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萌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手术结束后，卫书洵就该回家休养，而他见义勇为的新闻，再过几天热度也就消了。等到高考时，大概没人会再提起，而受伤的卫书洵，要么带伤参加考试，用左手写字，要么复读一年。
复读一年免谈，卫书洵对成绩和就读哪个学校并不在意，但考取A大的任务已经完成60％，还受了那么重的伤，没道理舍近求远，自己再苦巴巴的去考试然后落榜——以他的成绩，考上好学校的希望不大。
而且要试着改变未来，避免成为罪犯，也许可以从全国最优秀的大学开始？
卫妈之后，最早来探望的仍旧是周泉，卫书洵对他那么热衷照顾自己感觉挺奇怪的，虽说自己救了他，但周泉看起来冰冷冷的，实在不像热心人。
卫书洵刚刚觉得有点口渴，旁边已经递过来一杯水，体贴程度连卫妈也自叹弗如，放心的把儿子交给周泉，自己回家煲汤去了。卫爸已经三天没回公司，也要回去报道。
“谢谢。”卫书洵接过，说：“周泉，如果忙的话，你可以先回去，不用照顾我的。”
周泉今天过来时带了部手提电脑，在床边坐下后就没停过，敲击键盘的声音哒哒哒哒，光从速率就听得出周泉很忙碌。但卫书洵只要表现出想做什么，他马上就能接手，卫书洵佩服之余，也不好意思麻烦别人。
说起来周泉还帮了他几次忙，自己只是无意中救他，两人之间勉强算扯平，他一整家人，连爷爷都来说了感谢，手术的主刀医生也是他家从A市特意请来的，要说报恩早就超过了，没必要天天来照顾。
周泉不语，抬头看了卫书洵一眼，站起身，探头看了看他桌上的习题：“这道不会？”
“呃……不会。”卫书洵点头。
既然说了要改变，卫书洵就打算努力努力，至少先改掉讨厌看书的毛病。所以正在强迫自己做练习题。
周泉在床边坐下，开始讲解。卫书洵的成绩果然如他自己说的，很不怎么样，十道题至少要错七道。不过周泉指出来的话，卫书洵会很虚心的听取他的讲解，然后改正，没有任何少年人出错后恼羞成怒的神态。
这令周泉对他好感更甚，他原本就不在意卫书洵的成绩好坏，相反，成绩不好却努力学习，而且认真听话的卫书洵，更加让他喜欢。
快10点时，班主任带着班长韩之新，学习委员张玲，捧着鲜花和水果，代表全班同学来慰问他。看到卫书洵包着厚厚绷带的右手，张玲立即红了眼睛，哭起来。
“卫书洵，我……我看到视频了，你……你好厉害……呜呜……”卫书洵搞不懂她哭什么，只能归结于女孩子的感性。
韩之新把鲜花塞到卫书洵怀里，看了看他桌上的课本，推推眼镜：“你在复习吗？我来帮你。”
“我……我也帮你。”张玲擦擦眼泪，在另一边坐下，终于恢复常态：“卫书洵你好了不起，救了那么多人，我看到视频都哭了，你一定伤得很重。”
“没事。”卫书洵抽出床头的纸巾给张玲擦眼泪：“休养一段时间手就好了，你别哭……”
“卡嗒！”
角落突然传来重重的键盘敲击声，卫书洵疑惑的看过去。班主任到的时候，周泉自觉让出病床边的位置，抱着笔记本坐到沙发上继续忙。周泉向来面无表情，现在也是，看不出什么异常，但卫书洵就是本能知道周泉正在不高兴。
“周泉，怎么了？”
“……没事。”周泉顿了片刻，才冷冰冰的回答，继续敲击键盘。
“如果你忙的话，就先回去吧。”卫书洵关心的说：“我妈也差不多来了，没关系。”
“嗯，我可以留下来陪你的，书洵。”张玲补充。
