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会下棋
疑心彻底卸下,他看一眼四周的环境,边从末身上起来边说道:“你好,我是帝初,D级猎人。是你救了我?那只蝙蝠呢?”
自称为末的男子在他离开后慢慢曲起腿,扶过他腰的手搁在膝盖上,虚虚罩住,指尖用力得发白,头低了低,没再看他,停了一会才回道:“死了……算不上救。”
帝初反手摸了摸后背,发现神木枝已经修复了,对这个末的实力有了个大概的估算,说道:“谢谢你帮我治伤,蝙蝠是你杀的?”
“……嗯。”
帝初打量一下他始终僵硬的姿势:“你受伤了?”
“……不是。”
末终于缓缓站了起来,然后帝初发现,这又是一个比他高很多的家伙,看上去似乎和孔阙差不多。
想起孔阙,他担心起来,忙低头打开光脑想给对方打个电话,却发现光脑没有信号。
……对了,这是在结界里,肯定是没有信号的。
“怎么了?”末缓声搭话,语气依然僵僵的,“是哪里……还疼么?”
帝初摇头:“不是……你是怎么追来的这里?来这里之前,外面情况怎么样了,孔阙安全吗?”
突然从帝初嘴里听到“孔阙”这两个字,末又僵了,面具后的眼睛似乎都凝固了一瞬,藏在头发里的耳朵一点点泛红,声音变得更哑:“他没事……我是他派来找你的。这里我也是偶然闯入。”
帝初觉得他有点奇怪,声音嘶哑,语速慢吞吞的,像是个长久没有开口说过话已经对交流十分生疏的人,行动间也像个机器人一般僵硬,好像身体被锈住了。
不过他也不在意对方奇怪不奇怪,只要不是坏人就好。
他又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见只是个埋了一些灵石和开满各种花的小山洞,没什么稀奇的,便收回了视线,找到自己冲过来时的入口,问道:“那只蝙蝠死在哪?”
末迈步挪到他身后,指向那个入口:“那儿。”视线却仍停留在他的身上。
“我去看看。”帝初说完就往那走。
末在原地僵了会才迈步跟上,有点后悔没把那具尸体直接烧成灰,或者没把那尸体杀得好看一点。
帝初对他人的窥探很敏感,只往外走了几步就意识到末在看着自己,直勾勾的、眨也不眨的,特别直白和没礼貌。
他猛地停步回头。
落后他两步远缀在他身后的末也赶紧停了下来,垂眼避开了他的视线。
帝初拢了拢眉,忍住了这一次,继续往前,然后他发现那视线又盯过来了,格外灼热,似乎想把他的后脑勺烧个洞。
他再次停步回头。
末也再次停下,更加熟练的垂眼避开他的视线,不过他这次主动问了一句:“……怎么?伤口疼吗?”
帝初干脆转身正对着他。
“你如果对我有好奇的地方,可以直接问我。”末是他的救命恩人,为了两人长久和平的相处着想,他觉得有些事还是在一开始就表明态度比较好,“你一直盯着我看,我会觉得不自在。”和被冒犯。
偷看被发现,末身体有些僵,头发里的耳朵又红透了,好一会才缓慢地眨了眨眼,抬起眼睛,看向他,接触到他认真的表情,又忙敛了视线。
“好。”还是那道嘶哑的声音,也依然是慢吞吞的语调,“我不看……你别不开心。”
帝初没有不开心,他解释道:“不是不开心,是不自在,也不是不看,是不能一直盯着看。”
“……是不一直看。”末跟着重复了一遍,点了点头,“我懂了。”
奇怪的家伙。
帝初莫名有点自己在欺负人的感觉,而这感觉让他真的有点不开心了。
他明明就不是会随便欺负小妖的人。
……
蝙蝠人的尸体仍躺在毁掉的屏障前,胸腹上有一个大洞,伤口边缘处有灼烧的痕迹,身下的土地已经被血液浸湿,头朝着一边歪着,眼睛睁得很大,死不瞑目。
帝初一点都不怕,掰着他的尸体开始观察。
末站在两步远的地方,只忍了两秒就忍不住了,上前一步说道:“你想看什么?我帮你。”不要碰那种脏东西。
他这句话倒是说得很顺畅,语速也很正常。
帝初摇头,手中紫光一闪,从地面吸出了一颗颗乌黑发臭的血液:“果然如此。”
末看着那些低贱血液,语气忍耐:“这些怎么了?”
