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猫白袜子
戴维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的脸变成了紫红色。
“我会‘慢慢来’,你不用担心这个——”他低吼着,然后一把抓住了加尔文的头发,将后者拽到了自己的怀里。
他在加尔文的脖子上重重地咬了一口,丝毫没有注意到加尔文骤然变得冷酷的表情。
加尔文感受着自己脖子上传来的疼痛,一些液体流了出来,大概是鲜血——说来也奇怪,血液明明是温热的,但是当它们流淌在皮肤上时,总是给人一种冰凉的感觉。
加尔文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从这个角度他刚好从戴维的肩头露出了眼睛。
而他的眼睛,看上去就像是属于某种野兽的。
加尔文的手贴上了戴维的颈后,他的手指精确地触到了戴维脖子上怦怦跳动的动脉。这并不难,因为正处于兴奋期,戴维的血管都已经凸出于皮肤之外,血液正在薄薄的皮肤下面快速地流淌着,给这具属于人类的精妙肉体带去氧气和养分。
加尔文垂下眼帘,他的手指猛然用力,牢牢地掐住了戴维的动脉。
“唔——”
戴维的身体跳动了一下,然后又是一下。
他茫然地看着加尔文,但是并没办法看到后者的表情,他唯一能够看到的只有加尔文那堪称完美的侧脸:雪白,没有哪怕一个斑点的皮肤,线条精致的下颚,垂下的发丝……
一种奇怪的恐惧感在他那那颗并不好用的脑袋里涌动了起来。
有地方出了差错,老天。
他想道。
几秒钟之后,他就像是一具尸体一般,直接软倒在加尔文的怀抱里。
加尔文下意识地将戴维温热的身体推开,大块头的肉体向后弯曲,他的头在镜子上磕了一下,然后是后背,最后在没有支撑的情况下,他沿着不锈钢洗手台的边缘怦然倒地。
人类肉体和地板接触时传来的闷响让加尔文颤抖了一下。
他发出了一声抽气声,睁大眼睛,猛然从那种似睡非睡,半梦半醒一般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看在上帝的份上……”
他瞪着地上的戴维,不敢置信地低喃了一声。
他当然早就有计划让戴维晕过去,但是在这个时候,就连他自己都回忆不起来自己是如何动手的了——教导他这一招的老兵参加过美国历史上最臭名昭着的那场战争,他是在战争中学会这一招的。
“你得控制好力道,人类是很脆弱的,你知道,有的时候你一不小心他们就死了。”
那名老兵很随便地就将这招教给了加尔文,他喝着啤酒,咧开嘴嘿嘿笑着对加尔文说,露出了黄色的,残缺不起的牙齿。当他说“不小心就死了”的时候他是发自内心地没有所谓。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加尔文知道他没有骗自己。
这是他第一次在实际中对另外一个陌生人使用这一招。
加尔文弯下腰,将手指探到了戴维的鼻子前面。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不小心”了——在他对自己的认知中,他在做这件事情之前大概会有那么一点儿心里斗争,但是奇妙的是,现在他的内心却并没有太多波动。好吧,他当然还是有点担心,如果戴维真的死了的话,他在草率中想出来的那个计划就不得不作废了——他还要给自己惹上更多的麻烦。
加尔文并没有看到,在他弯下腰后,洗手间镜子所反射出来的景象。
一个脸色阴沉的男人的脸正从天花板和卫生隔间门顶部的缝隙中凝视着下方的加尔文和戴维。
当看到加尔文因为戴维微弱的呼吸而长松了一口气后,他眨了眨眼睛。
“咔——”
加尔文又听到了那种,金属配件掉落时发出的细小声音。
他皱了皱眉头,目光顺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望去。
一枚小小的金属十字架正安静地躺在湿漉漉的,满是污水的洗手间地板上。
加尔文眉心中的皱纹加深了。
他捡起了那枚十字架,很快就认出来这就是之前他在艾扎克的储物柜里发现的那一枚……
原来我并没有将它丢掉吗?
加尔文有些困惑地想道。
当时的情况太过于紧张,现在他已经完全记不起当时的具体状况了——也许就是在无意识中,顺手将十字架放放在了衣服的某个角落,而这个时候恰好掉出来了吧?
加尔文将那枚十字架放在自己的掌心。
跟他极其厌恶的那种钉天使的十字架不同的是,这枚十字架形状非常简单,两根扁形的黄铜长方形相互交叉,在较长的一段有一个小小的洞口。
之前那张纸条就是被挂在这里的。
加尔文又看了看这枚十字架,他隐约可以感到有些不太对劲,但是却并未深思。
他顺手将那枚十字架扔进了洗手间内的垃圾桶。
然后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戴维变得青白的脸上。
他拍了拍戴维的脸,将他摆出了一个更加痛苦的姿势,随后他扭开门冲了出去——
“有人吗?有人吗——上帝啊——这里有人需要帮助——”
他尖叫了起来。
第79章
候车室里的人群因为这场意外而产生了骚动。
有人快速地聚拢过来,其中包括两名工作人员。
“发生什么了?”
“老天,他怎么了?”
