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头羊
记忆深处,浑身浴血好似夜叉凶煞一般的红衣男人仰着头粗重的喘息着,他颤抖着蜷缩在自己的历纸边缘,泛白的手腕上满是狰狞伤口,浓重的血腥味让人闻着就忍不住作呕,那双满是血迹的手掌抓着半张邪祟的脸颊,这就是他之前疯了一般的去杀戮的证据,此刻他惨白的脸上再无一点血色,身旁的年兽早已哀鸣着躲得远远的,而当怕得浑身发抖的春节试图去走近些看看除夕时,他只看见一滴血自除夕艳红的眼眶里落下,紧接着看也不看他的除夕君便用一种让他眼睛发酸的声音颤抖着道,
“滚……否则……我就立刻杀了你。”
第22章 春节
午时刚过,原本还休憩在年历中的除夕便醒了,他泛红的眼角残余着些许的倦意,但因为下午要加班所以他还是要准备起身。由于生病,这一上午他都在昏沉沉的睡着,而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在自己当值的那晚又不慎沾染了一身邪祟病气。
寻常人类连药都不用吃就可以自愈的小感冒,却让身为神明的他一回到年历中就立刻病倒了。除了相依为伴多年的年兽,没有任何人来关心他或是探望他,只把他留在这痛苦折磨的边缘独自承受,毕竟在他人看来,强大到可以屠尽一切的除夕君压根不需要这些东西,受伤的野兽到底是野兽,没有人会愿意去给野兽多余的同情,而等浑身烫的难受的除夕仰躺在他的这一方孤寂的天地时,他忽然就想起了那天下班前发生在他和萧南烛之间的那段对话。
“历师,你能……和我也说一句除夕快乐吗?”
“嗯?行啊,除夕快乐,除夕幸福,除夕健康,除夕……嗯,你让我仔细想想词啊哈哈……”
男人带着点玩笑意味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年轻的历师显然并不吝啬于向历神们给予自己的温柔,对于每一位历神都是一视同仁的包容和善意。这般在心里地想着,红衣的男人一直以来并没有波动的眼神忽然动了动,好一会儿他才抬手掩住了自己的眼角,而守着他边上的年兽一听见他苏醒的动静也赶紧进来凑近他,见他没事也兴奋的摇了摇尾巴,无奈的除夕在随手揉了揉他柔软漂亮的毛发后,却忽然剧烈的咳嗽出一口黑色的邪祟。
因为一昼夜的休息那些缠绕在他身上的微弱病气已经几近消散了,不会耽误工作这也让除夕彻底放心下来,他这个样子他也习惯了,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要惹上麻烦,而在将放置在手边的玄色毛领大氅裹住自己十分畏寒的身体后,本还面无表情的除夕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看了一眼脚边的年兽。
“大年在?”
冷淡的声音带着些许的迟疑,闻言的年兽飞快地点了点头,却让他的主人立刻拧起了眉。或许是心里到底对其他历神总是怀着一份无法言说的复杂心情,所以对于即将到来的无可避免的交集他下意识地有些畏避,毕竟那些历神个个见到他都是一副吓坏了的样子,更别提什么正常相处了,而在看了看时辰后,稍稍在心里犹豫了一下的除夕最终还是带着年兽准时出来加班了。
……
此刻另一边的萧南烛已经和曹胖子如约见上了面,因为让春节在这种场合现身也不方便,所以他便让这小子干脆躲在自己的钱包夹里,自己则和曹冲进了这位于市区金水湾的夜场会所。
这家叫芳菲的会所在本市也算有名气,21年开的,这么多年了办的也算大,听说也是挥金如土的地方,但凡是有点社会地位的男人总爱来这儿喝喝酒,谈谈事。萧南烛这幅穷酸的打扮看着也不像来这种地方的,不过因为牛气哄哄的曹冲在前面领着,所以也没人拦着,视线所及,会所外面还是正常的雅座,但等那穿着正经职业装,却目测不超过二十岁的漂亮服务生领着他们上了五楼之后,叼着烟,面无表情的萧南烛一走进那最里面的大包间,就被里面乱七八糟的混乱场面给弄得挑了挑眉。
“曹冲!快过来坐!哟!这就是萧老弟啊!来来来!久仰久仰啊!!可算是见上面了哈哈!”