“卡嗒！”键盘上再次传来重击，周泉脸上面无表情，气势更冷了几分：“不用。”
下午记者们得到医院探视的允许，蜂拥过来采访小英雄。进入病房看到的场面，就是昨天刚动完手术，身为病人的卫书洵正和两个同学一起做高三习题的场景。
“好痛！”
左手抓着笔，卫书洵一边笨拙的答题，一边接受采访，突然觉得右手一阵抽痛。卫书洵瞬间脸色苍白，笔掉到地上。
周泉走过来，想触碰他的手臂又不敢，担心的问：“怎么了？”
“碍事。”学习机说。
“闭嘴，你想干什么？”卫书洵扶着自己的右臂，痛得脸都白了。
卫书洵清楚自己的成绩和过去小混混的事很容易会被翻出来，所以没有假装自己是个爱读书的好学生，被记者问到的时候，卫书洵会笑着坦言：“我成绩不好，同学在帮我补习，希望能来得及参加高考。”
记者惊讶：“你伤得那么重，还要参加高考吗？”
卫书洵微笑，少年俊秀的脸上充满对未来的向往：“嗯，不管怎么样都要试试看，我希望能考上梦想的大学。”
卫书洵理解人性，知道不能一张嘴就提A大，这样会显得挟恩图报，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但学习机不管这些，卫书洵已经救了人，又身受重伤，之前来探望他的市长和市委书记也说了“你有什么困难请尽管提”之类的话。卫书洵没有直接开口要求就读A大，尽扯些有的没的话题，这在学习机看来是毫无效率的做法。
就在卫书洵与记者们欢快的聊天时，突然觉得手上一阵抽痛，他知道肯定是学习机在捣鬼，在意识中大骂。
周泉已经按铃召来医生，大家也都担心的问：“怎么了，手痛吗？”
“嗯……”医生们赶过来时，手已经不痛了，卫书洵只能强笑：“有点痛而已，没事的。”
要不是威胁学习机销毁程式，就不好说了，卫书洵脸色不好，发现其实这个销毁程式没他想象中有威慑力。因为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真的销毁学习机，而学习机就敢为了任务控制他。
卫书洵强笑的模样，在大家眼中又成了坚强隐忍，令众人感动。
考取A大的任务已经达到70%，总任务完成度上升到11%，学习机稍感满意，无视卫书洵的咒骂，继续催促：“请尽快完成任务。”
“闭嘴！”
下午市政府又派了代表过来慰问，仍旧是让他安心养伤，有任何要求都尽管提之类的客套话。跟着来的还有不少记者，负责专拍领导慰问的照片。
待众人慰问完毕，准备离开时，卫书洵右手再次剧痛。痛苦来得突然而强烈，卫书洵当时正坐在床边，当下就翻了下去，幸好被周泉接住。
早上的时候，已经传出卫书洵手术成功，正在备战高考的消息，到下午，突如其来又传出小英雄病情恶化，右手可能截肢的消息，这一不幸消息瞬间牵动大众的心。
“混蛋，你想害死我吗？”
卫书洵躺在病床上，看着医生们讨论是否需要截肢，在意识中对学习机破口大骂。还好他虽然手很痛，但检查过后没能找到原因，医生们没有贸然行事，只能当他是手术后的副作用。
卫爸卫妈已经急得哭起来，唯恐儿子真的要截肢，卫书洵骂完学习机，还得安抚他们。“爸妈，我没事，不要担心。”
只是他脸色因之前的疼痛更显苍白，完全没有说服力，强笑的模样反而更惹人心疼，卫妈抱着他又哭起来。“医生，求求你们，我儿子不能截肢啊，他还那么年轻……”
卫书洵人缘太好，消息传出后，原本已经回去的韩之新和张玲又赶了过来，紧随而来的还有全班同学，以及学校的其他朋友。卫书洵的好人缘主要体现在女生身上，谁叫他张了一副好相貌。
