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君归
“嗯,早点回来。”
赵无涯入住李家,等李阵师把残图研究明白,他心里不安得很,要知道这只是一份残图,可能连天门城的四分之一都没有,如果是阵法,它得强大到什么地步才能让一个六阶灵阵师苦苦研究数天依然不得要领?
李阵师不服输地下狠劲研究了半个多月,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一把梳得光光的美髯杂乱如草,眼睛灰暗无神。
赵无涯一看他这副惨淡模样,情知不妙,仍然问了句:“李阵师,研究得如何了?”
李阵师一脸生无可恋:“老夫不才,没有能力解析这座大阵,这座阵可能是九阶大阵,甚至有可能是仙阶大阵,以老夫浅薄才学,根本无力解析,只能确定一点,这座大阵契合空间大道,对空间大道的利用到了一个极高的水平,或许是仙人所留。我已复刻下一份,以望日后慢慢研究,不知阁下可同意?”
赵无涯觉得这没什么坏处,点头应允,李阵师接着道:“无功不受禄,甘霖盛会的特产我是没福气享用了。但是我认识一人,他是我师兄,八阶灵阵师,灵阵造诣远在我之上,或许能帮到你。我给你写一封引荐信,你带着信去兰广郡找他。”
兰广郡?赵无涯稍感意外,转念一想,正好,把赵鸿熙也带过去,顺便找找赵家人。
李阵师转身进书房去写引荐信,信写好交到他手里的一瞬间,他犹豫了下,道:“若是师兄问起我来,只说我过得很好。拜托您给老夫一点面子。”
赵无涯忍俊不禁:“阵师大可放心。”
李阵师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说:“如果他研究出来了什么,烦请告诉我一点消息。”
赵无涯跟阵师打过交道,稍加思索便理解了他的心情,点头:“这个亦可。”
“老夫年迈体弱,就不送阁下出门了,慢走。”
“阵师保重身体。”赵无涯目送李阵师背着手蹒跚着走进书房,门砰地关上。
他匆匆走出李宅,拆开信扫了一眼确认内容无误,心情愉快地回了赵宅,找赵鸿熙商量。
赵鸿熙听到他要去兰广,左思右想,怅然摇头:“不去了,那里是我的伤心之地,除非赵家有朝一日重现荣光,我是不敢回去了。”
赵无涯也不好强迫他,道:“那你安心在这里做生意。赵家我是一定能重振起来的。”
赵鸿熙欠身:“祝愿少家主马到成功。”
赵无涯有赵鸿熙这个底盘在,心里多了几分底气,再说研究阵图不是急事,一路上可以慢慢打听消息,看能不能找到其他族人。
路途遥远,黄沙漫漫。赵无涯帮胡了束紧了下巴的绳子,拉紧兜帽:“又得跟着我东奔西跑了。”
胡了无所谓:“就当游山玩水了。”
赵无涯莞尔一笑:“好,游山玩水,浪迹天涯。”
啧。胡了心底小小地嫌弃了下,紧跟上他:“别飞得那么快。”
赵无涯和胡了去兰广,微生和苍斗山来到驻扎边境的开阳军营。开阳军营是上次抵挡大周入侵的主力部队,与大周奋力搏杀,死伤惨重,全军减员将近三分之一。
微生是以朝廷特使的名义来安抚将士的,带来了粮食,武器,钱财,各种风干肉食,还有上好的烈酒。
开阳大将军潘子平抱着开封的酒坛深吸一口气:“香!好久没喝了。”他仰头痛饮,酒液顺着杂乱的胡须一滴滴淌下来,微生笑眯眯道:“大将军不必着急,酒管够,肉管够。”
“管够是管够,可是能不能吃到那是另外一回事了。”潘子平擦擦嘴,“请问药带来了吗?”