“这些血脉是别人的,但却混在了这只蝙蝠的体内,和我之前遇到的一个人情况很像。”帝初解释,紫光一闪,把血液收了起来。
末又上前了一步,死死盯着他的手,一副想让他把“脏东西”丢出来的模样。
只可惜他的表情被面具挡住了,帝初看不见。
“你会驭火?”帝初突然抬头看他。
两人的视线对上,末的眼眸微微睁大,人也反射性地后退了一步。
帝初看一眼两人之间重新拉开的距离,觉得自己懂了。
这个奇怪的家伙应该不太喜欢自己。
于是他立刻补充道:“不想说也没关系,是我失礼多问了。”说完起身开始在屏障四周寻摸起来。
末:“……”
他恨得想剁了自己的脚。
“我能驭火。”
一只手突然伸到了帝初面前,之后一团火焰在上面升起。
帝初低头,莫名觉得这只手有些眼熟,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火焰引走了。
妖族里能驭火的妖,过去不说满大街都是,但十只里面捉一只还是能捉出来的,但在现在这个纯妖见不到,半妖满地走的世界,能驭火的妖帝初却是一只都没见过。
那些半妖的能力大多与他们的种属、也就是血脉归属有关,无论实力强弱都只能用一些血脉的本源之力,用不了风水火这类的自然之力。
但末却可以,而且帝初看不出他是什么妖,也闻不到他身上的任何气息。
很明显,末的实力很强,可能比鸦什都强,而且极有可能拥有的是某种大妖的血脉,并且传承十分完整,和那些满地走的半妖不一样。
帝初又抑郁了。
怎么这段时间随便出来个谁都比他厉害。
末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手掌一僵,上面的火熄灭了。
他是不是……惹帝初生气了?
“再回花田里看看吧。”帝初率先转移了话题,从洞壁上抠出两颗小灵石,又转身朝着花田走去。
末踟蹰了一下才默默跟上,依然落后他两步。
……
往花田走的时候,帝初面上看着很平静,心里其实在烦恼一件事。
现在猎人司的人也进了结界,那这个花田肯定是瞒不住了。他得想办法把花田从结界里分裂出去,留给考察队去考察,然后把结界剩下的地方保护起来。
这里毕竟是妖族的栖息地,不管结界内还有没有妖族居住,他都不希望妖族的“家”被人类破坏。而且如果妖族真的都已经消失在了天道崩落之时的话,那这种栖息地,其实也相当于是妖族们的长眠之地。
总而言之,他不希望有人破坏这里的清净。
可这个末很厉害,要瞒过他做这些很难,得想个办法才行。
要不偷偷弄个结界,把他单独困在这里?
帝初脑子里转着坏主意,人也忍不住回头看了末一眼。
末立刻献殷勤:“怎么?”
帝初摇了摇头,收回了视线。
真是一个怎么看都觉得很奇怪的人,身上明明没有敌意,却总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侵略感飘出来。
是因为对方血脉力量太强,让自己潜意识里感到威胁了吗?
他压下心里所想,找到自己苏醒时躺着的地方,见地上铺着一块红色软缎,便主动上前把软缎收好递给末,再次道谢:“多谢你救了我。”
末接过软缎,“嗯”了一声没说话。
帝初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正常一点:“这个山洞应该就是卡沙说的那个山洞,我昏迷时压坏了好多古植物,得想办法补救一下。”
末看一眼他不自然板着的脸,点了点头:“听你的。”
居然这么好糊弄,没要求探查外面,也没要求立刻离开。
帝初松了口气,带着他在花田里忙活起来,边忙边试图不着痕迹地套他的话,问他具体是怎么进的这里,问他在自己昏迷期间有没有在这个山洞里转过。
末很快猜到他在紧张什么,眼神闪了闪,采取了一问三不知的政策。
于是帝初更放松了,陪着末收拾了一下被压坏的花,然后找了个想解决生理问题的借口,跑到了山洞一角。
末看似背对着他在专心弄花,其实注意力一直在他身上,等着他出招。
果然没过几秒,山洞内环境一变,一个幻境结界出现,把末困在了里面。
末装作立刻戒备起来的样子,起身打量一下四周,唤道:“帝初?”
不知为何,他这声呼唤显得有些抖,似乎这样直接称呼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可惜帝初完全没发现他这点异样,见初步把他困住了,就快速在山洞里移动起来,本源力量不断注入墙壁上的小灵石里,层层加固这个结界,直到确定他绝对无法挣脱后,才抓紧时间朝着山洞外冲去。
幻阵其实根本忽悠不住封印解除的末,他看着帝初不断把本源力量注入灵石的动作,表情越来越僵硬。
帝初的伤……还没好。
其实不用这么慎重的,哪怕只是一个最初级的结界,只要是帝初下的,他都能甘之如饴地呆下去,帝初不回来,他就不离开。
等帝初的身影消失在山洞拐角后,他慢慢坐到地上,看着脚边收拾到一半的花朵,伸手折了一支,在指尖碾压着,慢慢把艳红的花碾压成了花泥。
“对不起。”
恢复了华丽低沉的声音,里面的压抑变得无比明晰。
“好久不见。”
……
帝初很快循着结界布置的规律,把这个结界藏住的小世界转了一圈。
这是一个复杂的地下王国,山洞一个套一个,每一个里面都种着数量可观的古植物,古植物下埋着数不清的灵石。
在镶嵌在山壁上的夜光石的照耀下,这些山洞就像是一个个漂亮的温室花房,在无人能看到的地底,肆意展现着它们的美丽。
沿路走来,帝初虽然也碰到了一些洞主人留下的机关和陷阱,但却一个活物都没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