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柘榴
李陵半靠在引枕上,低头看周檀在自己身上折腾。
周檀把两个人都剥干净,抬着李陵的腰去舔他,沿着那小腹上的线条一路到胸口。
“嗯……”李陵喘了一声,摸着周檀的头发道,“阿檀,晚饭前要收工。”
“我努力。”周檀抽空看了看表,继续他的水磨工夫。
两个慢工细活的人做爱,犹如小火煲老鸭汤,也就他们俩自己吃得消,不是一般人能消受得起的。
眼看晚饭时间要到了,等精修学校的小孩子吃过,周公馆的大人们就会凑到楼下或咖啡屋老板那边去开饭。
周檀从后方搂着李陵啃他的耳朵,含含糊糊叫宝贝。
李陵被他嗲得受不住,伸手向后拍拍周檀屁股:“拔出去。”
周檀十分江湖老手地单臂夹着李陵,保持插入的状态翻了个身,这才够到床头的干净手帕,探向身下,笼着自己慢慢抽了出来。精液全引在手帕上,否则还得洗床单。
床单老是洗,周公馆的小朋友们会以为他俩老大不小还尿床。
周檀换了条手帕分开李陵的腿给他擦,李陵突然问:“你今天怎么回事,不能好好地叫我名字么?”
周檀向下一挪,将头靠在李陵肩上,“我不想叫你李陵了。”
李陵倒没什么好矫情的,就问:“……那,想叫王雪川?其实也行。”
“别给我装傻!”周檀卷着李陵的发尾巴,顺手就是一扯,“你本人叫什么名字?不敢相信,我们都到了被家长催孙子的地步了,我竟不知道你真姓大名?”
李陵把头发从周檀手里抽出来,看看天花板:“不瞒你说,当初接受IMI的第一轮记忆屏蔽之后,带入这个世界的记忆我都恢复了;但在那之前的部分,是完全留在现世的身体里的——那个身体已经死亡了才对。关于原本的名字,我自己也没办法知道了。”
周檀定定地望着李陵,又黑又深的眼睛里是不能掩饰的失望。
“虽然放弃了自己的名字,”李陵道,“但我早年在IMI模仿系进修的时候,曾经想剪掉这把头发。博导让我好好考虑,因为这是我亲生父母从小给我留的,因为和我的本名十分相称。”
“到底是个怎样的名字?”周檀越发不甘心。
李陵摇摇头:“据说是我祖奶奶去世前就取好的,她也是个了不起的科学家,曾亲手带过第一个Creator【Adam】。就是在我身体里留下‘肋骨’的【Adam】。”
“原来这尾巴是你留下来的‘名字’……不是那两个人格档案里的东西。难怪你宁可藏着掖着,也不肯剪掉。”周檀手又摸上李陵后背,缠着那一把柔软又顺滑如同黑色缎带一样的发尾巴,越玩越是觉得爱,撩起来亲了一口。
李陵看着周檀亲上去,好像被亲在身上似的,忍不住抖了一下。
虽然周檀没再纠缠这个问题,李陵却知道他伤了心。
夜里李陵醒来的时候,对着窗外月光,见周檀的眼角有些未干的眼泪。
李陵叹了口气,他自己都没疼,周檀倒是替他疼着。
谁说周满月已经不在了,那颗婴孩一样柔软的心脏始终在这身体里。
这年初冬,李陵感冒了,头疼着做了个梦,梦到了久违的创造女神【Adam】。
女神抱着一大把盛开的向日葵,云一样的头发上顶着荆棘花冠,在漫天朝霞之中赤足向他走来。
李陵很惊讶,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过她了。这也是【Adam】第一次在他生命没有威胁的时候出现。这大约真的是个梦吧。
【Adam】身高超过一米八,虽然和周檀相比还有半个手掌的距离,但也略比李陵要高些了。李陵觉得自己就像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个孩子,渺小地仰视着。
微笑着的【Adam】靠近李陵,微微低头,与他头颈交错,在他耳边轻声细语。那时李陵听不懂的语言,如同无序的歌声,从高高天上降下低吟。
分明一个词语也听不明白,李陵却莫名地理解了其中意味。
【Adam】对他述说了一个短短的故事,关于她自己,关于他的祖奶奶,关于她们留在遥远的时光那一端的故事。
祖奶奶说,她将未来孩子的名字取好了,孙儿的名字也想好了……
Adam说,那我将你重孙儿的名字给取了吧?