微生点头:“带来了。”拿出一药包,侍从官将药包奉送给潘子平,潘子平打开药包嗅了嗅气味,露出满意的笑容:“不错,气味纯正。”
开阳大将军潘子平身患旧疾,所服之药又十分昂贵,一向是朝廷提供。近月大周突袭,他急火攻心,旧疾复发,一时病倒,听闻朝廷特使来了,一骨碌爬下床迎接,先喝二两酒,以酒下药,浑身舒坦:“陛下近日如何了?”
“一切安好。”
“开阳营减员严重,新兵何日补充进来?”
“快了,第一批兵员大概过几日就到。”
潘子平欣慰:“如此甚好。”
微生来的主要任务是发东西,监督新兵入册,发放武器粮饷,新兵补队是个浩大的工程,微生有充足的理由待上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可以慢慢排查。
军中可疑的人乐正英已经整理出来三个,跟韩家都有那点沾亲带故的血缘关系,这在任何国家的军队中都不少见。微生不觉得这份名单有什么用,难保这些人是韩家设下的障眼法。
“要喝茶吗?”苍斗山端着茶走过来,香气特别。微生多看了一眼,顿时好奇起来:“这是什么茶?奶?”
“荒川那边传来的行商奶茶,我觉得味道还不错。”苍斗山搅了搅奶茶,沉淀下去的坚果碎水果干浮上来,他勺了一勺,微生一口吞下,嚼嚼:“味道还真不错啊。”他问,“部队里的人都喝这个?”
“想多了,这奶茶是行商喝的,平常人喝不起。光那水果干就贵得很。军队里也只有明威将军以上的人喝得起。”
微生边喝边耸动肩膀:“我肩膀痛,帮我揉揉。”
苍斗山帮他揉按肩膀。微生觉得舒服,不知不觉就往后靠,往后靠。苍斗山使力捏了一下:“干嘛呢?没骨头啊你?”
微生眉头一挑:“让我靠会儿,就一会儿嘛。”
“要靠靠枕头,别把我当枕头。”苍斗山不揉了,撒手就走。微生“哎哎”了好几声,都没能挽留住,郁闷地喝奶茶,没一会奶茶也喝光了,真是诸事不遂。
苍斗山掀帘出去,一阵热风吹来,他眯起眼,将兜帽翻上来。走到水井边绞了一桶水上来,提着水晃悠悠往回走,倒进大盆里,把微生的脏衣服往里一扔,倒点皂角汁,掐了个清洁术,搅搅拧干晒起来,一摊开发现微生的亵裤又破了,而且贼见鬼,跟上回破的地方是一样的,大小都差不多。
他屁股上是有茧子吗这么能磨。苍斗山嘀咕,怎么看都对那个洞洞看不顺眼,等衣服被热风吹干,马上摘下来,找了块碎布头一针一线地缝了起来。
第88章 看似针锋相对
苍斗山第一回 使针线,线走得歪七扭八,但是胜在针脚密集,缝得十分牢靠。抖开一看,那块儿破洞扭曲起来那么一块儿,异常明显。
哎……也行吧,反正我只有这个水平。苍斗山抖抖,把其他衣服收起来,折好放好。外面忽然一阵喧闹,越吵越大,躺着犯懒的微生爬起来:“怎么回事,吵吵闹闹的。”
苍斗山将叠好的衣服放下:“你就躺着吧,我去看看。”
“啊,行。”微生又躺下了,苍斗山出帐往喧闹声源头走去,走得愈近,听到的吵闹声愈大,粗言秽语不绝,难听得很。
一大帮人乌泱泱地挤在一起,拍着巴掌狂呼乱叫,挤得水泄不通,苍斗山踏步半空,往人群中央望去:两个人在打架。看铠甲似乎属于不同阵营,边境北斗七大军营,各有各的肩章,一看肩章很容易认出跟开阳军营的人打架的是瑶光军营的,瑶光人年轻,个子瘦瘦小小,招招阴狠致命,显然是从小在军队中混,对军队中的杀人技巧娴熟于心,属于少年兵。
瑶光军人狂呼:“打!打!”开阳军人对着嚷:“搞他!踢他裆,左边左边!”