本还仰躺在酒红色沙发上喝酒唱K的高大男人左右手各搂着个小姑娘,在他旁边还坐了好些个和他一样德行的男人,身边有男有女,但个个模样上成,看着就淫乱的很。萧南烛一进来,这些人就立马把视线齐齐地落在了曹冲和他身上,而等那明显说得上话的高大男人迎上来和萧南烛打招呼后,萧南烛把嘴里的烟头一捏,接着不冷不热地笑了笑回道,
“张先生好啊。”
“诶,叫什么张先生啊!和曹胖子一样叫我张弛吧!快,乐乐啊,给萧老弟倒杯酒!来!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事!”
张弛的话音落下,有个坐在沙发边上穿着衬衫牛仔裤的清秀男孩就顺势站了起来,昏暗的灯光打在他单薄的身体上,可以看出这是一张干净的,带着露骨讨好意味的脸,曹冲在边上露出意味不明的一笑,显然之前也看出了萧南烛的某些癖好,还特意和有求于他的张弛说了说,见状的萧南烛也不表态,由着那显得有些生涩的男孩把他领到了沙发边上坐着,而等包间的其余不相干人等都被张弛都请了出去,只留下曹冲,萧南烛和那几个陪酒的公主少爷后,一副大爷模样的张弛这才笑容满面地拍拍掌心道,
“行了,这次可算清净了,其实我也不爱这种应酬的场合,但有时候啊,就是身不由己……
张弛这幅虚头巴脑的模样让萧南烛笑了笑,从进了这屋子之后他就一直没什么表情,所以看上去就不是太好相处的人。或许是空气中到处乱窜的邪祟动静实在是太大了,所以尽管身边这小帅哥一直在似有若无地勾引他,清心寡欲了好几年的萧南烛还是提不起什么兴致,再加上今天本来就是为了工作的,他也不想为了点色心就耽误事,所以在张弛感慨完那些屁话之后,他还是没忍住有些不耐烦的出言打断道,
“滨江路大桥工程的事我可以给你搞定,元宵之前赶紧选一个动土的日子,等惊蛰之后有些藏在那底下的东西就要醒了,到时候可就由不得张先生了。”
萧南烛的这话让张弛嬉皮笑脸的神色一下子收敛了起来,他之前的那番试探其实也有探探萧南烛深浅的意思,但看他这么爽快就给了自己答案,这人反倒有些意外地笑起来道,
“哟,倒是我无知了,那萧老弟能告诉我那底下藏着的,让我不安生半年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吗?”
“虫,蛇,甚至是……总之什么都有可能。”
这般回答着,萧南烛故意没将话说完,把故弄玄虚做了足套,偏偏这张弛这种人还就吃这套,所以一时间表情都和之前散漫态度不太一样了。毕竟之前那事是他压在心底大半年的心结,找了那么多所谓的高人大师却统统说没有任何问题,搞得他焦头烂额之余只能四处求人,而见状的萧南烛知道他总算是乐意听自己好好说话了,便也没再做之前那副不通事理的样子,只把那一直在自己腿上黏糊乱蹭的男孩的手指把玩着捏了捏,接着眯起眼睛一脸玩味补充道,
“老曹和我说过您的情况,也和我提了您那一整个春夏都没有消停的工程,听说是找了不少道上的师傅来看过,都没什么用处是吧?那我看问题也不是出在什么邪魔歪道上了,那东西好抓,有点本事的人都能收拾掉,可是您想想,还会有什么东西是一入冬就钻到土里没影子的啊?四时变化,春去秋来,现在和过去不同了,有些东西根本就不随这节气规律来,不过您现在赶紧找我是对的,毕竟过了惊蛰这节气,到了龙头节指不定那玩意儿就愈发的闹腾了,张先生您还要发财,您耽误不起……”
——“我说对吧?”
