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君归
胡了继续趴在墙头吃花生,细细品咂滋味。墙头上的风似乎很大,吹得他额前碎发乱飘。
苍斗山想去荒川找天门城。
微生第一时间表示反对,荒川是大靖五营的地盘,苍斗山此去无疑是深入虎穴,况且在茫茫荒川去找一个根本无法寻找其踪迹的地方,实在是异想天开。
但是苍斗山说什么都要去。
米左的指引是一方面,但是听胡了对天门城的描述,他直觉天门城的基础种种神异,应该都建立在对神器日部的使用上,不然无法解释那些神异之处。
微生劝不动他,又气又无奈:“那你说说,你要怎么找上人家的门?不找到人家的门你怎么进去?”
苍斗山道:“不是还有一个洛星川么。”
洛星川是通天,而且能调动月部,月部又与日部本为一体。
他向洛星川写了书信,讲明了情况,略去米左不谈,只告诉他日部的下落有线索了——洛星川的速度很快,当天下午便赶过来说:“要去荒川?”
“天门城。”赵无涯听闻苍斗山要去荒川寻找天门城,便把那份残缺的阵图拿了出来,苍斗山转手给了洛星川看,:“这是天门城的大地阵法,请阙主看看,这份阵图有什么神异之处。”
洛星川看着阵图,眉头紧锁。
半晌,他说:“隐藏。”
“嗯?”
“一切意义上的隐藏,外形上的,甚至可以影响灵魂。”洛星川抬头,“有点用处,你哪来的?”
苍斗山不动声色:“一个朋友。”
洛星川不再追问,道:“这个阵法如果还在运转,以我的力量是没法完全破解的,还是只能靠神器之间的互相呼应来感知天门城的位置,只能麻烦你随我去荒川了。”
苍斗山微微颔首:“本在行程之内。”
计划已定。微生再无法劝动苍斗山,这时胡了提出也要跟着去,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赵无涯不理解:“你不是去过一回了吗?怎么还要去?”
胡了道:“他们不熟路,有我这个人可以帮上忙。”
赵无涯暴跳如雷:“你去能帮上什么忙?他们一个通天一个化道,你一个合一的能帮上什么忙?”
胡了抿着嘴不说话了,赵无涯发了会脾气,慢慢安静下来,琢磨着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俯下身,胡了也不看他,低着头,嘴抿得紧紧的,赵无涯一下子就心虚起来:“怎么啦你?”
胡了仍没有说话。
“哎,是我语气冲了点。不过外面这么乱,你待在家我不更放心一点吗,你跑那么远,还是荒川那个鬼地方……哎,哎。你别哭啊,哭什么呢?啊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把你当金丝雀养了,你想去哪就去哪行吧,别哭,别哭,乖。”
“滚。”胡了一巴掌拍开他手,眼睛红红的,赵无涯马上顺毛摸:“嗯嗯嗯,你没哭。我眼瞎看错了,你想去哪玩就去哪玩,我不管你,我以后再也不凶你了,好不好?”
胡了抿着嘴,赵无涯抱着哄他揉他脑袋:“想去就去,我不管了。你去了,路上多注意安全,这会荒川上还冷着,多带点衣服啊。”
第111章 极光
荒川上积雪未销,寒风彻骨。
连想磨磨刀都不成了。
洪皋走出军帐,被寒气逼得想退回帐里窝着。咬牙挺住,在雪地里练刀,腾挪转让,练了没一会儿,闷一身热汗,身子热起来了,耳尖冻得发痛。
他哈出一口气,扑棱棱地落下一阵霜雨。
侍卫官走出来:“大人?”
“我出来随便走走。”洪皋摆手,示意不必紧跟,独自下了雪坡。
虽然荒川还下着雪,但是频率已经少了很多,阵势也小了。多亏这次冬天,大周没入侵大靖,双方都窝在营地里休养生息。
能不能熬过这次冬天,全看双方背后的国力如何。至少大靖这边情况不妙,内地开春,各方各面的形势都不容乐观,很难说大周会不会落井下石。
而且国内乱局有很大一部分是由开阳叛军挑起,叫他很头疼。
要是有一天,他们真夺了天下,瑶光该何去何从?五军营该何去何从?
他胡思乱想着,越走越远。平整的雪地徒留他一人的足迹,风又冷又干,他的思维又转到军营里了。下雪不冷化雪冷,这漫山遍野的大雪,要化掉起码要半个月,到时候泥泞满地,都不好操练……他一抬头,看到雪坡上站着一只灰色雪鸡,胖咕咕的,蓬松的羽毛沾了雪,像嵌在雪坡里的一块石头,黑豆眼直直地看着他。
看上去很美味。
洪皋咽了咽口水,屏气凝神一动不动,与它对视。一人一鸡互相瞪了许久,最后雪鸡似乎是放弃了警惕,低头爪子刨雪,找出秋天埋下的食物,一粒粒琢着吃。洪皋瞄了眼:玉米粒,稻谷豆子,好啊!这家伙也敢贪污军粮!必须绳之以法!
