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猫白袜子
艾扎克一把将加尔文推搡到墙上,他卡着加尔文的喉咙,压低嗓音恶狠狠地低吼道。
“抱歉。”
加尔文低声说,过了片刻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很抱歉,我只是……有些担心。”
他的指尖隐隐作痛,身体一直在发抖。
他想要向艾扎克解释一切——他希望伊莎这个小姑娘能继续跟爱她的母亲生活在一起——哪怕她的母亲是个正儿八经的混蛋。
然而那个混蛋爱她的女儿。
加尔文已经不太记得那个应该被自己叫做妈妈的女人的模样……他也不知道十五年前的那个女人是否有爱过自己的儿子,而无论答案是“是”或者“否”,一切都已经在十五年前的那个雨夜结束了。
而现在,他只希望在这个星球上,能有一个人得到自己应该得到的母爱——就连加尔文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有些愚蠢和好笑:霍尔顿家保护了他,而他至今也未能逃脱降临派的搜捕。现在他所做的一切除了让自己和艾扎克陷入不利的境地,从实质上来说没有任何作用。
前所未有的沮丧涌入加尔文的身体,他忽然之间感到无比的疲惫。
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尖。
“可以拜托你去那里把玛德琳弄出来吗?伊莎说她情况不妙。”
他说。
艾扎克额头上的青筋崩了起来,看得出他的火气再一次因为加尔文的拜托而冒了出来。但是在伊莎骤然变得明亮的目光下,这位警官先生还是同意了加尔文的请求……当然,结果却并不是那么让人愉快。
加尔文躲在街角目睹了全过程。
在看到警官证之后,对加尔文格外冰冷的庇护之家总算向艾扎克敞开了大门。然而出现在铁门后面的女人却让加尔文震惊地增大了眼睛。
那是玛德琳。
就跟伊莎说的一样,她的脖子上有一道伤口——不过那伤口已经被很好地包扎妥当。她看上去精神有些过于亢奋,但是跟以往那个酗酒吸粉过量而疯疯癫癫的她比起来,这一刻的玛德琳甚至可以说得上相当正常。
“我的天啊!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在看到伊莎的瞬间她尖叫了起来,随后她一把抱住了那个女孩,哭哭啼啼地叫嚷着她的担心和焦急。
艾扎克远远地瞟了一眼加尔文的方向,加尔文看不清他的脸色,但即便是隔了这么远,他依然可以感受到艾扎克身上的阴沉气息。
顺便说,艾扎克从来没喜欢过玛德琳。
当艾扎克最终从庇护之家离开的时候他面无表情,眼睛里沉积着风暴。加尔文在两个街区之外的地方默默地坐上了他的警车,车厢里的气氛凝重得像是冻满猪腿的冷冻室。
加尔文从口袋里掏出了烟,碰触到布料的时候他的指尖再一次刺痛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发现指甲的边缘凝固着褐色的血迹,那是被橡树的树皮给弄伤的。他的脑海中又一次出现了自己看见的场景,随后他迅速地点燃了烟,那热辣辣地烟雾涌入他的呼吸系统,将那种强烈的恶心感重新压了回去。
“看看你做的好事……那该死的女人只是破了一块皮而已!”
十几分钟后,艾扎克将车停在了远离庇护之家的某个街区,他熄了火,对加尔文说道。
“我听到那里头的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她们说要‘处理’玛德琳。”
加尔文有些干涩地说。
然而艾扎克在听到这句话后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哦……听上去还挺可怕的,不过我可真不关心这个。”
艾扎克忽然伸手夺走了加尔文的烟,他按下窗户,将那燃着橘红色火星的小玩意直接扔到了窗外。
“嘿,冷静点,老兄。”
“那么你就做点让我可以冷静的事情好吗?!他妈的你到了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关心那个满嘴喷粪的母狗?你是不是忘记了降临派对你的悬赏?!还是说你其实还挺希望回到那个该死的鬼地方当那艹他妈的天使?!”
