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猫白袜子
艾扎克愣了愣。
然而下一秒钟,似乎玛德琳自己也意识到了态度骤然转变的问题,她虚假地挤出了一个笑容。
“哦,抱歉……你知道小孩子对这种可怕的事情总是抱有好奇心,对此我感到很生气,要知道,那毕竟是伊莫金·佩因教士的死亡……真的太恐怖了。”
她断断续续地说道,脸上流露出来的确实是对伊莎真切的关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艾扎克看着玛德琳,背后却莫名窜起一阵寒意。
接下来的问话他总是有点集中不了精神,不过玛德琳看上去也确实知道得不多。
她在早上两点五十分提着水桶和抹布前往伊莫金的房间进行整理(艾扎克有点震惊于这个时间,但是据说在降临派中,在早上两点起床并且对天使进行祈祷进行早课是非常正常的作息),她在门外敲了好几次门,但是没有得到伊莫金的回应,与此同时,从门缝里源源不断地传出恶臭。
于是玛德琳战战兢兢地推开了门,发现了那面血墙,还有厕所里的不明物。
她在当时并没有意识到那就是尸体,她只是单纯地觉得不对劲,早上五点左右,第一批警员接到报警后赶到了现场,发现了厕所里伊莫金的尸体。这是相当典型的红鹿的作案手法,很快整个警局都被运转了起来,然后是艾扎克等人的赶到……
“等等,你在早上两点五十分发现了不对劲,那么为什么会在快两个小时后才报警?”
艾扎克忍不住问道。
玛德琳垂下了眼帘,她看上去有点摇摇欲坠的感觉。
“这是我的……我的失误……我已经跟那位女士说过了,我真的没有意识到厕所里……竟然会是伊莫金教士。当时光线太暗了,那污秽之血散发出来的气味让我晕了过去了,等我清醒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老天,我就那样任凭伊莫金教士在那种地方……”
泪水顺着玛德琳干枯的脸颊滚落下来。
艾扎克最后不得不提前结束问询,因为另外几名降临派的人走过来搀扶走了玛德琳,并且用一种带有相当程度敌意的态度强硬地告知警员们玛德琳教友已经心力交瘁,需要休息。
玛德琳离开后,艾扎克拿过了安娜之前的记录,他的脸色十分阴沉。
“有问题。”他简短地说道。
安娜无声地点了点头。
“她在尝试着隐瞒什么……”
“不,我觉得是降临派正在隐瞒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伊沃来到了艾扎克和安娜的身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楼下那几名降临派成员的身上,当他说话的时候,你几乎很难看到他嘴唇的动作。
“从发现伊莫金的尸体到报案,中间这两个小时的时间太有疑点了——我可绝不相信有人能在那样的气味重晕厥两个小时。”
安娜补充道。
“比起那个,还让人在意的一点是她说的那个词组,‘污秽之血’,你们应该也注意到了,她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个词组并且并没有表现出对那种恶臭的疑惑,她看上去……甚至有点习以为常。”
艾扎克的手指敲击着栏杆。
“那么,问题来了,”他忽然回过头,看了一眼沃伊和安娜,“第一,究竟是什么人要利用那两个小时的时间差干什么。第二,所谓的‘污秽之血’到底是什么。”
而在庇护之家的一楼,被人搀扶着缓缓走过会客厅的玛德琳,压低了声音开了口。
“怎么样?我应该表现得不错吧?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吧?”
在黑色袍服之中的她,因为某种强烈的兴奋而脸颊泛红,眼睛闪闪发亮,一反在艾扎克等人面前的憔悴。
“不错,辛苦你了,玛德琳教友。”
搀扶着她的人轻声说道,手指如同铁箍一般紧紧地抓着玛德琳细细的胳膊。
他说话时语气平静,没有一丝起伏,听起来就像是某个披着人皮的机器人在说话一般。
然而得到他的肯定后,玛德琳就像是得到了表扬的六岁小孩一般迅速地变得愉快和开朗了起来。
“哦,那可真是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她脸上缓缓浮现出安心的笑容,“那么,我亲爱的女儿伊莎,她应该能够入选吧?她应该能够进入到那个圣洁的行列中,成为候选吧?我知道她的头发颜色还有点暗淡,但是我发誓那只是营养不良造成的,只要她能够入选,她一定会成为最合适的那一位,她真的是最聪明和最纯洁的孩子!我真的没有办法看着她在凡人污秽的世界里沉沦,我想要让她也和我一起享受到神的光辉,神的爱宠……或者是,比我更进一步,成为真正圣洁的那一位……”
也许是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玛德琳变得有点儿絮絮叨叨。
“就算是伊莫金教士离开了,那个选拔应该会继续的对吧?我的小伊莎也一定可以……”
“是的,她可以的。因为你的虔诚与无私,她才拥有了这个珍贵的机会。”搀扶着她的人拍了拍她的手,平静地说道,“你是一位好母亲,她会感激你的。”
“哦,天啊……”
玛德琳的眼睛里蓄满了眼泪,但是这一次她的眼泪是因为极度的喜悦而流。
“感谢主,感谢我们崇高的天使,我们的光之子——我感恩,我感激,我感动。”
她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仍由她身边的人将她缓缓搀入黑暗狭长的走廊。
会客厅壁炉上方的油画中,被艾扎克认为面带死气的天使嘴角微微翘起,他看上去,就像是在凝视着玛德琳的背影。
那瘦小的影子一点一点地浸入了黑暗之中。
而“天使”只是沉默。
第90章
时间:早上七点三十分。
地点:维吉利公寓
疼痛。
烧灼的疼痛从他的背上传来。
加尔文抽搐了一下,他的呼吸几乎都快要停滞。
“……加尔文?”