第23章 春节
滨江路大桥工程,本市政府和最大企业联合投资的一个项目,最初的目的是想建造一座横跨滨江的地标性大桥,可最终工程迟迟无法完工不算还惹上了天大的麻烦事。这先是桥柱子怎么也打不下去,后来又接二连三的发生工人被莫名袭击的诡异事故,张弛作为投资人叫苦不迭,可是这个项目攸关他与上面领导的关系,所以他也没法就此甩手不管。如今这破事也拖了一年多了,他有心想找个根治的方法,可是却始终没个方向,正巧年尾的饭局上他从曹冲那儿听说了萧南烛这号人,而等大致了解了这人的业务范围后,本不怎么相信这种东西的张弛怀着几分病急乱投医的心思就这么把人给叫来了。
真见着面,看着人,张弛倒是对萧南烛这人多了几分不一样的看法,毕竟他本以为这会是个和之前那些大师傅一样的下三流人物,现在看来倒是有几分实打实的本事,他那项目搁置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他也和曹冲提过一些,但是鲜少有人知道他那工地不是闹的什么神神鬼鬼,反而是一大波怎么也赶不走的蛇虫鼠蚁和一条藏在滨江底下的大东西。
虫害这种东西的繁殖率很高,踩死了一波还就来一波,他们公司方面为此找了专门的虫类处理专家可是都无从下手,但是这一群虫子显然耽误不了什么真正的大事,因为最麻烦的就是那条到现在都没人能说清楚到底是什么的……邪物。
水它能入,土它也能入,看身形总有四五十米长度往上,一入夜还能搅起滨江的惊涛骇浪。目击的工人们说法五花八门,但不可否认这滨江之下的确暗藏玄机,偏偏这种事不能往政府上面报,只能他们公司这边私下处理,可是这处理的方式张弛想破了头都没个头绪,后来更是没办法去找了道士和居士之流过来看看情况,可是这些人过来了,只一句我们不敢造次便都惊慌失措的走了,而那从始至终仿佛躲在地底下不愿露面的鬼东西就是赶不走,虫越来越多,蛇也越来越多,但凡他们的吊车往工地上开,第二天准得出事,只把张弛这好好的2026年一整年都搞得焦头烂额,每天被那几个大领导挨个叫过去谈话却拿不出个法子,而等入了冬之后这情况才稍有好转。
“入冬那东西消停不是因为他走了,而是因为他需要休息,不过我想你们也是找了人问过知道这东西摸不得碰不得的吧?滨江连着整个中下游的城市贸易,当初建桥是为了领导们政绩,如今为了这档子事把这东西弄出来兴风作浪也不值……”
如实地这般开口,如果不是之前有找过某位还没上班的历神套过消息,萧南烛自然也不会像现在这么门清。不过这事本就和除邪祟那档子事不同,真要是能随便斩杀那也不至于这么麻烦了,所以考虑着事情本身的难度性,萧南烛就得把这酬劳给在提一提,而听到他这么说,一直默不吭声的张弛先是沉思了一会儿面上也露出了些许意味深长的表情。
萧南烛刚刚的这番话正说中了他最在意的地方,且直戳要害说的分毫不差,如今这形势由不得他多等,再这么耽误下去当初抢破头得来的工程真的就成烫手山芋了。现在这个情况,他自然也要是时候表表态。毕竟这好不容易盼来个高人,总不能让他跑了,所以在殷勤地从桌上取了个火机后,张弛一副老油子的表情亲自为萧南烛点上只烟,接着就着这烟雾缭绕的氛围里挤了个堪称亲和力十足的笑。
“我张弛在这Y市的地界上还是说的上些许话的,历师要是真能说到做到,我包你今后财源广进,心想事成,之前我只当历师人年轻,没经历,恐怕担不起这样的大任,二三十万总可以随便打发,现在想想倒是我看不起人啦……这样吧,一百万这价钱满意吗?就当交了我这个朋友,您看怎么样?”
