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君归
苍斗山看清了自己的伤口,血慢慢渗出来,越渗越多,倒吸口气:“破皮了。”
微生翻身坐起:“怎么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苍斗山心情很不好:“不都是怪你,还有脸怨我不小心!”
微生掀开被子下床:“一大早发什么火,不让你睡觉就不高兴成这样子,那你以后还不得上天啊。不就是破个皮吗,过来,我给你看看。”
苍斗山满脸不乐意:“成天就会强词夺理。”
微生自知理亏,但是他脸皮厚啊,若无其事:“老子砍柴这么多年啥伤没受过,过来,让我看看。”
苍斗山磨磨蹭蹭过去了,道:“其实就是疼了点,以我现在的修为,顶多过了四五天就能好。”
“你可拉倒吧。”微生穿鞋子,把左右鞋穿反了,踉踉跄跄往外走,片刻端了盆水过来,折起苍斗山的衣袖露出伤口,一捧接一捧地往伤口上浇。
水不太凉,微微的暖。
伤口冲洗干净了,微生扳着苍斗山胳膊肘看,苍斗山疼得直皱眉头:“你看好了没有……喂!你干什么!”
微生道力气比苍斗山大得多,遇到苍斗山反抗也没多加力道,直接摁住了他肩膀,低头再舔了他的伤口,偏头呸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苍斗山又惊又恶心:“你这是做什么!”
微生骂道:“好心当成驴肝肺,这可是一代代猎户传下来的,比香灰还管用,不舔的话,你会浑身抽搐成虾米,吃不下东西咽不下水,最后死翘!”
“哪有这么严重!”苍斗山不服气地吼道,顿了顿又道,“要舔也是我自己来舔!”
微生呵呵:“你舔一个给我看看!”
苍斗山真折起胳膊去够胳膊肘,低头弯腰折腾了半天,发现还真舔不到。忿忿地一甩手,气呼呼出去了。
微生盯着他背影看了会,冷笑:“小孩儿脾气。”
苍斗山走到船舷,看着滔滔江水,平复了下心情,抬胳膊看看伤口,仍然觉得怪恶心的,浑身难受。思来想去觉得不行,还是得洗一洗,最好用烈酒洗。
他数了数微生平时给他发的零花钱——连一小捧烈酒都不够买,高纯度的酒本就贵,在物资匮乏的船上更贵,他再看看胳膊肘上的伤口,贫穷让他打消了用烈酒洗伤口的想法。
一抬头,视线不经意地一扫,离他几丈外有个穿灰色大氅的瘦削男人,好像直勾勾的在看他。
苍斗山与他对视了几秒,缓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强迫自己转过头,想快步离开这里,瘦削男人发话了:“我这里有药,你需不需要?”
苍斗山转头僵着脸勉强道:“不需要,谢谢。”
瘦削男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俯身低头离他不过一寸,一把抓住他胳膊,强行扳过来:“你不就是需要药吗?”
“不需要!”苍斗山从没经历过这种事,完全慌了,猛地一甩手,不但没甩脱,瘦削男人还借力拧断了他胳膊,痛得他惨叫。
在船舱里面洗脸的微生听到“不需要”本能地觉得不妙,端起洗脸盆跑出来一看,登时热血冲头,一盆洗脸水泼了过去:“老王八蛋,放开他!”
瘦削男人和苍斗山同时淋成落汤鸡,紧接着木质洗脸盆哐当砸上了男人的脸,微生几步冲上去再甩出高鞭腿,揣得男人踉跄着松开了苍斗山,微生趁机拽着苍斗山跳开了几丈远。
瘦削男人甩了甩头,冷森森地盯着两人,微生差点以为自己对视上了一头妖兽,阴冷可怕。不远处有船夫大喊:“谁啊乒乒乓乓地吵死人了!”
两人对视了片刻,瘦削男人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这么离开了。
微生等他走远了,狠狠啐了一口:“脑壳有屎!”
“微生,微生。”苍斗山扯扯微生衣袖,脸色苍白:“他听得到的,别说。”
微生扭头,一脸疑惑:“什么意思?”
