是哪个蠢货为了拍马屁都不动动脑子。
英跃大魔法师这时候还觉得自己走了一步妙招，特地联络除厄大公，向其称赞自己的功绩。
除厄知道后一则消息的始作俑者是其后，只给了英跃一句话：“你最好死得干净一点，别让我再看见你一丝一毫，否则你知道我的手段。”
英跃差点吓得魂飞魄散，他是除厄大公的心腹之一，自然很清楚这位做事有多么狠毒干脆，大公既然对他说出这样的话，那就是不想他再活下去。
“礼大人，救我！”英跃扑到了神秘人礼叔面前，跪地哭求。
礼叔这时也收到了来自除厄大公的联络，知道了国内已经传遍的两则消息。
礼叔没理睬英跃，而是叫来了除肥。
“你应该已经知道公国内发生的事情了？”礼叔声音依然那么沙哑，但不是磁性的沙哑，而是像嗓子里含着一把沙子，听起来很是不舒服。
除肥苦笑，“是的，我已经知道了，父亲把我骂得狗血喷头。”
“这件事没有回旋的可能了吗？”礼叔问。
除肥迟疑了一会儿，缓缓摇头，“我不觉得还有谈判的余地。”
礼叔微微抬起头，“那么我们只能进行第二步计划。加三一行不可能永远躲在树人森林，他们迟早会出来，等他们出来，我们就动手。”
礼叔和除肥交谈时已经设置了魔法结界，以确保声音不会外露。他甚至还注意到了口型问题，站位和手也挡住了两人的口唇。
“我知道了。”除肥无奈道。
眼看除肥就要转身离开，礼叔忽然问道：“你还打算单独求见加三吗？如果他愿意见你，你又要拿什么筹码和他谈？”
除肥似乎早就预料到会被如此询问，转过身，一张胖脸写满真诚和无奈：“不管是什么筹码，我想着能先买一些魔食就买一些。不怕礼叔笑话，侄儿怕死至极，而且侄儿既然带了诸位出来，自然要为诸位负责，如果能先一步给诸位和我都用上除魔魔食，至少我们回程的安全性也能得到极大提高。”
礼叔藏在帽子阴影中的眼睛如蛇一般盯住除肥，过了一会儿，他说道：“那么你就再和对方接触看看。”
除肥点点头。
森林内，雷诺把除氏公国的最新进展告诉了加三。
加三翘起嘴角，“我们可以开始第二步了。”
“已经开始进行。”奥古斯丁插言，“我找了联盟几个对人类还算友好的种族，请他们一起帮忙，如今那批魔茶魔食已经分批运送到除氏公国附近。”
“多谢。”加三觉得有帮手就是好，把他的行事计划大大推前。
奥古斯丁摇摇头，“不用谢，他们听说只要肯帮这么一点小忙，他们就能比其他种族都能优先得到除魔魔食，一个个都抢着来。更何况他们的帮忙还算工钱，可以抵扣魔晶。”
精灵族的小熊族长扑闪着一对小翅膀，仗着一张天真憨厚的毛脸和小巧柔软的身体，扑进加三怀里问：“加少，你是打算偷偷转移除氏公国的人口吗？”
加三捧住小飞熊，笑道：“怎么能叫偷偷转移呢？我那是正大光明地让大家用劳力换取魔食。只不过那个公国的大公似乎并不是很体恤自己的子民，如果让他知道有人背着他做交易，恐怕会派出军队阻止，我是不怕他们的军队，但如果连累到公国内的普通子民就不好了，你说是不是？”
小熊族长用力点头，握着小爪子道：“是，太对了，所以我们要悄悄地来。”
精灵族都是风之子，他们天赋就可以操纵风，而超凡者三级以上的精灵族拥有一种特殊的本领，就是可以利用风来隐形和快速移动，在某些时候绝对是席卷人的不二利器。
奥古斯丁也请了精灵族帮忙，到时候，几个城镇一起动手，先把城里的人想法聚集起来，再一次性全部卷走，离开公国地盘再对他们销售魔茶魔食，愿意付魔晶的就付魔晶，没魔晶的就签署劳务契约，签好契约的人，当场就会被带走。
用这种法子，也许不能一下子就把除氏公国内部的人全部转移，但至少能转移三分之一，而一旦有服食过魔食再也不怕魔气寄生的人出现，剩下的三分之二国民必然因不均而大乱，除厄大公面对这种情况注定会焦头烂额。
加三拜托道：“除厄那边应该有不少高手，还有雅玛教的高手支援他，到时大家务必小心自己的安全。”
奥古斯丁点头，“你放心，这件事不小，我会亲自过去压阵。”
加三一听奥古斯丁愿意亲自过去压阵，顿时放心。