说话间称呼都变了,张弛这上道的态度让萧南烛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心里对这漂亮的报酬数字也有几分满意。毕竟这有钱人的钱不宰白不宰,张弛嘴上说是交个朋友,其实不过是利益往来,彼此利用,他拿了钱自然得给他把活儿干漂亮了,而那藏在滨江底下的鬼东西……说不定还真值这个价钱。
“行,那就借您吉言,财源广进,心想事成。”
这般带着笑着开口,萧南烛也没敷衍,就着手里酒就和张弛对了个彼此都懂的眼神,昏暗的灯光打在他眼神冷凝的侧脸上,那勾起的嘴角看着倒让人有种说不出的邪气。那一直缩在他怀里的小鸭子一直在偷听他和张弛说话,可是左右也听不懂只所以他也就没留心,可是等听到没一会儿功夫这身边的客人就已经入账百万的事,这男孩当下就心里一动,连带着看萧南烛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哥,你可真有钱啊……”
哑着嗓子凑到萧南烛耳朵感叹了句,这小鸭子长得其实有点符合他一贯的喜好,所以萧南烛也乐意和他玩玩,此刻听他这么说,萧南烛没表态只任由这男孩一副没骨头的赖在自己身上。
边上的曹冲打从他们开始窃窃私语就没再插嘴,只搂着个小姑娘在那儿摇头晃头地唱粤语歌,看模样很是乐在其中,正巧他们私事也谈完了,张弛这一直紧着的心情也稍显放松了些,所以在看到萧南烛一脸兴味地抽着烟由着那陪酒的男孩冲自己撒娇时,这在夜场玩惯了的人精当下便笑了,干脆开口建议道,
“要不带回去玩玩?我请啊。”
闻言的萧南烛转过脸,低头打量了眼身边这还带着股青涩可口味道的男孩,心里却没多大波动。照理说这应该就是他一贯的口味的,可是今天这么一看,倒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或许是这长相到底寡淡了点,或许是这眉目间少了点灼人眼球的颜色,或许是这牛仔裤边露出的半截细腰比不上某具阴郁惨淡的躯壳,而这么想着,眉头都皱紧了的萧南烛赶紧抽了口烟把这心里的邪火都给压了下去。
这说起来也真是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大年三十那夜半强迫且十分不愉快的记忆让他的心里总有些疙瘩,所以面对着这么个白送上门的消遣他也兴趣不大,照理来说他都和除夕讲清楚了,他也没道理老这么在心里惦记着那点小事,可大抵那张漂亮的皮相实在是太让人心生绮念了,所以到底是个正常弯男的萧南烛总有些不能释怀,而最关键的是当他在这儿暗自思考的时候,那一直藏在他钱包里的春节倒是顺势来给他敲警钟了。
“萧南烛!!你个大坏蛋!!我是春天的春!不是那个那个的春!!你要是敢趁着我上班的日子乱来我就咒你一整年倒大霉!!快点!!我要下班!!我要吃饭!!!嗷嗷嗷!(╯‵□′)╯︵┻━┻”
“…………”
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萧南烛心里暗骂了一句,可是还是被春节这死孩子的话弄得瞬间没了兴致,所以在稍微迟疑了下之后,到底没能过自己这关的他最终还是摇摇手说了句算了。
听到这句话后那叫乐乐的男孩明显失望地握了握他的手,见状的萧南烛也笑了,这笑容倒是十足的潇洒风流,他有点为自己而惋惜,可是更多的倒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而在把自己一直夹在手指上的烟粗暴地往他嘴里一塞后,萧南烛眼看着面前这小鸭子被呛得连连咳嗽,接着用手掌戏弄般的拍拍他的脸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