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十画先生
“他在拼命摇头呢?”
听到这话,悟苫清有几分奇怪的低头看去。
刚刚走的太快,没注意,酒坛后面,一个喝红了脸的小童正死死抱着酒坛,因为个子小,被一路给拖行到了这里。
那小童似乎是喝醉了,红着脸,双眼迷蒙的看着他们,被吓得不清,嘴里迷糊不清的喃喃道:“救命...救...命,我看到...我的酒坛子成精了.....”
小童睁开惺忪的双眼,便看到眼前笑眯眯的怀双书,吓得酒也醒了一半,急忙把面前的酒坛给顶在头上,慌慌张张的往后门跑了。
见到那小童顶着酒坛跑了,悟苫清呆愣的道了句。
“酒坛子跑了...”
怀双书失笑出声,摇了摇头,“竟是胡闹。”
悟苫清抿了抿嘴角,不再去探究怀双书为什么突然要喝酒的原因,眼前只有那张明晃晃的笑脸,温软的耳根发烫,膝盖发软。
“你回去过?”
“嗯?”怀双书没太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书院。”悟苫清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我在桌下看到你刻的字了。”
怀双书的笑意一怔,慢慢收了起来,没再说什么。指尖萦绕着一条黑色长线,随后这条长线开始自由动弹起来,在地上延伸成了一个复杂的图纹。
随后那道图纹发出一道刺眼的黑光,那些黑线全部消失了,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黑漆漆的黑洞。
看到悟苫清眼里的疑问,怀双书笑了笑解释,“这是还魂洞,这洞底便是忘川河底,只要走完了全程,你便可还魂了,不过因为这有反伦常,所以还魂时,你并不能自行回到身体里去,不过我让花辰和月夕把你身体放去仙崇派,应该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悟苫清可不在意什么还不还魂,蹙眉问道:“那你呢?”
怀双书听到这话,眼里闪过一丝晦涩,片刻才上扬着嘴角,浅笑道:“我自然同你一起。”
心底松了口气,怀双书十年前虽然厉害,可好歹能大概清楚他体内的修为,可现在的怀双书,修为即满的悟苫清却是半点参不透,如果不愿意同行...
悟苫清暗自摇了摇头,还是不再想这个问题了,再想下去,恐怕内心的暴虐又要控制不住。
两人拉着手,纵身跃了下去。
啼哭、叫骂、哀嚎...所有的声音都从悟苫清的耳洞钻到了脑子里,他现在就是一具魂体,自然不能和平时比,嘈杂的仿佛在脑子里打架,悟苫清心里难受的厉害,脸上却越发镇定。
失重,恶心,窒息,混合在身体里,再加上眼前望不见底的黑暗,悟苫清终于也受不住了,蹙着眉头,脸上也有了些难受之色。
正在悟苫清快憋到极限的时候,耳朵上传来了一阵冰凉的触感,身子也落入了一个同样冰冷却让人安心的怀抱。
“别怕。”
这两个字一出口,悟苫清脑子里的所有声音奇迹般的消失了,虽然心里其实并不害怕,可听到这两个字,那心底还是抑制不住的一震。
回头望了望怀双书的脸,悟苫清的身子要矮一些,从十年前他就比同龄人生长的缓慢一些,现在十年过去了,他也没长多少,还是只能达到怀双书的下巴。
他们离的近,借着洞口微弱的光芒,余光不经意撇进了怀双书的眼里,悟苫清心里的异动突然停了下来。
怀双书那双泛着血光的瞳仁里一片平静,令人烦躁疯魔的声音仿佛没有钻进他的耳朵,如果平日里悟苫清可能察觉不到,可现在他一颗心都满满的挂在怀双书身上,他自然能够知晓。
怀安熙消失了十年,可怀双书可同样在忘川河底也寻了他十年,这些声音他听一次就如此难受,那如果一个听了十年的人呢,是不是已经听习惯了,可恰恰又是这份习惯让悟苫清的心里越发难受。
这个人也曾是不沾阳春水的文雅书生,手里粘上的应该是丹青笔墨,而不是腥臭的鲜血,握的应该是狼毫小笔,而不是这些恶鬼的头颅...
第48章 第 47 章
悟苫清不知道下坠了多久, 抬头望向刚刚跳下来的洞口也封闭了,四周漆黑的一丝光线也没有。
终于在心中烦闷不已的时候,脚下传来了地面的触感,松了口气,眼前的视野虽然昏暗,但好歹能勉强视物了,刚准备看看河底是什么情况的时候, 那双手却转瞬蒙上了他的眼睛。
怀双书:“闭上眼。”
悟苫清一顿,随后神态温顺的阖上了他的眼睛。
耳后传来一阵发丝摩擦的声音,随后眼上就被一根长布条给遮住了, 鼻尖充斥着那股浅浅的梅花香。
...这是他的发带。
悟苫清在心里默默念叨。
其实...悟苫清想说什么,张了张嘴,犹豫了半响后,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这些年他修为精进, 听觉和视觉也增长了不少,这也是刚刚为什么他能把那些鬼声听的如此清楚。
怀双书挡的再快, 悟苫清还是看到了那白骨砌成的山堆,脚下流淌着黑色的淤泥,可见的断臂残肢混在其中,发着难闻的恶臭, 令人意欲作呕。
那些饿极了的厉鬼贪婪的盯着他们,可又忌讳身后的怀双书,只能瞪着一双青绿的鬼眼,只要怀双书露出一丝懈怠, 就会扑上去把他生吞活剐。
它们都是养不熟的虎狼,强大如斯就会攀附,软弱无能就会吞食。
面对这些虎视眈眈的厉鬼,悟苫清突然不敢想,到底是以什么心情,才能在这里呆了整整十个年头。
蒙着眼的悟苫清依稀看到了十八个轿夫,和一辆绘着八仙图的红轿,想必应该就是悟苫清上次坐的十八抬鬼轿。
依稀想起,刚下冥界,那白面鬼差突然提及了一句这忘川鬼主的话。
当年这人穿了袭月白色长袍,孑然一身站在奈何桥头,绝代风华放在他身上都显得逊色,后来他跳下忘川河,再见时,白衣还是白衣,书生却不再是书生了。
当时白面鬼差眼里满是叹息,只道可惜。
悟苫清这时候才真正明白那白面鬼差眼里的惋惜到底是何意。
修长冰凉的手指包裹上悟苫清已经热的出汗的手,察觉到掌心下的温热有些颤抖,怀双书以为他在害怕,又握紧了一些。