本来大家就很担心，只是因妨碍检查被赶到走廊外，突听病房里卫妈的哭声，都以为卫书洵真的要成残疾了，一瞬间女生们也跟着哭起来。
医生们正在安抚卫妈，突听走廊上哭声一片，怒道：“怎么回事，叫外面的人安静！”
“你太没用了。”学习机说。
学习机没敢真得罪卫书洵，手痛不过几分钟的事，单纯为了引起话题，之后就是隐隐有点痛，在卫书洵的忍受范围内。现在这个病房中，有电视台，大报社的记者，有市政的高官，有截肢这个话题吸引网络公众的注意力，卫书洵再悲情一点，A大的特招基本就跑不掉了。
但卫书洵毕竟少年率性，做不出假哭着求读A大的神态。按他自己的想法，前期在新闻中铺垫一下，高考时再带伤上考场，再利用一下舆论，基本上，特招还是有把握的。不一定是A大，也可能是其他大学，但绝对不会太差。卫书洵并不强求A大，国内其他重点大学不见得会差。如果自己没把握住还是犯罪，读哪个大学都没用。
卫书洵考虑的是自身的问题，但学习机只关注任务，这种低效率和不确定性的未来学习机无法接受，毫不犹豫的，学习机再次控制卫书洵的身体。
第29章 破格录取
多年以后，卫书洵拥有权势的第一件事，就是销毁自己少年时的所有资料。包括英勇救人的所有新闻，包括伤重时仍旧哭着一定要参加高考，一定要读A大的……感人影像。
总之，这时候，在众人眼中，刚刚还在强忍着安抚父母的好孩子卫书洵，终究还是因为疼痛哭了起来。医生们再次紧急检查，没查出问题，但已经得出，病情可能在恶化的消息。
被学习机控制着的卫书洵躺在病床上，哭得很好看。咬着下唇拼命想忍受疼痛，却仍旧不能抑制的发出哭声，苍白的脸颊半埋在枕头上，眼睫上挂着泪珠，模样脆弱又令人怜惜。
“我……我没事……我不要截肢……”
“书洵，书洵！”卫妈抱着他直哭：“我们不截肢，不截肢啊……”
卫爸也抹着泪几乎下跪：“医生，求求你们了，救救我儿子。”
“我……我还要参加高考……”卫书洵抽噎着，继续哭：“我……我说了要考A大……要争气的……我一定要考……”
这话一出，连班主任都给弄哭了。张玲大哭：“书洵你别怕，我……我天天来给你补习……我们一起考A大……呜呜呜……”
“卫书洵同学，你别怕。”政府的领导也很感动的上前安慰他：“只要你病好，什么时候考试都可以啊。在医院考试也行，我们单独给你考，不耽误你上A大的，啊。”
看来还不够，可惜意识中卫书洵正在破口大骂，还威胁要启动销毁程式，不然可以再哭得惨点。
“谢谢……我……我会努力的……”
因为卫书洵大骂这样哭很丢脸，学习机只能把脸埋进枕头里，装哭。卫爸卫妈扑在可怜的儿子身边痛哭，几位领导也围在床边不停安抚，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总之现在记者们正在拍摄着这感人一幕，谁也不会在这时候走开。
学习机本身就没有人类感情，装一时还可以，久了就不行。现在已经哭了十几分钟，眼泪完全流不出来了，装哭的声音也要装不出了，嗓子有点哑，卫书洵的爸妈还有老师同学居然还没停，反而有越哭越烈的架式。
学习机突然发现人类的感情也不是那么好操控的，控制不住的时候倒霉的就是自己，比如他现在不哭了，对卫妈说：“妈，我不哭了，你也不要哭。”
卫妈顿了顿，反而哭得更伤心，班主任抹着泪对旁边的记者说：“卫书洵同学一直都是这样，又坚强又体贴。”
张玲小女孩安慰卫书洵：“书洵，你难过就哭吧，不要强忍着……我陪你一起……呜呜……”