然后祖奶奶哭了。
李陵终于明白,当年祖奶奶被【Adam】以血救命之后,为什么离开了IMI。
又为什么会生下带着【Adam】血统的后代。
因为祖奶奶肚子里的,是她和【Adam】的孩子。
李陵听到了【Adam】的悲伤和喜悦,温柔与孤独。
然后也听到了,她在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为自己所取的名字。
周檀醒来的时候,见李陵已经醒了,正穿着一件旧毛衣,靠在床边读书。
冬日宁静的曦光透过窗格落在他身上,安详得像舍不得走的时光。
见周檀坐起来,李陵合起手上的书,走近来,俯身亲吻了周檀的脸颊。
“你不是想知道我本人叫什么名字么?”李陵微笑着说,“大病一场,我想起来了。”
周檀盯着李陵看,不可置信之余又确定李陵确实没在逗自己玩。不过他身上发生过那么多奇迹,也不缺如今这一个了。
“嗯?”周檀摆出洗耳恭听的姿势,带着笑等李陵亲口说。
李陵低了头,拢起手在周檀耳际,一字一字地告诉他:
“我的名字是……”
第100章 {Infinity}
新元2039年,IMI仍旧没有一日清闲。
这十年来,不断有分歧世界像009和031一样崩溃得只剩下不能解析的残骸。
灵魂的基座一盏一盏熄灭,Creator们的大脑生命计数也逐一跳至00:00。
这在全世界引起了轩然大波。
《分歧世界计划》并不完美,但在不断修正之中明明一直在向着越来越积极的方向发展,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走入绝境。熄灭下去的压缩基座如同瘟疫感染,不可抑制地在灵魂仓库之间蔓延。科学团队用尽了所知,也没能阻止这个缓慢但不停歇的势头。
各种拒绝“强制移民法”的民间组织如与后春笋崛起,与坚守“节约资源按时登陆”的支持党不断发生冲突。世界同盟向IMI施加的压力日益增大,IMI在努力挽救公信力之余,还要奋力寻找有可能取代《分歧世界计划》的出路。
真的太忙了。
牡丹离开模仿系后,继续研读了从前的跨空间信息专业,在五年前以优秀成绩毕业,留在IMI辅助实验室。
自从IMI被迫开始寻求新出路,这些旁支的辅助实验室有时候比核心实验室还要繁忙。
这一周以来牡丹掰指头算了算,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每天睡了几个小时。
自从上次隔壁小组说他们在某处维度混乱的区域,意外搜索到一些零碎杂乱的信息,解析不出来还一口咬定这不是自然光谱,这是有智慧的科技产生的……
牡丹是解析小组成员,反正忙活了半个月,至今为止她没觉得这些信息是有序的。
她喝了些咖啡,觉得胃里有些不舒服,实验室冰箱里的零食也没了,只能无奈地揣上钱包准备去IMI园区的传统餐馆喝点粥。牡丹叹了口气,以前伺候大金主不在话下,如今忙里偷闲照料自己,却怎么都照料不好似的,瘦了不少,胸都小了。
牡丹心想,大概是提不起侍弄自己的心思了吧,丫鬟命啊。
每次最狼狈的时候,就会碰到柳忘。
牡丹已经无所谓了,顶着两个青黑的眼圈,半死不活打招呼:“柳教授……”
柳忘招招手:“好孩子,上车,带你吃好吃的。”
说起来,柳家长辈一直与白家关系很亲近,柳忘算是看着白术、白芍药和白牡丹三个兄妹长大的。柳忘少年时代有个意外夭折的妹妹,现在见了失去亲生哥哥姐姐的牡丹,心中就存了许多同情。
“看你啊,脸色这么差,可别太拼倒下了。”柳忘边开车出IMI,边数落牡丹,“你们小组少了你,又去哪里补一个学霸?”
“倒不了,看我强壮的肱二头肌!”牡丹强打起精神,还要开玩笑。
柳忘摇摇头不理她。开车驶出市区。
牡丹道:“我饿得要出现幻觉了柳教授,你这是要去哪?”