瑶光指着开阳人大吼:“出什么狗主意啊!有种自己下场打啊!”
开阳军人不甘示弱:“来来来,来打啊!”纷纷撸起袖子大喊大嚷,要不是校尉大声喝止,两帮人早打起来了。
中心的两个人已见胜负端倪,少年兵越打越狠,开阳人后继乏力,少年兵耍了个阴招,故意露出空档,开阳人立刻落入圈套,一拳击出,被少年兵一把抓住,胳膊一拧,扫堂腿将他踢趴下,翻身压住手掌砍在他脖子上:“服不服?!”
开阳人试图挣扎起来,瑶光少年兵猛力下压,震声道:“服不服?!”
瑶光军人轰然大喊:“服!服!服!”
开阳人挣扎数次,少年兵不动如山,开阳人无奈之下,只好喊道:“老子服!”
“好!”瑶光军人鼓掌高呼,哈哈大笑,开阳人大吼:“不服!不服!再来!”
瑶光军人放声嘲笑:“拉倒吧!你们几个大老爷们连我们的小子兵都打不过,还想再来?”
开阳军人纷纷道:“放屁!他是这几天受伤了手脚不灵活,你们瑶光打起仗来跑得最快,哪次不是我们开阳第一个冲在前头!”
瑶光军人顿时暴怒:“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试试?!”
一开阳军人大喊:“三,二,一。”开阳军人齐声吼起来:“瑶光瑶光,跑得最快,饭碗最光!瑶光瑶光……”打油诗还没喊完,瑶光军人已经冲上来一阵乱拳砸下,校尉喝止不住,反而莫名地被锤了几拳头,怒气上涌加入乱局,形势更加混乱。
苍斗山赶紧避开,一帮人又吵又闹,时不时响起痛叫声怒骂声,地位更高的修兵闻讯赶来,使法术震开诸人:“干什么干什么!要造反是不是!”
“打打闹闹地做什么,归队!”一位身披重甲的男人缓步走来,战靴踏在地上,一步一坑。
瑶光军人立马开始撤回,规规矩矩列队,没人再说话。
苍斗山赶紧落地,往回跑。
“主子快起来,有大官来了。”苍斗山进帐摇微生,微生一骨碌爬起来,“大官?哪?哪?”
“瑶光军营的将军来了。”
“嗨!”微生又躺下了,“等他们叫我去就去,没叫我去瞎凑什么热闹,去了指不定他怎么想我乱弹琴呢。”
苍斗山掐他:“你怎么越变越懒。”
微生顺势抓住他的手揉了一把,笑嘻嘻:“我当上大官了啊。”
“你这算是什么大官。”苍斗山撇嘴,“正式的权力都没有,顶多挂个编制。”
“今天没有,以后肯定有。到时候让你坐上大轿子,想去哪玩就去哪玩。”
“净胡说八道。”苍斗山抽手,没抽回来,微生突然凑近吧唧亲了口,苍斗山刚骂了句:“恶心……”侍务官掀起帐帘走进来:“报告特使……”他看到方才的一幕,愣了一下,咳嗽了声:“潘将军有请。”
“行。”微生坐起来,苍斗山脸庞火辣辣的,心里把微生骂了个千百遍,扭头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去乱收拾东西,等他跟侍务官走出军帐才缓了一口气。
瑶光军营来的是位昭武校尉,他恭恭敬敬向潘子平施礼,代表瑶光军营简略地说明了来意,瑶光军营附近抓到了个探子,吐出情报说大周近日会与国作战,作战的地方离开阳军营不远,商量着是否要浑水摸鱼,趁机报上次突袭抢粮之仇。
潘子平嗤嗤一笑:“老洪莫不是发了疯?就一个探子说的,没凭没据,就这么相信了?”