雷诺看奥古斯丁对加三献殷勤，明知对方对加三不可能有什么，但只要想到加三曾经喜欢过奥古斯丁的女体奥雅，他心里就很不想他的加三和这个黑暗花王多做接触。
“加三，你不是说要去听听看那位除肥大公子要说什么的吗？我看现在时机已经差不多了。”雷诺提醒道。
加三拍拍脑门，“差点把这位给忘了，行，我等下就去见他。”
除肥再次向森林内部请求和加三单独会晤，原以为这次会和前几次一样无功而返，没想到荆棘墙在他面前打开了一条道路。
加三坐在一个巨大的树桩子前，指了指树桩对面的圆木，“请坐。”
除肥眼睛望向加三背后的阴影，总觉得那里像是站了一个人，可又什么都看不清。
“多谢。”除肥没有客气，在圆木上撩袍坐下。
加三把一盘瓜果推到除肥面前，“请吃。听说你找我有事？”
除肥没有动瓜果，未语先苦笑，“是的，我找你有事。事关纯血和我父亲。”
“说说看。”加三漫不经心地道。
除肥原本打了很多腹稿，可是在看到加三的态度后，他把所有腹稿全部推翻，只化作一句：“我知道你恨我父亲，但我父亲已经不是我父亲，在很久以前就不是。”
加三怔住，他是真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密辛。
坐在他肩膀上的粉红团子更是发出一声“哟呵”的叫声。
除肥不等加三提问，也许是怕加三不相信，他很快就接着说道：“我不知道我父亲什么时候换了人，等我察觉的时候，他已经不是我真正的父亲。我听我母亲说过，我父亲对我的出生极为期待，小时候和我关系也非常好，我长大后，因为我父亲有了其他女人和孩子的缘故，我和我父亲的关系变得僵硬，但是我父亲依然很关心我，对我也非常好。”
“直到我母亲突然病故，我总觉得是父亲的那些情人害死了母亲，就和父亲大吵一架，离家了一段时间。之后，我父亲突然联系我，说他身体不好，让我回去继位，我回去了，却发现他身体健康，什么事都没有，自然继位的事也没了影子。我父亲说，他就是想要我回来。”
“大约是四十多年前，我开始发现现在的除厄大公很有可能不是我的真正父亲。但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被换掉，也许就在我父亲让我回来的时候？”除肥苦笑，“那个假货一开始非常小心，而且他应该非常了解我父亲，扮演得非常到位。但是也许扮演时间长了，他发现无人发现他的破绽，他的行事就开始张狂。”
除肥看向加三，“我父亲我了解，他也许对权力欲望过重，也许存着利用纯血兴族的心思，但绝没有想要迫害纯血，更不会把纯血当作畜牲和货物一样对待和交易。如果你家中还有长辈在，我想你的长辈应该会告诉你，四大家族长老一直都在致力于延续纯血，为此费尽苦心，那些配对的纯血也许不是很情愿，但他们之前和之后得到的福利待遇等都是族中最好的，他们的生活也完全自由。”
加三沉默。按照加奶奶和兴怀述说，除厄等人对纯血的迫害好像确实是近几十年才发生的事，在上一代纯血之前，他们也只是配对不自由，但之后的婚姻和生活都是自由的。而如果他们愿意卖血，卖出的魔晶也会分他们至少一半。
比较起来，只是夏之地的夏族对纯血更温和，而除氏公国这边则更功利一些。
除肥不知道加三有没有相信，他只能继续述说：“族中现在只剩下一个纯血，如果现在的大公真的是我父亲，他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也不会导致这种情况发生。可就因为这个大公不是我真正的父亲，他只会考虑要怎么压榨纯血更多价值，逼迫他们生育更多纯血，根本不会考虑他们的心情，也不会为他们的生活环境着想。”
除肥情绪有点激动，喘息道：“除了迫害纯血以外，现在这个除厄大公的所作所为也偏离了一个国主应该的言行作为，他更注重享受、更在意别人的尊重、不容许任何人反驳反抗他、听不进任何建议。如果只是这样，我只能说他堕落，可他不仅仅是在享受，他还在出卖这个国家！他事事听从裴尔曼三世的命令，更引狼入室把雅玛教奉为上宾，任由雅玛教在公国发展，还任由雅玛教拿我们族人做除魔药剂试验品。”