他猛地扑上去,雪鸡“咕叽咕叽”地惊叫着飞起。洪皋以为自己握住了,不想这只鸡看上去又肥又大,哪想到它是虚胖,膨起来的都是鸟毛,他还没抓紧,雪鸡已经溜走了,“咕叽咕叽”大叫着贴在雪地上半跑半飞地逃跑。
“站住!”洪皋大吼,一跃而起,雪鸡拼命拍打着翅膀,小短腿溜得飞快。
“今天不把你逮住炖汤,老子就不姓洪!”洪皋恶狠狠地发誓,跟鸡拼体力耐力,他有信心把这只贪污军粮的鸡累死。
“咕叽咕叽咕叽!”雪鸡惨烈地叫着,拼命飞奔,洪皋一心一意追赶雪鸡,就等它慢慢体力不支活活累死。
雪鸡逃到一山脚下的时候,往上一窜,几下就飞到山崖上去了。飞到山崖上去也没用。洪皋踏空而起,雪鸡惊恐地乱窜,飞上一处坡台,没头没脑地往山洞钻去。
胡了正捧着热乎乎的行商奶茶暖手,忽地一只雪鸡从天而降,打翻奶茶一头钻进他怀里瑟瑟发抖。
哪来的鸡?他懵了。
正伸手放在火堆上烤火的苍斗山也愣住了,再抬眼洪皋已经爬了进来,大吼:“今天不把你抓你抓住老子不姓洪!”爬进来就愣住了。
雪鸡一头钻进胡了怀里:“咕!”
苍斗山回过神来,浅笑:“洪将军好啊。”
洪皋站起来,半晌憋了句:“你……你过得还挺不错啊。”
“哪里,不比将军位高权重。”
气氛再度尴尬。
洪皋琢磨着这不像事啊,还是早点退出去比较好,僵笑着说:“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嗯。”苍斗山点头。
洪皋走下雪坡,越琢磨越觉得不对。
苍斗山他来这里干嘛?不怕他们把他抓起来?
对了,我来不是为了抓鸡吗?
鸡!
雪洞里胡了拎着鸡翅膀研究着要把这只虚胖的雪鸡怎么办,雪鸡惊恐地咕咕咕。洪皋又爬上来,“那个,那只鸡能不能给我?”
胡了摸了一把雪鸡肚肚,给他:“给你。”
洪皋伸手去接,雪鸡突然奋力一挣,踩着洪皋的头飞了下去,眨眼就不见了。
……
洪皋很快反应过来,跳下去去找,这回彻地没了踪影。
“靠!”他恨恨地骂了一声,到手的雪鸡跑了,想想就不开心。
他郁闷地往回走,与洛星川擦肩而过。
洛星川这次出行,将自身气息掩盖得严严实实,走到大街上只会被认为是个普通人。
擦肩而过老远了,洪皋忽然反应过来,回头看了洛星川一眼。
他觉得他很奇怪。
像是个敌人,气息深不可测。
他回过头来,想了半天,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洛星川已经不见了。
洪皋鸡没抓到,怀了一肚子心事回到军营,想着那个擦肩而过的人,想苍斗山他们这个节骨眼来荒川,是为了什么呢?
有阴谋?他忍不住胡乱猜测,来刺探情报?但是仔细一想又不太对,辛露,哦,应该是微生,不太可能舍得让自己道侣冒着风险来刺探情报。
他想了很多,到底没想出个所以然,索性传令下去让军营周边加强戒备,增加巡逻次数,防止大周那边趁虚而入。
雪洞这边,洛星川说:“这片没有。”
“还有哪些地方没查过?”苍斗山问胡了。
“还有一个,离这里还有几百里远。”
“那片我可能扫到了,应该没有。”
神器的震动在冥冥之中早已传遍了荒川,假如藏在天门城里的日部有所反应,洛星川早该察觉到了。
不过也有可能是天门城的掩藏阵法太过强大的缘故,洛星川没有责怪苍斗山和胡了的意思,道:“或许天门城不一定只在荒川上显露痕迹,明日我们离开荒川,去别的地方试试。”
苍斗山没有意见,胡了默默烤手,吃着上次从米左那里买来的蜂蜜花生。
荒川的白昼依然短暂。
夜晚迎来的是更加严酷的极寒。
洛星川去修炼了,苍斗山靠在岩壁上,微弱的火影在他脸上跳动,渲染出暖黄的色调。
胡了悄无声息地站起来,走出洞外。
今夜无雪,星空浩瀚。澄净得像上好的天目窑变盏。
他想起了雪野天涯,那里有最壮丽的极光,极光好像天女腰间的绸缎,站在最高的山仿佛触手可及。咆哮的暴风中他看到了被囚禁中的年轻人,光笼折叠他的身躯化为粉末,随风飘散。
他心口滚烫,像是燃着烈火,烈火的温度渐渐传遍全身,像是血液顺着血管燃烧。
快开始了。他知道,他早在自己的黑白之境旁观过,既是挥之不去的恶梦,也是不能不经历的现实。
跟上次不同,上次是濒死状态的逆向反弹,这次这里除了他,没有别人。
这回应该不会再乱吃什么东西了,他的意识渐趋昏沉,像沉进蓝到深黑的冰湖。
苍斗山忽然惊醒了。
腿猛地一蹬,就醒来了。醒来火堆还没彻底熄灭,点点星火还在垂死挣扎。
他困倦地打了个哈欠,重新点起了火,脚在靴子里冻得几乎失去知觉,他哆哆嗦嗦地脱了靴子袜子,脚伸到火堆边烤,烤着烤着觉得山洞里弥漫着一股脚臭味,索性让靴子袜子也浮到火堆上方烤起来,嗯,味更大了。
但是舒服啊。他看看四周,没看到胡了,大概起夜去了,心想待会他回来了叫他一起烤脚,反正脚都臭。
等了会,胡了还没回来,苍斗山脚都烘软了,再烤要熟了,胡了怎么还不回来?是便秘了?
他接着烤了会,觉得胡了可能是出事了。快速穿上袜子靴子,暖烘烘的真舒服啊。站起来跺了跺脚,走出雪洞,寒风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