“见鬼,艾扎克,伊莎当时来找我的时候把她的情况说得很严重,而且从我听到的那些话语来看,那里的导师和牧师在强奸那些女人……”
“闭嘴。”
“艾扎克……”
“我叫你闭嘴。”
艾扎克的声音骤然拔高,他用那种让人有些无措的目光瞪着加尔文。
他显得前所未有的愤怒和疲惫。
“加尔文,我想保护你。”他沙哑地说,“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正在受苦,很多人正在被伤害,若是有余力我会帮助他们,但是能够让我付出性命去保护的人只有你——这一切都因为你他妈是我的兄弟!你正处于危险之中,我没有办法兼顾所有人,我不是超人我也不是超能力者我他妈就只是一个该死的连父亲葬礼都没有赶上的警察——我他妈的就想完成他嘱咐我的事情!而你正在拼命地给我增加负担,你他妈就是想去找死——”
“艾扎克,我——”
“滚下去。”
艾扎克打开了车锁,他推了加尔文一把。
加尔文最后被他赶下了车。
“你如果那么想要当救世主那么你就去当吧。”隔着车窗,艾扎克愤怒地朝着他吼道,“我不干了。加尔文,我放弃,我没法子在保护你的同时还要伸手处理降临派的事情,那根本就不是我的职责。我做不了这个,真的,加尔文,我放弃。”
加尔文脸色苍白地站在原地。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只能呆呆地站在陌生的街道旁,看着艾扎克开着车扬长而去。
他感到有些难过,却不知道是为了艾扎克还是为了如此狼狈的自己。
他麻木地在街头走了一段距离,也许花了十几分钟,又或者是更长的一段时间。而当他慢慢镇定下来的时候,他有些意外地发现眼前的建筑物似乎有些眼熟。
哦,是的,他应该觉得眼熟——他凝视着那些精心修建的植物篱笆和篱笆后面的漂亮房子想道。
他今天,哦不,昨天下午才来过这里。
就像是被什么神秘力量所控制一样,他不由自主地在街角处拐了一个弯,然后再一栋砖红色的两层小楼前面停下了脚步。
这里是……维吉利的公寓。
而现在,这栋公寓的二楼卧室窗户里,正亮着灯。
哦他告诉过我他现在已经没有居住在这里了——一个句子划过加尔文的脑海,他皱了皱眉头,在维吉利的楼下站了几分钟。
他的手机就在他的裤兜里,挨着他受伤的手指。一种冲动在加尔文的手指尖蠕动,他总觉得自己下一秒钟就会掏出手机来打个电话给那个明显正在迷恋自己的公子哥。但是他很快就克制住了这种冲动。他不应该和那个家伙离太近,他和他之间……
什么关系都没有。没错,什么关系都没有。
加尔文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当他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想着那个古怪的多重人格患者的时候,他飞快地转过身准备离开这见鬼的高级别墅小区。但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那张浸染着温暖灯光的窗口出现了一个人影,他似乎是在无意间靠在了窗口,而也是在无意间,与楼下的加尔文四目相对。
“该死——”
在对上那双薄荷绿色的眼睛的瞬间,加尔文没忍住喃喃出声。
第61章
加尔文想要逃走。
他在楼下,而维吉利还在二楼的窗户旁边,这并不是一段很短的距离,可加尔文还是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在那一刻维吉利身上喷涌而出的狂喜。
然而,也正是这种汹涌的情感让加尔文感到不寒而栗,他是凭借着异常强大的意志力才控制着自己不至于直接掉头逃入夜色——那样也未免也太过于欲盖弥彰,以及太像是某种古老的三流爱情电影。
所以他也只能在心中无声地诅咒着自己,站在原地等着维吉利下楼来。他听到了非常沉重的脚步声,似乎还有什么东西从楼梯上滚下来的声音,只用了很短的时间,维吉利的家门就在加尔文面前打开了。
年轻的公子哥气息不匀,满脸红晕地在门的另一边看着加尔文,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很容易让人想到即将得到零食的大型犬类。
维吉利的嘴唇张开又合上,俊美的脸上挤满了愚蠢的傻笑,然而半晌过去,他还是没有组织好语言,半句话都没有说出来。面对这样过于明显,甚至可以说太过于充盈的狂喜,加尔文破天荒地感到了尴尬。
他冲着维吉利耸了耸肩。
“嗨。”
他说。
“嗨。”