“我要去哦顺便去取些东西,为人办事没办法。”柳忘说,“立刻就到了,那里的餐厅非常好,擅长做温和的传统食物,你现在最好别吃那些光讨好嘴巴的东西。”
柳忘倒也没唬她,很快开车转进了一处静谧的园区,不少护理人员打扮的人走来走去。
牡丹被直接送到花园旁边的小餐厅,柳忘点了好几样汤汤水水的食物,让她先吃。
牡丹饿坏了,边吃边看柳忘在小餐厅外的走廊里打了个电话。柳忘似乎是给艾家得什么人办事,要来取一份季度病历和报告。
原来这是一处非常高级的疗养院,难怪餐厅里能点到这么多让虚弱的人吃的东西。
牡丹吃吃停停,期间集合小护士推着坐轮椅的病人路过,又或是引着自言自语手舞足蹈的人路过,她算是明白了,这是个关疯子的疗养院啊。艾家有什么人进来了吗?
很快柳忘等的人到了,两个大护士两个保镖跟着推轮椅的护理人员,前呼后拥的。
柳忘起身与护士长交谈,接过报告病历,又问了些什么。护士长皱着眉摇头,似乎是病人的情况并不乐观。
牡丹挖了一勺鸡蛋羹,侧头去看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病号。
是个还很年轻,眉目漂亮的青年,皮肤雪白,骨架纤细,一身素色条纹的病号服更是显得他有些惹人同情。可惜那脸上的神色,明显不是个正常人。
牡丹努力了一下,想起来这人是谁了,毕竟那好看娇气的男孩子,让人印象挺深刻的。
“这不是艾家老四嘛……?”她嘀咕道,“叫什么来着,艾思?不是顶得宠的么,怎么在这里啊。”
轮椅中得艾思则根本没留意周围的陌生人,他专注地抚摸着怀里抱的东西。
牡丹多看了一眼,差点就吃不下饭了。
艾思紧紧搂着一只挺大得玻璃容器,上下密封,灌满液体。那近乎透明的液体中泡了一只明显干枯大半的脑子,脑子下方还连着脊椎。
那难道不是分歧世界崩溃后逐渐死亡的Creator的大脑么?为什么不按规定销毁,而是偷一个出来给病人玩儿?牡丹费劲地吞下嘴里的食物,放下勺子歇了会儿。
装着大脑的罐子显然不轻,苍白的青年抱得相当吃力,但是当保镖伸手想要帮他扶稳的时候,他立刻尖声大叫起来:“不许碰!不许碰!!!”
那刺耳的声音震得牡丹一跳。
只见那青年死死搂紧了玻璃罐,断断续续地哭起来,嘴里念叨着:“周檀……是我的……是我的……”
看他哭得浑身颤抖,护士忙俯身安慰他,并示意柳忘今天就到这里,要带着病人回去了。柳忘拿了一叠病历和报告,目送保镖和护士簇拥那又哭又叫的青年远去,才转身回来坐下同牡丹吃饭。
牡丹已经没多少胃口了,知识慢慢喝着汤,道:“……怪吓人的哈。”
柳忘点点头,表示赞同:“你今后也离艾家人远一点。”
这件无关紧要的事很快被牡丹抛到脑后,牡丹在下半年休了个短假回来,小组里一群人正飞奔去会议室开会。牡丹顺手揪住一个,问:“去几号会议室?我一会就到,又有什么新消息?”
那学弟推了推眼镜,非快地回答:“嘿,隔壁组呗,又叫着接到新的信息了,说这次千真万确是明确有序的信息,能完整解读!天,这是宇宙外文明真来了?”
“什么玩意,解读出什么来了?”牡丹被隔壁组紧张兮兮的架势吓过几次了,不以为然地回去披了件大褂才去了会议室。
会议室的大屏幕正放着解读出来的连续片段,句子还是稍有缺失,但大部分词语是有效的了。什么维度,什么交流,什么……
“不过最后这三串数字的意义,毫无头绪!不是语言的一部分……”隔壁小组的人还在哇啦哇啦说,牡丹盯着那串数字头皮直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