除肥看加三还是不说话，握紧双手，深吸气道：“还有很多其他事情，让我怀疑我父亲早已经被人换掉，换上来的人一开始想要取得我们的信任，所以还会装一装，做坏事也只是暗中动手。但时间长了，他觉得已经掌握了公国最大权力，就开始暴露。而他行事作为完全不考虑公国利益，做事更是跋扈专横，让我想到……”
加三看向他。
除肥：“让我想到这是不是裴尔曼三世的故意安排，如果我父亲的作为不得人心，如果公国的国力不断衰弱败退，那么有一天，裴尔曼三世要推他下位把公国收回不但有了理由，也会十分容易。他甚至可以当众杀死我们一家来平息民怨、来获得夏族人的民心。”
加三抬手，半掩住嘴唇，开公共频道：“你们觉得这位大公子说的是真话吗？”
雷诺：“很有意思，我会派人调查。我原先以为除氏公国的魔眼不断消失和她想要闹独立有关，但现在想来，也许只是某些人不想我看到太多。”
特美丽翘着细柴禾腿道：“有六成以上可能为真。否则就是这小子既想要借你的手干掉他那个父亲，又想要和你交好，而他这样说，只是想把自己从两家仇恨中摘出来。”
嫩芽也道：“相信也没坏处，反正你要宰掉的都是现在的除厄大公。”
小黑当听众的时候多，这时候也没发言。
加三突发奇想：“如果这个大公真的是裴尔曼三世派来的假货，那么除了除氏公国，是不是其他国家和种族领地也有假国主存在？如果真是我猜想的那样，那位三世陛下就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亲爱的雷诺陛下，你有没有一种小看对方、结果被对方刷了的沮丧感？”
雷诺：“……我对三世的印象都来自于雷哲，全都是他不好好干活。”
“雷哲不就是你吗？”加三哼笑。
除肥不明白加三怎么会突然笑出来，他有点着急了，忙举手道：“我说的是真的，我愿意以我的灵魂立誓！”
第401章 疫病之魔的魔力
除肥想要联合加三把假除厄大公赶下台, 如果能找到真除厄那最好, 如果找不到就秘密杀死假除厄，再弄出病故或其他事故死亡的假象。
加三没有立刻回应, 只说他会查证此事。
除肥也知道加三不可能凭借他的片面之词就相信他，走的时候也没怎么沮丧。
“他没喝茶。”加三可惜道。
雷诺从黑影里走出来，笑笑：“显然他过于小心。如果他知道这茶水和点心就是除魔魔食, 他一定会后悔。”
刚刚走出荆棘林本应该什么都听不到的除肥却听到了这句话, 当下就脚步一个踉跄。那两个人一定是故意的！
证据就是, 接下来他就听不到里面的任何声音。
加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斜睨雷诺：“除厄的情况你真的不知情？三世在搞什么你也不晓得？”
雷诺在加三身边坐下，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就直说了：“我需要的从来不是仁慈的帝王。我当初会选择三世，也是因为我在他身上看到了野心。我对征伐天下已经不感兴趣, 但我也不太高兴自己打下的天下被其他人随便分了去。如果三世有本事，能把裴尔曼帝国重新掌握在手中，我只会欣慰, 所以他自以为背着我搞出了不少事情, 我也只当没看见。另外，我也想看看他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所以你知道他安排了假的除厄？”加三目光有点危险。
雷诺很明智地道：“不，我既然把帝国交出去那就是真交出去，只要三世不睬我的底线, 我向来不会管他正在做什么和要做什么。”
“那么这次深渊病毒肆掠的事情会和三世有关吗？”
雷诺摇头，“这就属于踩到我底线的事情，深渊病毒一出现, 我就开始调查，而根据我的调查结果，三世也许有想利用深渊病毒的意思，但凭他，还没有本事把深渊病毒给弄进这个世界并传播的到处都是，除非他想和这个世界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