那名昭武校尉道:“洪将军既然来请,自然是做了功夫调查的,高昌国兵力调动情况,一直在瑶光的掌控之中,还有大周的,将军请看,这是新作出来的地图,上有两国最近的兵力调动情况。”
潘子平接过地图,浓眉紧锁。微生不晓得这种会议请自己来有什么意思,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潘子平放下地图,沉思半晌,怅然摇头:“不行。经上一战,开阳减员严重,新兵资源刚刚补充进来,再拉上战场,他舍得,老子可舍不得!这事啊,他想做功劳,我开阳放路让他过去,粮食什么的也可以给一点,在后面做做支援。正面干架,不干!”
昭武校尉还想说几句,潘子平转向微生:“特使大人,你以为如何?”
微生突然被问到,一时有点懵,卡了一阵子,说:“将军爱兵如子,所言极是。”
潘子平似是很满意,对昭武校尉下了最后的逐客令:“对不起,校尉请回吧。”
校尉无奈,抱拳道一声:“告辞!转身大步离开。”
微生郁闷地回了帐,有点琢磨不明白,进帐瞅见苍斗山在一块布片上穿针引线,好像在缝着什么东西,他一感觉到微生进来了,赶紧收起,站起来说:“回来了,这么快?”
微生装作没看到抽屉露出来的长线:“嗯,我有桩事想不明白,你跟我说说。”他坐下来把会上的事情经过说了,末了不免郁闷地说:“你说他们两个谈谈也就罢了,怎么突然问我?我又不带兵,也不管粮食。”
“潘子平是怕你以后进京告状呢,让你旁听做个见证。”苍斗山思考片刻便得出了答案,“你的身份是锦衣卫,是皇帝的耳目,又是特使,他们当然不觉得你来只是为了发东西,所以暗地里既在防你,有些东西又必须让你看到。”
微生摸摸鼻子:“我告状?我是那种人吗?”
“他们觉得你像,得了吧,这样没什么不好。”苍斗山手往后摆,将抽屉关上,微生突然探身拉出抽屉:“干嘛呢?”
“哎!”苍斗山来不及阻止他,微生把线团扯出来,苍斗山急了:“还我!”
“又不是什么私密东西,让我看看嘛?”微生转来转去,不让苍斗山抓到,“哎,你怎么突然学起针线活了?”
苍斗山无奈缩手,讪讪地说:“我看你亵裤破了个洞,帮你补了下,补的不太好,所以想多练习一下。”
“你帮我补裤子了?让我看看。”他马上去翻折好的衣服堆,一下子抽出那件亵裤,展开一看:“哈哈哈哈补得好丑啊!”
“爱穿不穿!”苍斗山生气了,一甩手要走。微生赶紧放下裤子吹彩虹屁:“我说着玩儿呢!你补上了就行,丑不丑都在衣服里面,别人又看不到。我穿,我穿。”
苍斗山冷着脸没吱声,微从芥指里生翻出来一块杏色丝绸和白方布,塞他手里:“你想练就练,以后我的破裤子都由你来补。”
苍斗山神色稍缓,微生嬉皮笑脸地搂着他肩膀一阵好说歹说,哄着他坐下。苍斗山没了心理负担,低头认认真真地练起了穿针引线,将布的两边缝起来,尽力做到针脚均匀整齐。微生则翻看起了近日侍务官送来的账务簿。偶尔偷瞄苍斗山一眼,觉得他可真好看。
苍斗山对着白布盯了一下午,盯着眼睛痛。把缝得歪七扭八的布抛下,再沏了一杯行商奶茶,跟微生分着喝了,脱衣上榻休息。
军队的木榻出奇地硬,苍斗山适应不过来,翻来覆去好几次,怎么调整睡姿都不成,始终觉得木板硌得骨头痛。
木榻翻得咯吱作响,微生自娱自乐写了几行大字,抬头问:“怎么啦,睡得这么不安稳,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