维吉利傻笑着重复道,他看上去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加尔文可以感觉到那种沉重的感觉正在他的心房上堆积起来,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确实不太会应付维吉利这样的家伙……毫无疑问,他对加尔文充满了恋慕的情谊。加尔文以为自己早就已经习惯面对男人或者女人的求爱,然而维吉利的这种爱与加尔文之前知道的那种邪恶龌龊的情感是那样的截然不同。他对加尔文的那种感情就像是另外一个次元的东西,那种只会出现在书上和电影上的所谓的“美好”的感情,是应该和巧克力,玫瑰,星空啥的放在一起的东西。
加尔文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儿后悔了,他不应该在那个下午用那样的方式确定维吉利的真实目的——若这个家伙真的有什么不良想法的话,加尔文倒是可以轻车熟路地解决掉他,一顿凶狠的殴打或者是毫不留情的威胁,他已经用这种方式解决掉不少麻烦。可维吉利的反应完全出乎了加尔文的意料,他确实是一个怪人,但是他也是一个好人,带着加尔文喜欢的那种天真气息的好人。
而加尔文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一个好人。
“你……还没有睡?”
在加尔文恍神的时间里,维吉利看上去总算是拼凑出了一些正常神志,当然,他结结巴巴说的话依然蠢得让人头痛
加尔文叹了一口气。
“是的,我还没有睡,所以你想邀请我进去吗?”
他说,并且努力忽视心底涌起的怪异感。
“哦老天……”维吉利恍惚了一下,在回过神之后他差点摔倒在地,“当然,我的意思是当然你可以把这里当成你自己的家——”
“谢谢。”
加尔文在维吉利说完那句话之前飞快地打断了他,在看到维吉利的模样之后,他真心实意地开始担心对方是否会脑溢血。随后加尔文努力维持着若无其事的模样走进了那张漂亮的榉木大门。
他熟练地在客厅的那张沙发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维吉利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加尔文,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忽然红了起来,不过,当他注意到加尔文脸上的伤口后,他立刻陷入了焦急之中。
“你的脸,上帝,你的嘴!”
加尔文眨了眨眼睛,他伸手碰了碰了自己的脸,然后发出了一声闷哼。
“可恶。”他嘟囔道。艾扎克在揍他那一拳的时候明显并没有留下余力,“别嚷嚷,只是出了一些小问题。”
加尔文对一脸惶恐的维吉利解释道,但是对方看上去却更加担心了。
“有人伤害了你——”
“一个口角而已,毕竟我把那个家伙吓得有点够呛。”加尔文兴味索然地说,他并不是很想回想起不久前与艾扎克的那次冲突,“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给我一包冰块就足以应付这个了。”
加尔文用手背探了探自己的脸,没有被提醒之前还没有觉得,但是被维吉利这样大惊小怪地嚷嚷了一番之后,从脸颊处传来的炙热疼痛就变得有些无法忽视了。
维吉利飞快地从厨房里找出了应急箱,这一次他可没有理会加尔文的“给我一包冰块就好”的请求。加尔文皱着眉头看着他从那箱子里掏出一大堆看上去用处不明的玩意。
维吉利在那里弓着背,身形停顿了几分钟,似乎是在审查他的医疗用品存货。加尔文十分怀疑维吉利是想在这里给自己做一场手术。
“冷静点,只是一个小伤口而已。”
他僵硬地对维吉利说。
但是这一次,回应他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一个带着浓重英国腔调的声音:“我更喜欢将其称呼为面部软组织挫伤。”
“什么?”
加尔文睁大了眼睛,他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而“维吉利”在这个时候总算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了。
他拿着一小瓶淡蓝色的凝胶转过了身——在室内光线下他的瞳孔就像是孔雀的尾羽一样呈现出一种漂亮的铜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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