……
加尔文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恐和茫然。
“他忽然之间晕倒了!”他叫喊道。
他并没有掩饰自己和戴维这幅衣冠不整的模样,有人冲着他们两人挑了挑眉毛。
加尔文看到有一名降临派的成员极为厌恶地盯着他,将怀中的十字架拿了出来在嘴唇旁边贴了一下,就好像要接着那枚十字架净化空气一样。
加尔文低下了头,他看上去傻乎乎的,满身都流淌着手足无措的笨拙气息。
在一片嘈杂中,一名工作人员叫了救护车。
加尔文让戴维的头枕在自己的膝盖上,他看上去对这个大个子充满关怀,而实际上他只是将手贴在戴维的颈动脉处,感受着后者身体的脉动。
戴维的心跳有些微弱但是很平稳,加尔文知道他只是因为缺氧而昏迷了过去——他得确保戴维在上救护车之前一直保持这幅模样,这就意味着若是戴维有苏醒的迹象,他可能还得在给对方来上一次。
加尔文衷心希望事情不要像是那样发展,毕竟这是非常危险的举动,他很可能在这一次把戴维弄去见上帝……不过让加尔文感到微微有些不安的是,在想到这个可怕后果时候他的心情竟然还是非常平静的。
大概是因为戴维当时的眼神吧?加尔文低头凝视着向一边偏过去的脸想道。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戴维的鼻子有点太大,脸颊也有些膨胀,那种进行修饰后产生的英俊错觉消失了,现在的戴维看上去就像有问题的公猪崽子,加尔文光是看到他的脸都觉得有些恶心。
在纷乱中,加尔文莫名地想到了自己的过去。
在青春期的后半段,加尔文有点害怕霍尔顿医生。他非常的敬爱那位充当了他父亲的男人,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感到困扰和恐惧。霍尔顿医生总是告诉他,他得学会原谅那些伤害他的的人……
“原谅他们代表原谅你自己,加尔文,不要被你内心的那只魔鬼所控制。”
加尔文还记得霍尔顿医生的话。
他一直努力想要做到这一点,但事实上这很难,而他从未真正的做到原谅——事实上,他一天比一天更加愤怒和憎恨。
加尔文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一下抵着戴维动脉的那两根手指。
没有过多久,救护车便到了。
有人冲下来将戴维抬了出去,加尔文立刻跟了上去,他显得失魂落魄,忧心忡忡。
候车厅里的人目送着他的离开,降临派的监视人员揉了揉太阳穴,他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彼此都很犹豫是否需要对那个年轻人进行更深层次的追踪。不过在几秒钟的思考之后,其中一人隐秘地摇了摇头。
“我可不认为一个会跟男人在厕所里乱搞的贱货会是我们要找的人。”
在坐回座位之后,他将手中的报纸摊开来,冲着背对着自己,坐在另一排的同仁说道。
“我想你说的没错。”
他的同事,就是那名企图靠十字架来抵御被同性恋污染的空气的男人低声说。他们同时因为脑海里浮现出的那一幕亲密画面厌恶地吸了一口气。
几分钟后,从入口处进来了另外一名年轻人,降临派的视线紧紧地贴在了那个人的身上……
而与此同时,加尔文尾随着救护人员出了车站,救护车就停在路边上,而在救护人员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戴维身上的时候,他在经过另外一辆汽车时候一个晃身转到了车的另一边。
他微微躬身,接着车子的遮挡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露出了另外一边的棒球服,随后他扯下了自己的假发,金色的长发散落下来,他迅速地用手腕上的皮筋将头发扎在了脑后,然后从口袋里抽出了墨镜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先生,请问你知道患者的姓名——”
救护人员偏过头朝着印象中一直紧跟在自己身后的男人开口问话。
但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截然而止了——他的身后是嘈杂而脏乱的街道,人们耸着肩膀快速地来来往往,每个人看上去都一脸紧绷。而那个看上去柔弱又无措的男人的身影,早就不见了。
救护人员困惑的视线从街道的这头扫到那头,而那名已经拐过街角的金发街头小混混,并没有引起他的任何注意力。
——
加尔文沿着光秃秃的水泥街道快速前行。
这片区域的治安算得上是十分糟糕,而他在情急之下做出的伪装,一名白人混混,在这个区域可算不上是安全。然而在匆匆走过两个街区后,加尔文就不得不转身钻入一条充满恶臭的小巷停住了脚步。
他用手撑着墙壁,猛地弯下身去发出了几声呕吐声。从之前就一直都没有消散的恶心感随着快速步行时升高的体温变得越来越浓厚,可到最后加尔文也根本没有吐出什么东西来。
他已经将近二十个小时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了。
加尔文可以感受到自己身体正在快速地变得虚弱,他感到头痛和恶心,视野正在变得昏暗——而相对的,太阳却变得那样的耀眼。
阳光下的水泥地面反射着白色,那些走过街道的人们就像是没戴眼镜看的3D电影里的人物一样,轮廓上浮现出了重影。
戴维在兴奋中留在加尔文肩膀上的那个咬痕在之前还没有任何感觉的,但是现在加尔文却觉得那块地方简直是被人贴了一块烙铁,他的整个胳膊宛若同时浸泡在了硫酸和冰水之中,血管突突直跳,而手指已经没有了知觉。
加尔文猛地闭上眼睛,他慢慢地蹲在了堆积在墙边的垃圾旁边休息了片刻。几分钟后,他听到有警车尖叫着从街道那一头疾驰而过,应该是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但他还是立刻强行站了起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钱包。
那是一个跟戴维光鲜亮丽外表完全不符合的廉价帆布钱包,加尔文在他昏迷的时候从他口袋里拿出来的(还记得吗?他说过要教戴维一课)。
加尔文草草翻开了那只钱包,他抽出了里头全部的现金,一张驾照夹在钱包的夹层里。加尔文将那张卡片抽了出来,然后微微愣了愣。
驾照上的名字是伯尼·韦斯,年龄28岁,田纳西人。
加尔文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觉得事情似乎有什么地方变得怪异起来,但是这一刻他的脑袋里像是放了一台大型割草机,根本没有办法进行任何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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