“……”学习机好象有点理解卫书洵无论如何不肯装哭的原因了。
周泉上前，看着埋在枕头中的卫书洵，目露怜惜。经过这几天相处，他发现卫书洵的性格如他所料，坚强，勇敢，真诚，他认知中的卫书洵，宁愿强忍着也绝对不会哭。该有多么疼痛，才让卫书洵这样当众哭出来。
“好好养伤，A大的事不用担心。”因为有记者在，周泉小声在卫书洵身边耳语：“我今天已经找人办理，一定能给你特招，如果你想参加高考，我也会安排。”
周泉摸摸卫书洵柔软的发丝，原本想等卫书洵病情稳定后再告诉他，只希望现在说出来能安抚他一些。“不要怕，有我在。手的事情，我们可以出国治疗，不会截肢的。”
“……”卫书洵从枕头下露出小半张脸，向周泉确认：“真的？”因为哭得太久，声音都沙哑了。
周泉以为他问的是出国治疗，点头：“真的，别怕。”
“原来他今天是在忙这个，为什么不早点说呢？”学习机语气平板的向卫书洵抱怨。
“闭嘴，小心我真的干掉你！”卫书洵骂。
得到周泉的保证后，学习机立马撤了，同时任务完成进度，90%。弄成这种场面，当然不可能转眼就说没事，卫书洵不得不装了几天病，然后慢慢好转。医生们检查过后，确定病情没有恶化，不需要截肢，终于让卫爸卫妈放下心来。
对新闻界而言，卫书洵病情稳定，大概三个月后手臂就能恢复，虽然医生说可能右手不再灵活，但基本已经是完美的结局，网上关于卫书洵的新闻渐渐消失。
“喂，我的手能治好吧？”
卫爸卫妈被医生叫出去，卫书洵过人的耳力，听到他们说康复后，右手可能不灵活，也不能提重物，卫书洵不太担心，询问学习机。
“可以恢复。”学习机答：“出院后就帮你治疗，但你还要装几个月。”
“这我知道。”想到自己差点就成伤残人士，卫书洵沉下脸：“我警告你啊，下次不准……”
“书洵，我们来啦！”正警告学习机，病房门突然打开，张玲和韩之新提着书包进来：“我们来给你补习。”
“……”这是另一件被学习机害的倒霉事。周泉虽然暗中帮他办理了A大的特招，但现在高考还没开始，也不能在这时候爆出消息，否则对卫书洵名声不好。
所以面对前几天哭得那么悲痛欲绝，口口声声要参加高考的卫书洵，学校专门安排各科老师轮流来给卫书洵补课，晚上班主任还加一小时视频讲解，张玲和韩之新还会在放学后来医院陪他写作业。
卫书洵简直欲哭无泪。
他是打算要尝试喜欢读书，但怎么也该一点一点的来，想休息时休息，想看书时再看，劳逸结合嘛！
但因为他基础太差，老师们补课的时间又不多，每一个老师来时，都是紧赶慢赶的讲解试题，做习题，做测验，临走还要布置一大堆作业。
好不容易老师走了，张玲和韩之新又来陪他写作业，卫书洵一说不想写，张玲就担心的追问：“书洵你手又痛了吗？”
然后卫妈也开始担心：“书洵手又痛了吗？医生，医生！”
“……”卫书洵只能把郁闷压在心底，努力的备战高考。
确定卫书洵的手臂没问题后，周泉就不再整天待在医院，毕竟他自己的事也很多。但每天晚上都会特意过来一趟，为卫书洵讲解老师们布置的作业——谁叫他前几天哭着一定要参加高考，教育局已经在给他安排独立考场了，如果到时候还不能出院，监考老师还会带着试卷来医院，想跑都跑不掉。
张玲正在帮卫书洵讲题时，周泉也已经来到。他先去找主治医生问过卫书洵的病情，也看到红了眼睛的卫爸卫妈，安抚他们：“伯父伯母，不要担心书洵的手，需要的话，我会安排他出国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