“他衣服干了。”苍斗山喘了口气,偏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声音虚弱,“帮我接回去。”
微生帮他正回骨,搀扶着他回到舱室。苍斗山坐下来,神思不属。
方才瘦削男人只是一转身的功夫,淋湿的大氅立刻恢复了干燥的状态,而且从他给他带来的压迫感来看,他绝对已经“入境”,虽然实力不强,却绝对稳压苍斗山一筹,假如他一意追究下去,苍斗山根本逃不开,还会连累微生,甚至丧命。
可是他放开了,仿佛满不在乎。
他在想什么?
第5章 怀里坐着
瘦削男人什么想法,苍斗山无从验证,那阴冷的意味不明的眼神搅得他心神难安,对微生道:“不如我们提前下船吧?”
“那就得跳江了,离下个码头有老远。”微生看看他,“你这伤不能见水,等着,我帮你包起来。”
于是包成了一个大白馒头,连打弯都费劲。苍斗山试了下划水的动作,觉得不行,“你松一松,包成什么样了。”
“不想伤口烂脓就老实点,江水脏得要死。”
苍斗山只好听他的,老实在船舱里窝了一下午。黄昏时分,门缝飘来一股烤馒头的麦香味,仔细分辨还有五香羊腰子的味道,船夫们大声谈笑,还有淡淡的酒香,苍斗山想起自己落得如此下场就是因为酒,中午还只吃了点硬邦邦的干粮,真是凄惨。
胡思乱想着,微生大步走进来,背上背着包裹:“走了。”
“什么?”苍斗山一时没反应过来。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微生一把拽起他,拿出一截长绳缠上他手腕,熟练地打了个死结,另一头系在自己手腕上,同样是个死结。
“这么快,发生了什么?”苍斗山还有点懵,微生大步走到船窗前,推开顺手就将苍斗山抱起来,头朝外扔了出去。
苍斗山一脸懵逼地呛了一大口水,江上还算风平浪静,极好游泳,短暂的慌乱后,他很快适应了入水环境,调整姿势拼命往对岸游去。
微生一看简直要笑死:“你游得像瘸了腿的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苍斗山怒从心头起,宁可冒着呛水的危险也要回头,扬起被包扎得没法灵活弯曲的胳膊怒吼:“还不怪你!!!”
微生往身后望了一眼:“好好好,怪我。”纵身扎进江里,宛若游鱼般灵活游向苍斗山,没费多大劲就超过了他,再眨眼,他都游到老前面去了。苍斗山为了跟上他,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劲拼命划水。
微生回头骂他:“你水花搞这么大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吗!”话音未落,一道剑光忽然照亮了江面,直冲他头部而来,他猛地一低头扎进水里,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剑光。
苍斗山手腕一紧,整个人被带着向前游去,冰冷的水浪胡乱拍在他脸上,被惊动的鱼儿跃起来助纣为虐,密集的水珠打得他睁不开眼,依稀能看到雪白的剑光一道道射进水里,将江面反射的夕红波光搅得支离破碎。
仿佛过了一个时辰,他被微生拖上岸,微生摸摸他脖颈,拍了拍他脸:“喂,起来了,装什么死呢?”
“不行……我眼睛疼。”好像是夹进了异物,揉也揉不得,挤不出去,疼得流泪不止。
微生拉开他眼皮:“哦,一根毛刺儿。”帮他□□了,苍斗山顿时舒坦了许多,眨了半天眼睛,慢慢恢复视觉。
微生头发乱糟糟的,有些还打了卷。
“你受伤没?”苍斗山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注意到他头发长长短短宛如杂草,都是被剑光切的,吃惊地道:“你头发……”
“我父母都不在,没什么事。”微生表情冷淡,扯了扯湿漉漉的衣服,垂下头,不愿再说话。
苍斗山看了他一会,确认他真的没受什么伤,不由得松了口气,试探着说:“既然安全了,那我们走吧?”