里德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发出了一声疑问。
加尔文希望自己能够像是以往一样强行将这已经陪伴他多年的疼痛忍住,但是这一次疼痛的程度还是稍微有些超过他的极限。
他睁着眼睛,看上去倒像是在凝视着里德,但实际上他的视线一片空洞,他什么都看不清。
在他和里德的周围,散落着需要收拾到背包里去的东西。他们原定于一个小时后出发。里德是一个相当细心的人,但是可以看得出来,他对于收纳方面实在不太在行。
按照约定,里德会在今天想办法送加尔文离开天使之城。他的车库里有一辆维吉利父亲公司名下的轿车,每年差不多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一家会为了维系彼此之间摇摇欲坠的感情而去某个国家公园或者是海滨露营一段时间。但是今年他父亲和母亲都已经前往英国,于是里德,或者说,维吉利变成了那个独自行动的小可怜。
于情于理,他如果开着车出去散心,没有任何人能够说出其中的反常来。
但是加尔文却没能离开。
因为他很显然的病了。
没有人知道是否是他在那所谓的天堂投射的地方吃的东西出了问题(毕竟不管怎么说,他很有可能是从一群死人手里拿到了食物),还是他本来就因为精神负荷太重而导致了身体的崩溃。
“我没事……没……”
他挣扎着想要开口,但是随着又一波举动的袭来,他的眼前出现了幻觉似的斑点,金色的,黑色的,白色的斑点雪花一般在他的视野里飞舞。
他已经看不清近在咫尺的里德,那个可疑的绿眼睛男人在这加尔文的眼里只留下了肉色的轮廓,黑色的斑点在他的背后聚集,凝成了一团浓黑的影子。
“你……怎么了……天啊……你……”
里德的声音就像是从坏掉的短波收音机里传出来的,他听上去就像是距离加尔文有一万公里远。
加尔文的身体摇晃了起来,随后,他无力地朝着前方倒去,重重地摔倒在了里德的怀抱里。
……
天使在微笑。
不,那不是天使——
被吞噬了,那个女人,那是一个他认识的人,她就在那一片模糊之中,一步一步踩着脓肿和血泡,沿着一条肉质的喉管朝着那头怪物的胃部走去。
邪恶,污秽,逆转的十字。
血。
……
加尔文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侧卧着躺在了柔软的被褥之中。
他的头胀胀的疼,额头和脸颊都像是煮过的鸡蛋一样往外散发着热气。背上传来一阵一阵的疼,似乎被涂上了什么药物,那些啫喱状的药膏努力给他带来了一些清凉。
【被血污染的镜子中倒映出逆转的十字。】
加尔文醒过来的那一瞬间,感觉到自己的脑海里飞快地飘过了一些影像,但就如同大多数想要记起自己噩梦的人一样,他最终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只有那影像带来的强烈的不快感鲜明地残留在加尔文的身体里。
“加尔文!你醒了——”
趴在加尔文床边的褐发男子惊喜地跳了起来,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模糊。
“我……”
加尔文一开口,就能听到自己的颚骨在嘎嘎作响。
“你在高烧,”里德贴心地在加尔文的耳边说道,“你背上有伤口,已经发生了溃烂,我想你的伤口大概感染了,你现在烧得很严重。我给你上了一些药,但是我想进一步的诊断大概要等芙格清醒过来才行……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加尔文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里德看到了他背上的伤口?
加尔文觉得自己应该感到惊恐或者是暴怒,那伤口可以说是他最大的秘密,一个代表着他禁忌的童年的象征。除了霍尔顿医生和艾扎克,加尔文没有让任何人看到过那两道丑陋的伤痕。
但是,他现在真的病得太重了。热度让他的大脑一片混沌,那些愤怒惊恼的情绪宛若隔着厚厚的塑料薄膜,被隔绝在他的神经之外。
他感到非常疲倦,他相信里德给他的药里头含有镇痛成分,证据就是他的身体现在沉重得就像是死人。
“我应该……离开……这里……”
他断断续续地说。
里德探过身,他将加尔文被汗湿的头发拨向而后,绿色的眼睛闪烁着一种猫科动物特有的荧光。
“你的身体没法撑住,不管怎么说,你至少得让高烧的温度降下来以后再考虑接下来的事情。”他的拇指沿着加尔文的眼角慢慢下滑,微凉的指尖勾勒着对方精致下颚轮廓。这是一个相当亲昵,甚至可以说有点越界的小动作,但是正处于混沌中的加尔文显然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但是……危险……”
他的喉咙因为高烧而有些水肿,这让他说话时候难免断断续续,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换气时,他发出了细微的喘息声。
里德的眼神可以说是在瞬间就变暗了。
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咽下了一口唾液。
“如果现在贸然离开才是最危险的举动。”里德轻声说道,视线直勾勾地停留在加尔文发红的颧骨和充血的嘴唇上,后者的皮肤正在向外散发着热度。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流窜过一阵战栗。
“……城里出现一些事故,现在正在严格盘查出入城的车辆。”他相当聪明地隐去了降临派的字眼然后说道,“一个发着高烧还要出城的人对于他们来说才是最可疑的,现在当务之急,是你要努力康复……你从来都没有告诉我你受了那么重的伤,你背上的那两道伤口……”
“只是旧伤而已。”
加尔文咬着牙说。
上一篇:灭世审判
下一篇:与狼族后裔的婚后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