微生拉住他:“多坐一会,没事
,累着了。”
苍斗山陪他坐着,看波光粼粼的江面发呆,落日熔金,荡荡漾漾,晃得人眼花。
微生休息好了,再起程。跳江的地方离山南州还隔着几十里,徒步跋涉了大半天,成功赶在山南州城门关闭之前进城。由于太晚,附近的客栈全部满房,没地方住了,路人说更远的客栈可能有房,但两个人实在是没力气走。
“这包裹还是湿的。”苍斗山抖抖包袱皮,眉头紧皱。
“又不是顶有钱,在街上凑合凑合吧,你要是嫌弃脏可以躺我怀里啊。”
“不要,滚。”苍斗山嗤之以鼻,把揉成一团的湿衣服抖开,将衣服床单挂在树枝上,拍拍打打,抻直,瞥了他一眼:“你衣服也没干吧?脱下来晾晾。”
微生一屁股坐下来:“差不多,累死我了。”
苍斗山摸了一把衣服,湿哒哒的,不容置疑地说:“脱!你身体又比不上我,得了风寒我没钱给你治。”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微生嘀咕着脱下衣服,苍斗山拎着湿衣服瞄了瞄他□□的上身。
确实没受什么重伤,多的是小血口子,长度惊人,水泡得伤口边缘发白,不过都很浅,没流什么血。
“妈耶,冷死老子了。”晚风一吹,微生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用力搓着胳膊,苍斗山丢给他一块干布,“拿这个擦。”
微生一眼认出:“嚓,这不是抹碗布吗?!”
“是干的就成。”
微生一边点头一边擦身体:“行,这话没错,听你的。”
夜色渐浓,风随着夜色的浓郁越发寒凉,微生取下随风飘摇的衣服,披到苍斗山身上,苍斗山把衣服拉下来:“我不需要。”
“哦对你会修炼。”
“你比我更需要。”苍斗山不喜欢微生说类似话的语气。看着他穿上衣服,还是显得单薄了。山南州气候偏冷,又到了入秋的时节,两件单衣保不了暖。
他犹豫了一瞬,腼着脸说:“你……抱我吧,我其实也有些冷。”
微生怔了下,一屁股坐下来拍拍大腿,啪啪响,脸上挂着有点猥琐的笑容:“过来啊。”
苍斗山简直要气死:“说正经事呢!怎么跟混混一样。”
微生马上收了笑,正襟危坐宝相庄严:“来,到我怀里来。”
苍斗山彻底没了脾气,束手束脚坐在他旁边,微生主动抱了过来,苍斗山一瞬间身体僵硬,差点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击动作,行至一半生生打断,老老实实。抱着抱着,两人贴身相拥的热力慢慢放松了他紧绷的神经。
暖和了就是舒服。
舒服好修炼,山南州灵气比白水村丰沛得多,在看不见的领域,苍斗山周身数丈都萦绕着循环不休的灵流,灵流运动带来的直观表现是温度的升高,这一点微生感受明切。
苍斗山动了动,试探最舒服的姿势,微生很自然地顺着他微调,以求接触面积最大化。
真舒服啊。微生满足地喟叹,他抱着苍斗山跟抱着火炉差不多,温度刚好还软乎乎的。
一列金吾卫正好路过,最后一个金吾卫原本走过去了,又神色古怪地回看了他一眼,微生清晰地听到他说:“这年头真是没天理了,叫花子都有老婆。”
……微生听了真想大笑三声,然而笑声刚刚起个头,忽的腰间一痛,小坨软肉拧转一圈,赶紧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闭上眼眯觉。
这一夜过得很快。
次日一早,两人着了雷劈般醒来,分开,淡定地收好衣服,继续赶路。途中搭了一位农夫的牛车,嘚嘚哒哒,下午赶到永兴乡。
看到永兴乡一刹那,微生差点以为白水村复活了,镇定下来定睛一看,又完全不是一回事。
苍斗山辨认了会方向,往山沟里走去。
一晃千年,高山巍然雄壮如初。
他熟门熟路进入大山深处,来到断崖前,顺着千年古藤溜到断崖下的石台上,将脚下杂草连根拔起,拂去浮土,露出秘境机关。
得亏是机关,不是依靠灵力造就的神识封印,不然他没个十年八年甭想打开秘境。
苍斗山一脚踏动机关,断崖内部传来沉闷的机括拉动咬合的声音,灰尘簌簌下落,石门缓缓打开,迎面一股馥郁香风,瞬间他有点懵。
石门后的通道爬满了雪白的蔷薇,连枝叶都仿佛变透明了。
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